一诺晴天 第38章 一点一点在失去

何景言一直目视着沐晴风——那个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粘着他陪着他的小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容颜姣好的大姑娘了，她受到的关注和钦佩一点也不比自己少，她的人生早已锦绣一片。何景言注视着沐晴风拐进楼道，然后只一个眨眼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外，他突然觉得，他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她，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失去这件事，也可以具有可持续性。 记得沐晴风大学那会，有事没事就爱跟他炫耀她是“文化人”是“语言文字工作者”，有时候她会特别得瑟地瞎跟他显摆，一本正经地分析各个动词的语义特征，很多时候她会很认真地举例，说明哪些词具有瞬间完成性，哪些词具有可持续性，而哪些词又兼具这两种特征。 原来，这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遥不可及了。他一直不愿伸出手，可是现在，他想，就算他伸出长长的手臂，也不一定能握得住最初的温度了吧。 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沐晴风一定蹲在楼梯拐角处，抱着自己缩成一小团，瑟瑟地颤抖，却不会对任何人诉说。她会觉得狭小的空间才有安全感，她害怕空旷，她讨厌空洞。他就是知道。即使她从来不说他也都知道，这是一种经年累月的熟习与了解。可是现在，沐晴风到底有没有哭，他却无从判断。有时候，沐晴风坚强得像一座不可侵蚀的铜墙铁壁，有时候，她又像一个轻轻一磕就会破成碎片的瓷娃娃，极端矛盾的存在，很容易就让人把心揪成一团，像是猫咪脚下的毛线团一样，到处都是复杂的线头，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何景言颓唐地靠在才添置的新车上，这是公司为了招他进去特地为他配备的，当然，这中间自然是少不了方素然小姐的全力美言的。 说起他和方素然的相识，还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比1+1=2还没有玄虚可弄。在北京辞掉了工作，他就立马投出了简历，然后，连消息都没等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上海，然后，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方素然的电话，然后，得知沐晴风不在上海，然后，带着满心失落去新公司面试，然后，然后，认识了人力资源部的老大方素然，然后，方素然以及其他面试官都对何景言表示出了十二分满意，然后，何景言婉拒了其他公司的盛情邀请然后，他需要出席一个比较大型的商务酒会，然后，方素然大美女代表公司也是出于个人意愿陪他去挑衣服、领带，然后，在去商店的路上越聊越投机，然后，好死不死地撞见了沐晴风，然后，他一时情绪作祟想要捉弄顺便教育一下狂妄惯了，现在居然敢直接挂他电话的沐丫头，然后，方素然居然那么默契地配合了他（唯一让他困惑的是方素然怎么会知道她叫沐晴风，当时他倒没注意，事后才错愕地发觉，但是已然没有询问的必要，也失去了时效），然后，事态竟然会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然后，他很怀疑，按现在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还能有所谓的然后吗？ 想到这里，何景言的心口不禁一阵阵发胀，有种难言的酸涩和苦寒，他突然决定，就放纵一下自己的感情吧，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去挽回那个其实始终被他放在心上的姑娘，不管最后将要面对什么样的糟糕结局。 “沐……”何景言欲言又止，他不知道那个在辩论席和演讲台上口若悬河的自己为什么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真的不想话说一半，可他又是真的说不出第二字来，原来，小学老师就教过的“手足无措”和“无所适从”竟是眼下这般滋味，可笑从小到大都被人称作才子的他，竟然到了这般年岁才真真懂得如此浅显的两个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