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晴天 第39章 我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

沐晴风蹲在原地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下。其实她的心里也是九转十八弯，不是不期待何景言追过来，也不是不祈盼他也有不那么从容淡定的时刻。可是当这一切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的时候，她却没有想象中那般满足和欣喜。原来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她想象。就像何景言对她的称呼，好人缘的她不知道有多少外号，但称她一个单字“沐”的，只有一个何景言。即使何景言对所有比较熟悉的人的称呼都只用一个姓，但她还是会觉得很快乐，因为，至少在她的世界里，这样的称呼，是别具一格、独一无二的，这样就够了不是吗？贪图是所有失望的根源。 可是，她这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她这么容易对幸福敏感的一颗心，现在怎么会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失望了呢？其实沐晴风很想告诉自己，那个卑微妥协退让的自己，是真的已经伤心绝望了。但是她又自嘲地想，何必自欺欺人呢？明明就是没有绝望的，她那么乐观那么不怕受伤的一个人，在那些连相思都走到绝路的日子里，她也不曾真正放弃过。何况现在何景言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而且，满心满眼的都是不安与着急。 沐晴风以为自己是会嚎啕大哭的，但她只是默默地任眼泪肆意横流，是谁说过，沉默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哭声，沐晴风好笑地想，沉默的哭泣，是不是代表一个女人最彻底的伤心呢？ 因为时值周末，楼道上不时有住户经过，有些人会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有些人则会用过来人的表情表示理解，还有一些，则是善意戏谑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场小两口斗嘴的好戏。 沐晴风没有多余的情绪理会他人，她只是单纯地希望，这些人之中不要有江甸甸就好。那个见识过她所有狼狈、疯狂和堕落的姑娘，一定不会想到她也有安静泪流的时候，她想，江傻子是会心疼沐疯子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晴风甚至觉得时钟都已经转到了下一个轮回。何景言也不再傻站着，而是疲乏地坐到了靠近沐晴风的冰凉的石阶上。沐晴风到底还是特别没出息地说了句：“地上凉……”关心的话儿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哪有说这些话的立场，于是尴尬地戛然而止。接着，两个人都不再有勇气打破空气里粘稠的凝滞。 何景言微怔，良久，才认命一般地轻笑了一下，穿过楼道看向远方，目光深邃悠长，却偏偏像是没有焦距没有中心，他永远都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不像沐晴风，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供人参阅浏览。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指引着沐晴风缓缓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你早就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其实我无数次想过忘记你放弃你，可是我对你永远都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才会有的感觉，熟悉到，熟悉到我不会去想，失去你我会怎样，我也不敢去想……我甚至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生命的主心骨，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考虑到你，即使你并不需要……就像我一直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会写检讨的那种人，可是真正被逼着写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写得还挺顺手的，就像写作文似的，就像我真的意识到了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似的……呵呵，当然我不可能真的把你和一封检讨相提并论，但是实质上也没多大区别，很多自以为不能面对的事，真正面对起来，也许也不算个事……何景言，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傻不拉几地守在你身后，并且毫无怨言，还傻乎乎地觉得能在你身后支持你就已是莫大的幸福，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会突然失去了耐心，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了，呵呵，我也搞不懂自己，可能她们说的对吧，我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疯子，蠢得无可救药，可是不管怎么样，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我现在的想法也很真实，所以，何景言，我累了，现在的我真的太累了，我不想再守着你了，不想了，因为，因为我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 整个楼道空空荡荡，沐晴风的声音显得格外得刺耳，不算大声，却字字坚硬铿锵，尤其是最后一句，硬生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向何景言的心头，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让那么快乐无忧的沐晴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哪怕一点点希望。 他一直以为，只做朋友，会让彼此少一些纷扰，多一点快乐。他真的这么以为，苍天作证。 何景言用余光看向沐晴风，没有正视她含泪的双眸：“沐，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难过……我……” “你当然不知道。”沐晴风成串的眼泪挂在脸上，说话却毫不含糊，颇有点揭竿起义什么都敢往出捅的味道。 何景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地说：“你知道的，我们两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就不可能，你以为你是谁！谁稀罕和你有可能了！变态！”一直躲在二楼转角偷听他们谈话的江甸甸终于怒不可遏地冲了出来，直接撞开坐在台阶上的何景言，抓起沐晴风的手就想往楼上走，还睁大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何景言，示意他乖乖让路。 沐晴风也不挣扎，麻木地跟着江甸甸迈步，好像只凭自己已经不知道去往何处才好了，何景言微微张口，像是想要说点什么似的，可到底，还是无奈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把无措的双手插进裤兜里，侧身走下台阶，很小心地没有碰到沐晴风。然后，无波无澜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像是一个路人一般满脸漠然。 “什么人啊！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亏得你为了他做了那么多傻事蠢事！”江甸甸义愤填膺，仿佛被伤害的人不是沐晴风，而是她似的。 沐晴风呆呆地看了她一眼，面色惨淡，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瘫坐在沙发上，脸一歪，眼睑沉沉地合上，仿佛已然睡着。 江甸甸叹了口气，摇摇她说：“去房间睡吧？这儿不舒服，小心着凉。” 沐晴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着凉了的，其实是她的心，所以身体着不着凉已经没什么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