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真 第8章

“姐，怎么了？” “没怎么，没睡醒。” “嗯？不像。” “真没什么。”晓晓目光呆滞地躺在天真的床上望着天花板。 夏天真放好自己的行李，也躺在晓晓身边，叹了口气说：“好累啊，躺下来真舒服。” “没有我的日子，你夏天真是否过得精彩？”晓晓单手撑着脑袋。 “这是什么话，我在奶奶家玩得可好了。” “好？怎么个好法？” “啧……我来给你说说。”夏天真笑着给晓晓又比又划，将她这几天的所见所闻一一数出，晓晓异于平常地微笑着看着她，既没有插嘴，也没有不耐烦。 “就是这样的呀，你看，比我们在城里好玩多了，特别是奶奶家隔壁那个小墩子，他的女儿真的好可爱哦，每天都跟着我，超级可爱。” “天真，你就这么喜欢小孩？” “还好吧。”天真没有注意到晓晓的异样。 “呵呵……行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出去一下。” 因为春节放假的缘故，小区里显得冷清了些，地上残留的鞭炮外衣散发着淡淡的火药气味，凋零的大树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着枝干，充满喜气的小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暮色从天边袭来，一点一点吞噬着原本铅灰的天空。晓晓一个人走到小区的花园里，抬头看了看天真房间开着的窗户上飘动的风铃，眼泪一下子就奔涌而出。她走到小区运动器材边，坐在长椅上，不管路人的眼光，任眼泪一直流。 华灯初上，开进小区的车陆陆续续，晓晓盯着那些车子缓缓从自己身边驶过，排出难闻的味道，她心里纠结如麻，在外面坐了这么久也理不出头绪来。 “晓晓，你在哪里？妈妈叫你回来吃饭了。” 赵晓看完短信，关了手机，起身走出了小区。大街上的行人很少，晓晓站在天桥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出神。 虽然在天真家住了好几年，晓晓也把那里当成了自己避风的港湾，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晓晓忽然就很想逃离那个地方，她好害怕看到熟悉的温馨，好害怕听到二姨和二姨父的关怀话语，好害怕天真粘着自己，一切都像过眼云烟，那些东西，仿佛只是在记忆里才属于自己。 关掉手机后，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没有人再能轻易找到她，没有人能看到她真正的脆弱。路人，都是路人，擦身而过的影子都在嘲笑主人的孤单。 晓晓不知道在自己心里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之前她以为自己能放得很开，能让别人都去寻找自己的快乐，可是，这一刻她才发现，很多快乐实际上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 爱情什么的，亲情什么的，友情什么的，人与人之间除了这些便是陌生。 如果，每个人都认识各自内心那个陌生的自己，或许就不会感到那么深入骨髓的寂寞。 她不知道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味了，好像在自己离开后，那个家对自己来说就成了偶尔驻足的地方，或者说，那个家只是一座房子。其实，晓晓很能理解爸爸妈妈为了事业而忽略家庭事情，因为他们都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比别人富裕，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爸爸做出那样的事情。 年前，晓晓和妈妈购置年货回家时，看到自家门前有一个年轻女人在徘徊，晓晓妈妈拉着晓晓想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但是却被那女人拦住。 “文姐……”那女人轻轻地唤了一声晓晓妈妈。 晓晓妈没有理会，对晓晓说：“晓晓，拿钥匙开门。”但是先前的笑意全消失了。 “文姐，我想和你谈谈。”女人的脸色苍白，一双手插在衣兜里，身体依然在发抖。 “谈谈？文姐是你叫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晓晓妈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像询问一件平常事那般。 女人也笑了笑，换了一种说话语气道：“我原本还想你文董事驰骋商场多年，应该很稳重呢，想不到，我一出现你就乱了呀。你觉得我不能叫你文姐，难道你是觉得我应该叫你文姨吗？哈哈……” 晓晓见这女人不善，走到她面前说：“哟，让我看看，谁家的小蹄子呀，哎呀，我怎么觉得路上的小朋友都该叫你一声老奶奶呢？瞧瞧你这皮肤，啧啧……如果你自知没资格站在这里就赶快给姐滚。” “哈哈……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是赵晓吧，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汤向琬这句话说得格外有味，她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笑都比先前嚣张了许多。 “汤向琬，你这话说对了，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啊。” “哼……我妈妈自然比您过得好，不用您挂心。” “哦？是这样呀。我还真为你妈担心，不知道你妈当了小三攀上高枝嫁入豪门后的富太太生活是否真正幸福，上次我去温泉会所的时候刚好碰到你继……父，搂着一个年轻女人，看看年纪和你差不多吧。您爸爸还真不错。”晓晓妈推了推晓晓说：“宝贝儿走吧，外面冷。” 晓晓妈一句话揶住了汤向琬，汤向琬没想到她会这样反唇相讥，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见晓晓母女就要离开，情急之下说：“我怀了赵董的孩子。” 晓晓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你来就是给我说这件事情的吗？” 汤向琬没有出声，晓晓妈见身后人没有反应继续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请你看看我身边这个宝贝儿，你觉得我会在乎么？汤向琬，看来你还是没能完全遗传你妈的优良基因，回去吧，回去陪你爸你妈过春节，不，可能是陪你妈过春节。走吧，宝贝儿。” 汤向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文玉珍对峙了，但是每次都没能讨到便宜，她原以为自己以孩子为筹码，能逼她和赵宣博离婚，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又败了。还是给赵宣博打个电话吧。 “哼……文玉珍，我汤向琬要是让你过了一个安生年，我就不姓汤。” “妈，这就是你之前要和爸爸离婚的原因？” “这不是没离婚嘛。” “嗯，我只是问问而已。” “晓晓，要是爸爸妈妈离婚了，你跟着谁？” “妈！我都这么大了，谁也不跟不行吗？” “呵呵……妈妈也只是说说，行了，给你爸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吃饭。” 赵晓转过身给赵宣博打电话，晓晓妈微微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厨房。 “爸，回来吃晚饭。” “爸爸不回来吃饭了，手头上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 晓晓分明听到了汤向琬的声音，心想：那贱女人跑得还真快，这么会儿时间就到赵宣博身边了，但是嘴上却说：“回来吃饭吧，妈妈亲手做的。我待会儿也给你做个拿手菜，回来嘛。” “真的呀？是有很久没吃到晓晓做的菜了，不过爸爸今天真是挪不开，要不下次吧。” “赵宣博，说实话吧，是不是正和汤向琬在你侬我侬？” “晓晓，说得是什么话。” “哼……亏我叫你一声爸。我还叫你爸呢！要回便回，不回也罢。” “晓晓，你听……” 晓晓没等赵宣博解释就挂了电话，文玉珍在厨房里听到了晓晓挂了电话，什么也没有问，端出才洗好的水果说：“饿了，先吃点水果。” “妈，赵宣博不回来吃饭了，别煮他的。” 文玉珍看了晓晓一眼说：“晓晓，跟妈妈打个赌，妈妈赌你爸爸今晚上一定回来。” 晓晓一边调电视频道，一边说：“这个我不会和你赌，我希望他回来。” “呵呵……行，妈妈不说了，你看电视吧。” 赵晓盯着电视屏幕，却没在意电视上的人在说什么，耳朵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厨房方向，她多希望能听到半点不满的发泄，这样，她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晓晓，饿了没有？” “没有。” “有没有闻到妈妈做的饭菜的香味呀？” “老妈，拜托你别太自恋了，你做饭什么时候有香味了的？真是。” “破孩子，你二姨把你的嘴养叼了，如今都成刁民了。” “哈哈……好了啦，香，非常香。” 在赵晓的记忆里，文玉珍做的饭菜实在不如赵宣博，而赵宣博做的呢又和二姨相差很多，总之赵晓的胃已经被她二姨抓住了。 时针快指到七的时候，晓晓分明听到赵宣博的车驶进来的声音，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到门口确定。 果真是赵宣博回来了。 晓晓本想站在门口等赵宣博停车，但是想了想，又钻回屋子，继续陷在沙发里看电视。 “我回来了。”赵宣博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继续说：“晓晓，怎么没有关门？” “没关门吗？也许是忘了。”晓晓的语气颇为冷淡。 “这孩子，玉珍，我回来了。”赵宣博把钥匙仍在饭桌上，走到文玉珍身边。 “去洗洗手吧，马上就吃饭。”文玉珍对他莞尔一笑，赵文博一愣，连连应是，拧开了水龙头。 两个人，陌生的人生，赵宣博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和文玉珍结婚，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进入了他的生命后，他的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今天的成功也是她给的。可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变得过于忙碌，而自己也渐渐忙了起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都挤在了公司开会短短几十分钟，有时候他朝她看去，她也只是埋着头看着资料。想想当初，一家三口住在小房子里，他们两口子做小生意，朝夕相处，虽然自己时常被文玉珍骂，但是日子过得也算幸福，可如今，房子大了，生意大了，一家人也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文玉珍变了，他却在别人身上找到了她的影子。 “晓晓，过来吃饭。”文玉珍摆好碗筷。 “知道啦。” “晓晓，哪道菜是你做的？”赵宣博拿着筷子指了指盘子。 “一道也没有！”赵晓对文玉珍挤了挤眼睛，“不是说不回来么？不回来我做菜干什么？” 赵宣博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夹了菜喂到嘴里，文玉珍也无话，屋内便只剩碗筷之声。 赵宣博想说什么来缓解气氛，话到了嘴边，却又和着饭菜吞了下去。 饭后，晓晓帮着文玉珍收拾了碗筷，赵宣博站在阳台外面打电话。 晓晓看到家里这种状况忽然笑出了声，文玉珍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笑什么呀？” “没什么，就觉得好笑。” “傻孩子。” “妈妈。” “嗯？” “你是不是特别爱我爸？” “什么话，老夫老妻的呢，还谈什么爱不爱的？” “我觉得你爱我老爸，你看，你多了解他，你说他回来就回来。” “晓晓……”文玉珍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赵晓，郑重其事地说：“他会回来，是因为他看重你，你挂了他的电话，他肯定会回来的，你爸爸他最疼你了。” “可是，妈妈，我最爱你了。” “哈哈……不说这些了。出去吧，听你二姨说最近有一部新电视剧挺好看的，我也有很久没有看电视剧了，陪我看电视剧吧。” “什么电视剧？别是我看过的。” “记不清了，待会儿给你二姨打电话问问。” “妈妈，我发现你的记忆真是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工作太忙？” “妈妈再忙也得过年。” 赵宣博站在阳台上看夜景阑珊，完全没注意赵晓走到了他身后，赵晓顿了顿，但还是走上去给他披上一件大衣，然后与他同站在阳台上。 “晓晓，在生爸爸的气是吗？” “你是指什么？” “今天下午向琬来找过你们是吗？” “然后呢？” “她给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并不打算瞒着你和你妈。” “是，你没瞒着，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今天才见到了本尊。” “晓晓，好好听爸爸说话。” “说，我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妈容忍我至今是因为你，我们都很爱你，所以，我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晓晓望着远方的灯塔，嘴角微微上翘，什么话也没说，赵宣博叹了口气继续说：“我和你妈，有太多不和，这么多年来吵了多少架你也知道，爸爸想了很久，我们可能走不下去。” “呵呵……是为了汤向琬肚子里的孩子吧。” “晓晓，这些事情，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赵宣博，我没有说我不懂。”赵晓转过头，语气重了许多，她看着夜色中的赵宣博，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好笑，在爱情和亲情面前的他居然这么低声下气。 “既然你明白，我希望到那一天你能跟着我。” “跟着你，然后叫那个大我几岁的女人妈妈？爸，原来爱情不但把你变得快乐，还把你变得简单了。我倒不是觉得你和我妈过不下去了，刚刚，就刚刚，我们一家人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一个中途出现的女人能那么容易就破坏，还不是因为你那自以为是的爱情，可是，爸，我真的很理解你，但是，我还是请你考虑一下，在我妈心里，你还是她的爱情。” 赵宣博点了一支烟，长长地叹了一声，说：“我欠她的，我会还。” “赵宣博，话别说早了，有些东西你还不起的。比如我，再比如她的青春。你好好想想吧，我进去了。” “晓晓，”赵宣博叫住赵晓，“汤向琬的，我更还不起。” “哼……你欠谁的多，你心里清楚吧，爸，我希望在我还叫你爸的时候，你能想清楚。外面冷，到屋里吧。妈妈，给二姨打电话了吗？” “这不是在看了么，坐过来，你爸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没什么，抽烟呗，我不让他进来抽。” 赵晓以为自己和妈妈对赵宣博来说比那个汤向琬重要，这婚一定不会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