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爱我么 第46章　意外3

白炽灯明晃晃的光芒比任何时刻都要锐利，她已经习惯华丽的灯具以及柔和的光线，然而此时居住的小小公寓一切从简。那是童年时习以为常的事物，此刻如同一双炫目的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她缓缓退去身上的衣服，丝绸的旗袍上刺绣精致，大朵的牡丹绽放到绝境，她的身体已经极端削瘦，突兀的锁骨随时可以刺破皮肤，那是埋藏在她身体里的利器，伤人伤己。那个男人的手指和舌尖似乎还在游离，在自己身上种下绝望而孤独的火种。 梁，抱歉，希望我的不洁和污浊没有污染你。 血低落在水面的声音空灵得像是最后的送别曲，她轻轻闭上眼睛，看见锋利的刀锋折射出自己的眼睛。她始终觉得寂寞，无论是梁还是那个男人……她的心意被自己、被他人、被这个拥挤的世界消磨殆尽。 羽嫣，真是个好名字。那是她从前的语文老师，年轻而英俊的男人，这样夸赞她的名字。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长长的头发遮挡了眉眼，她看他的眼神，不止是学生对师长的敬畏。 然而……都已经多少年了？再也没有人那样亲密而疏离的呼喊她的名字，她是梁太太，是王经理，然而她却再也变不回她自己。她仰起脸微微笑了起来，然而大颗的眼泪坠落在水中，麻木与虚脱已经渐渐袭来，身体失控，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慢慢冰冷，水温持续下降，然而意识却比任何时候清醒，仿佛乘着一阵风，她便能挣脱躯体的束缚一直往夜空深处飞去。那里，应该是她最美好的年纪，她有明亮的眼神和温暖的笑容，十六岁背着书包去上学的王羽嫣，担任着语文课代表珍藏无人可以分享的喜悦的自己，以及在咖啡厅接受梁的求婚却想起记忆深处那张面孔由此失声痛哭的她……是不是会想到有这么一天呢？ 她微微笑了起来，任凭死亡的阴影呼啸而来。 老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到底虚掷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和这场无趣的人生消耗掉自己的生命呢？ 原来在十七年前那场车祸你将我推开的时候，你躺在血泊里的身体就已经告诉我，人生于我而言，已然全是一场无涯的苦难了。 属于我的时间，如今终于可以凋谢了吧。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去赴你的，迟到了七年的约会。 她的身体是沟通现实与虚幻的绳索，然而如今绳索崩裂，她终于跌进无底的深渊沉溺其中，永不醒转。 梁抵达的夜晚，天空密布的星辰犹如闪烁不定的钻石在深海沉浮。他站在王羽嫣居住的楼底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门推开的刹那，清冷的风一起倒卷着吹进房内，卧室内的灯光亮着，梁蹙眉，将身上的行李卸下，低声呼叫着王羽嫣的名字。 心底陡然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他的呼吸趋于急促，像是冥冥中有所指引，梁颤抖着推开洗浴室的门。他看见一具熟悉却又陌生的肉体，那是个年轻的女子，长发披肩，白玉般的手腕无力的垂在浴缸边，仿佛有一锅滚烫的血液将她浸泡其中。她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就像是养在清冷水中的百合，时日一久，便生出一种枯萎的姿势。然而她唇角轻轻的笑意，却似是轻蔑的打量着自己此刻面色苍白的丈夫。 他的瞳孔刹那间涣散，猛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让人几乎忍不住干呕。 火车上人声喧沸，他手中捧着小小的一个瓷盒，将脸小心翼翼的贴上去，他紧紧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来找王羽嫣，是想开诚布公的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的裂痕已经扩散成不可逾越的深渊。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无需再对自己的妻子袒露如此尴尬的事。他无需面对她的愤怒或者悲哀，然而……分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寂寞的叹息，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喃喃，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何时这样密切，她明知自己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无论是什么。然而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无可挽回的决裂方法。 她是否在惩罚自己？她的目的，已经无从得知。 梁回来之后开始请长假，关上房门，和所有人断绝联系。华生体谅他丧妻之痛，也就索性给他放了一个长假。然而他拒绝再见简成蝶，脑海中日夜浮现浴缸中妻子的尸体，她唇角奇异的笑容，是他不能释怀的根源。 她内心的痛苦，是否来源自己？他想知道她临死时候的感受，这是他心底驱逐不去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