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爱我么 第45章　意外2

在遇见简成蝶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着王羽嫣。他记得那是个阴暗的黄昏，那是三年前，他23岁，他们已经相识五六年之久。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理当携手走入婚姻的殿堂，甚至连梁自己都这么认为。 他尽量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在咖啡店笨拙的对王羽嫣求婚，乐队立刻知情识趣的演奏婚礼进行曲，人人觉得浪漫至极，简直便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桥段。男子英俊帅气，女人优雅美丽，一时掌声四起，灯光悄无声息的落在王羽嫣身上，她陡然间掩面而泣，再次将气氛推向全场至高点。 他们顺理成章的结婚，婚后王羽嫣去了瑞丽工作，夫妻两聚少离多，但幸好彼此都是克制的人，知道如今辛苦，也是为将来打拼。然而……那种少年时热烈的感情终于渐渐褪色了，只留下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孔在结婚照上空空烙印着。 梁的心慢慢变得猜疑和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着王羽嫣，还是说这段感情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通过时间的酝酿更加芬芳。在彼此成立一个家庭之后，才发现彼此潜藏在骨骼深处的那些锋利的棱角开始无情的攻击对方。他们本来都是疏离而理智的人，无论谁都说梁久和王羽嫣是极为匹配的两个人，然而女人不会一直优雅矜持，男人也不会一直温润清浅，他们已经习惯彼此伪装出来的虚假面具，婚姻成为一个直接而锋利的伤口，在血淋淋的伤疤上，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坦诚真正的自己。 王羽嫣觉得困倦，是因为梁并没有真正懂得她。她不是那个可以一直在咖啡馆为了一枚戒指一个求婚就一直泪流满面的女子，她的心底潜藏着更多的东西。可是梁并不明白，她也不能理解梁心底潜藏的恶魔，他们彼此抵触和对抗着，直至将这份感情彻底的消耗殆尽。 我原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人人称羡。她疲倦的躺在沙发上，轻轻闭上了眼睛，梁，多么可怕……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么恐惧，呼吸到的全是冰冷的空气。我听见细碎的脚步和无数人说话的声音，当一个家变成一座坟墓，你如何知道一个女人这样殉葬的悲凉。 梁沉默不语，他坐在沙发的对面，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 那么，你要怎么办？他低声，眼前的女子已经不复美丽，她红肿的眼眶内满是泥淖和污浊，羽嫣，这段生活已经失去控制，就像脱离轨道的星辰，唯一的宿命便是滑落到无边无际的宇宙尽头去。 窗外的风声寂静而空旷，像是从胸腔内发出的空空回音。她抬头看见挂在墙壁上的新婚照片，他们的婚礼竭尽简约，然而身着婚纱的时候，依旧是她最欢心愉悦的时候。她素白的裙裾和对面男子黑色的礼服如此相衬，那个时候，彼时皆有一张年轻而动人的面孔，一切都还鲜活滚烫，未来充满无限可能。她忽然艳羡自己天真而脆弱的笑容，那是她还未曾被岁月磨蚀的原来样貌。可是今时今日，她甚至闻得到自己身上传来的腐朽气味，他们逼迫自己成为破败和落寞的傀儡。 离开这里，寻找一份工作，让彼此都一个重新开始的契机。她站起身，像是幽灵一样的伸手触摸梁的面孔，冰凉的眼泪低落在他的脖颈，迅速的又被衬衣所吸收。 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便开始分居两地的生活，王羽嫣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在瑞丽租下一间小小的单身公寓。他们需要距离，彼此呼吸自由空气，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空间来认清自身与彼此的关联。 第二天来到剧院练习舞蹈，蝶平日从来不化妆，一张脸犹如镜面折射出的细碎光斑，说不出的干净和清冷。然而梁没有来，他的妻子二十四岁生日，他连夜坐火车赶去瑞丽，恐怕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蝶敛眉，看着华生轻轻一笑，既然梁不再，我是否也能请几天假。 请假？华生吸了一口烟，你要请假自然可以，只是这几天剧团来了一个新人，是个外国的学生来我们这儿实习，我原本还想要你教教他。 她供职的剧团名气很响，有在校的实习生来这里实习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一般这种情况，华生都会让有资历的舞蹈演员来带这一批新学生，然而这次却意外的挑中了简成蝶。 不，资历一直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成蝶，你天赋极佳，这个新来的学生也算是可造之材，我希望你和他一起排练，也是希望你们能碰撞出火花来，对不对？ 她并无急事，华生既然有事相托，她没有再继续推辞的理由。 她约爱德华在剧团前的广场见面。梳妆镜前面容清雅的女子微微侧过身，斜飞入鬓的眉梢带着男人般的英气，然而眼角却微微上挑，说不出的妩媚风流。然而眼神却是冷的，就像是燃到极处的一块炭火，最终只能慢慢陷入一片死灰般的沉寂。 她见到在广场中的爱德华，甚至无须看到西方人特有的面目特征，便已然十分显目。几个女孩子围绕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外国男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简成蝶微微蹙眉，远远看去，那的确是张异常英俊的面孔。西方人的衰老远比中国人来得迅速，但年轻时候的面孔却异常让人着迷。五官轮廓犹如刀削斧砍般深邃，难怪引来无数年轻的少女前来搭讪。 她缓步走过去，伸手拍他的肩膀。爱德华肩头一震，看见她沉寂的眼神，像是夜空深处最深的黑暗，然而姿势却是美的。 “小姐，可否一起喝杯茶？”爱德华立刻热情的迎上来，十分优雅的问道。 “我以为你们会更喜欢喝咖啡？”简成蝶失笑，“我是这家剧院的舞蹈演员，也将是你将来的培训老师。” “荣幸之至。”爱德华调皮的鞠躬，这样一个人，内心充满光亮与希望，还未曾尝过这世上诸多无可奈何。 简成蝶对爱德华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她的美是东方古典的残影，带着厌倦与疲惫，浑然不似当前女孩的浮华粗糙。她精致而易碎，与众不同。 他请她下课后去喝酒，就当是自己的报答。她思索良久，终于说好。格调清雅的酒吧，他推测她不喜欢喧沸和嘈杂之地，调酒师穿黑色小礼服，冲着爱德华微笑，多漂亮的女伴。 舞池里灯光迷离，她素白的衣袂和四周的环境格格不入。别人穿紧身的衣服竭力暴露身材，然而简成蝶有她自己的癖好，白色的衬衫和披落的长发，清丽却冷漠。 我从英格兰来，那里气候湿润，四季分明。每年春天整个英格兰都似是铺着一层浓浓的绿色，在乡间更有无数的花卉一夜盛放，我在那里种过蔷薇花，多希望有朝一日能邀你一起前去观赏。 为什么是我？ 我以为你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有些东西由不得人自己做主对不对？他耸耸肩，湛蓝的眼睛温柔得像是一口静谧的湖泊。 的确，她微微笑了起来，嫣红的嘴唇轻轻吻上高脚酒杯，葡萄酒的味道在唇齿间留恋，像是每日清晨被惊醒起来的一个美梦，人已经从梦境中挣脱，眼神却还带着一点虚无的贪恋。 一朵花开过之后还有另一朵，一场花期过去明年今日依旧盛放。她微微比起眼睛，鸦羽一般漆黑的睫毛扇子般遮住了视线，爱德华，不要执迷。 他探过身，眼神里满是不解和迷惘，可是这朵花开过之后，它并没有来世啊？ 她心底瞬间生出心悸，竟无言以对。 成蝶，我不愿与你这样擦肩而过。爱德华邀请她跳舞，在耳边喃喃的私语像一阵温柔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