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山河 第37章　消息

无论是林系，还是周派，乃至龙椅上的九五之尊，都没有那个精力去管拖油瓶的东南。 因为北疆战事愈演愈烈，柔然的参战意味着南昭三线作战，以一国之力对抗综合实力都在南昭之上的三国，无论兵员还是粮草，都是最重要，最为紧要的东西，在南昭国祚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很难会再有人将庞大的人力物力投到东南这个无底洞中去。 东南土地贫瘠，不能作为粮仓。地广人疏，没有足够的预备兵员。夷瑶白三族作乱跟吃饭打猎似的平凡，在林单勋与周瑾这些老狐狸来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乱世中足以发展。 鸡肋，乃至拖累，现在就是这些人对东南的看法。 希望中枢救济东南是指望不上了。只能依靠康容两州自筹自足，卢初晨的智慧不难看出，林轩宇前往最为富饶的江南，目的无外乎筹粮。 而且卢初晨的忧虑不止这点，他还想到了林轩宇如果真的有个万一的话，他麾下的数万兵马当会如何？ 主帅不在，天策军中缺乏威望足够，能取而代之的人物，那么数万大军顷刻间因为争权夺利而分崩解析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到时候，谁去阻挡同样因为缺粮而走投无路的夷瑶两族。 所以林轩宇不能有事。 这些卢初晨自己推测出来的东西，并没有藏在心里，而是当着林轩宇与苏玫、南荣婉儿的当面提了出来。 不说苏玫与南荣婉儿变得进退不知，就连林轩宇的心中也是震荡不已。 因为要低调隐藏行踪，所以林轩宇身边一个亲兵都没有带，而因为在西子湖畔突然因为继嗣堂对张家的动作，而让他只能够昼伏夜出，入山走林，早已经失去了和东南的联系。 根本不知道北疆战事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预想的不到最后不走的路，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断了。 从卢初晨的分析中，林轩宇可以看得出这人不但才智出众，而且对朝中大员的想法揣测八九不离十，当下强撑着起身，对着卢初晨躬身：“不知先生有何策可以教我？” 对于林轩宇的大礼，卢初晨可不能安然受下，看出林轩宇身手不便的他在苏玫两女担忧的眼光下，扶着林轩宇坐下后苦笑道：“除了筹粮外，东南之事再无其余办法。有能力在中枢之外筹集到这么庞大粮食的豪门大族数遍整个南昭不会超过两只手。 江南灵州总督虽说不是当世最顶尖的门阀，但是因为他坐镇灵州十数年，张家的支脉已经延伸到整个江南的各个角落，而江南又是整个南昭粮食储备最为丰富的地方，所以他就算不能筹集到东南所需之粮的总数，但是想来半数的问题并不大。” 听到卢初晨对罗平世分析后，林轩宇的第一反应是‘土皇帝与糜烂’。 罗平世与林单勋、周瑾他们不一样，在林单勋与周瑾的后面是两座立于南昭金字塔塔尖的豪门大阀，他们坐拥良田万亩，传承百年乃至千年，累积财富的惊人度可想而知。 若说罗平世能够筹集到东南所需粮食的半数，那么这些粮食必定不会是通过他罗家自身筹备或者用钱财购买的。只有一个途径才能达到这一点： 公器私用。 林轩宇对于罗平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听到卢初晨的分析后，蹙着眉头：“如今江南已经成为罗总督一言堂的地步了？” “虽然不完全是，但也差不多了。新上任的莫威虽说有你林系的背景，可是怎么比得过扎根江南十数年，又老奸巨猾的罗平世。”从卢初晨的话中也可以看出，他对罗平世也好，莫威也好，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若是向罗平世开口，他答应的几率有多大？”林轩宇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罗平世有这个能力，可是人家为什么要帮助毫不相干的东南？ 道义与慈悲？ 这太不切实际了，林轩宇手中缺乏能够与罗平世平等交易的砝码。 更何况，若是绕过中枢，让罗平世筹集如此众多的粮食，无异于在他，在江南狠狠的用刀刮上两斤肉一般。 卢初晨慢慢开口道：“希望应该还是有的。现在怎么说南昭还没乱起来，江南的东西也还是属于朝廷的东西，并不是他罗平世一个人的东西。 拿这个朝廷的东西来做人情，交好你这个如今林系的第二号人物，达到与林系相互同盟，相互依仗的目的。这笔买卖对于罗平世来说，未必就不合算。” 至于罗平世用什么理由将江南各官仓中的粮食，调到东南去，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在账本上多写几笔的事情。 若是真的罗平世与林系结盟，如今莫威又是林系放在江南权力最高的人，那么谁还会，谁还能在罗平世与莫威联手遮天的情况下，捅出个窟窿来？ “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卢初晨脸上不是很乐观，他爹是康州总督，若是东南被中枢放弃，饥荒大灾下，他们卢家受到的伤害定然首当其冲，所以现在帮助林轩宇出谋划策倒是不遗余力。 苏玫与南荣婉儿齐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两女见过太多次卢初晨吟诗作赋，抚琴弄墨的迷人样子，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卢初晨此时这样的对人，对政事侃侃而谈的风度。 林轩宇在卢初晨还没说出的时候，已经开口：“我不能代表林家，更不要说整个林系。” 林系第二号人物么？林轩宇自家的底细自己知道。 南荣婉儿看到林轩宇颓废的摸样，不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在一边落井下石：“你不是挺能的嘛？朝廷一品大员啊，封疆大吏啊，怎么会连林家都代表不了呢？” 说是这么说，不过在场的三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底，在他们看来林轩宇这幅样子，多半是因为‘庶子’的身份，在林家并不受重视，在林系中的地位远远不能跟嫡长子，自小就备受宠爱的林不归相比较。 “罗平世是老狐狸，而且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这个精明世故的老人看到的只会是吃得到的肉，而不会去选择投资等待，选择等你到有一天能够跟他相互合作的时候。” 林轩宇是东南经略使，论官衔比罗平世的总督还要大上那么一点。 可是实际上呢？ 林轩宇所处的是南昭最为贫瘠的东南，而罗平世的灵州则是整个南昭最为富裕的地方。 两者相比起来，恐怕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做灵州的总督，而不是林轩宇这尴尬的东南经略使吧。 “还有别的选择么？除了罗平世外，有这能力的应该还有几个的吧？”林轩宇已经让林三霸通过他的兄弟联系韶家，但是现在林轩宇拥有的底牌太少，根本不能确定韶花甲会如何选择，所以不得不多做打算。 卢初晨显然在心里早已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回答的毫不犹豫：“江南韶家，淮州林家，阳州周家。” 对于卢初晨给出的三个选择，林轩宇愁眉以待。 看到林轩宇的脸色，卢初晨也是明白的： 如今在北疆战事不明朗的情况下，谁能够保证在三国虎狼之下，南昭国祚能够继续存在。 虽说是身在朝廷，并且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可是对于周瑾也好，林单勋也罢，他们在危机来临后第一时间考虑的将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在这乱世中如何立足，如何在乱世中更进一步。 在这种想法下，与其投入庞大的人力物力，经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的东南。倒还不如筹集资本，以待在将来可能发生什么的时候，做出一番事业。 毕竟谁能保证他们心中对高高在上龙座没有一点向往，在李越崩塌后，三国并起制霸天下，谁又能说在南昭真的国之不国时，这天下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南荣婉儿蔑视的看着林轩宇：“我还以为你神武公府世子的身份有多么了不起呢？没想到出了一点事，连家族都不愿意出手帮助你。”与说话的同时，她还一脸‘你真失败’的表情。 边上的苏玫也在一唱一和，虽说因为卢初晨的制止，两人对林轩宇的杀心是平息了一点下来，但是若说好感，那是远远没有的。“世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借此分割林系内部关系的一招，你还真以为他成了神武公的继承人？ 别的不说，就说他哥哥怎么可能给他在东南做大的机会。神武公自小不喜欢他这个庶子，在整个大兴都不是什么秘密。想要他老人家放弃扶持长子，将心思放在他这庶子身上，痴人说梦吧。” 两女的话毫不留情，尖酸而刻薄。特别是苏玫，在话音中两次提到‘庶子’，都加重了音调。 不得不说，这两个女的之所以肆无忌惮，这与林轩宇此时身边无人，彰显不出封疆大吏之风范是有很大关系的。 若是现在林轩宇如同在东南一般，背后站着数万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冲锋陷阵的大军，恐怕这两个女的连大声说话的语气也未必能有吧。 “倒是没有想到，你对我在大兴的动静挺清楚的啊。”虎落平阳，林轩宇自然也不会摆什么朝廷大员的派头，不仅没有而且寒碜人。 南荣婉儿她们也不掩饰：“自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后，我们绿林道上无时无刻的不想取你的项上人头，奠基死去的好汉。所以你的一举一动，自然被我们尽收眼底。” 这话肯定是夸张了，不过绿林道，特别是江南仅存的那些帮派寨子，对林轩宇的关注倒是不遗余力的打听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