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动山河 第41章　皱眉

想到某个可能性的韶春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浑然忘记了家主在场：“具体的。说清楚点。” 这么直白的问题，若是在交锋的桌面上，似乎有点落了下风。但是心情激荡的韶春末哪还顾得上这个。 林轩宇知道想要打动韶家倾力相助，那么自然不能够再说一半，留一半。 “若是北疆战事糜烂，宋昭倾塌在即，我尽起东南大军，将梓州城以及境内的两郡双手奉予你韶家。” 大逆不道，真的是大逆不道。就这句话，在这个等级森严，皇权至上的年代，就足以让林轩宇九族北诛，乃至将他拉到午门去施以凌迟之行都不为过。 可是，在南昭这个通常家族重于一切的国度中，除了他宋姓皇族，又有几人将国家利益立于家族利益之上。 能够像燕国公之流的，数遍南昭又有几人。 若刚才韶春末几个还只是加重了呼吸，那么林轩宇的这句承诺说出后，就连小小年纪的韶絮都是脸红耳热，双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野望。 韶家不缺人，无论是政事还是军事，支系延伸到各个官府衙门，各支军队中的韶家，家族直接送入官场以及军中培养的，还有暗中得到效忠的人才不知几何。 韶家也不缺钱粮，千年传承的世家，在这些上的积累是恐怖的。 韶家唯独缺少地盘。 这也是为什么南昭有这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存在，让九五之尊都忌惮不已，但是鲜少的有南昭君王想要拿韶家开刀。 韶家势大，牵一发动全身，这是一点。 另外最重要一点的就是，韶家的短板太过于明显。他不是掌控着淮州的周家，也不是牢牢掌控阳州的林系，他甚至不如根系遍布江南的罗平世。没有掌控着地盘的韶家，就是没有足够的根基。这一点让历代君王防备韶家做大的同时，也放心不少。 韶家私兵名面上就不下两万，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这些私兵并不是如同大军一般集中一处，而是遍布在南昭各地的韶家庄园内。 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等到将这些分散在天南地北的私兵集合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先不说。恐怕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别人。 可是林轩宇不一样，就韶家知道的情况，在东南乱事平定后，康州本地组成的守备军虽然被解散返回家中，确保秋收与耕种。 但是，林轩宇如今不但还有天策军数千精锐骑兵握在手里，天策军的步兵也至少超过一万五千数，并且这批步足可以说除了最初的一场康州战事外，参与了之后平定东南的所有战事，并不是见不得血的新兵。 不止如此，在康州征兆的容州流民，在战事结束后，被林轩宇布制在容州与大山边沿开荒，一声令下，又是过万数的步兵。 而隐约中，还有传闻没被全完证实：有两万多夷瑶两族的俘虏，已经唯林轩宇之命是从。这些彪悍的山里人，若是配上南昭精工打造的盔甲刀柄，稍以整训后，同样见过血的他们又将是怎样的一股力量。 手中有着如此实力的林轩宇，说要将历来武备不胜的梓州全部拿下，似乎并不是痴人说梦。 韶春末几个人很明显已经被林轩宇画的大馅饼砸晕了，说不定正在幻想着韶家入主梓州后的风光日子。 倒是韶韵，这个女子却在心情激荡后始终保持着一点清明：“我听说金鸡岭如今已经被胡昌河的披挂贼占领，已经将东南直通大兴、江淮、梓州三地的路给拦腰斩断了，不知林大哥真的有这信心，击败胡昌河与他的披挂军。” 是啊？沉浸在美好幻想里面的几人，这时候被韶韵惊回了现实中。 而韶花甲对这个出色的妹妹能够在这个时候，还透过迷雾看到本质，很是欣慰。 胡昌河占据金鸡岭的事情，林轩宇也是在与卢初晨先前的谈话中才知道的。刚刚得知这事时，林轩宇其实兴奋居多。 至于胡昌河头上的南昭头号反贼，林轩宇到是毫不在意。 有胡昌河截断金鸡岭的这件事，那么理所当然卢未生就可以扣住东南捷报，让东南已经被平定的消息，尽可能迟的让中枢知道。以免中枢为了防止林轩宇做大，而空降大批容州空缺官员来制衡林轩宇。 到那时，卢未生可以预见到，争权夺利都来不及的官僚们，哪还会有心思顾及受灾的百姓，以及山中蠢蠢欲动的两族。 “胡昌河虽然如今落了草，但是他乃常胜之将，在上半年以前更是我南昭军阶第一人。其麾下的数万披挂军也是先前的神策军更名而来。 神策军作为上三军之一，历经战事，北疆也没有少去。可以说是南昭最精锐的军队。林兄弟真的有这把握，能够战胜昔日的南昭大帅？”说到最后，韶春末已经脸上尽是怀疑。 林轩宇能够平定江南，能够在大兴前太子叛乱中赚取最大的功劳，能够带着六千人，一封征兵圣旨就平定了夷瑶两族的叛乱。在韶春末等人知道这些后，都不否认林轩宇乃是将才，甚至是帅才。 但是，若说拿他和一步步成为南昭传奇的胡昌河相比较，拿林轩宇麾下的兵马和曾经的神策军精锐比较，在场的诸人，包括韶花甲与卢初晨在内，都不看好林轩宇。 林轩宇何尝不知道，与神策军相比较，后来组建的那些步兵全部可以用‘游兵散勇’来称呼，两者的实力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但是，谁说要拿下梓州，就要与披挂军，就要与胡昌河正面对抗，血拼实力的？ 林轩宇缓缓道来，知道韶家，包括韶花甲都已经被自己出兵相助拿下梓州以及境内两郡的筹码打动后，一直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 “金鸡岭的重要不用我多说，那里是连通着淮阳、梓州以及东南的枢纽，不说军事价值。就是经济上，三地的商贸、货运都要通过那里，一天堵着，商贾车队都要绕几倍的路，成本数倍增加。一天下来的损失数，白银数以十万计。 如此重要之地，朝廷怎么能够看他安然落在贼人手中。特别是这人还是南昭最大的反贼，前太子谋乱的最坚定支持者。要知道金鸡岭距离大兴城可就只有不到十天的路程啊，胡昌河乃是南昭名帅，披挂军以前是国之精锐，难道我们的皇帝陛下与满朝文武不担心，哪一天清晨起来的时候，披挂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胡昌河与披挂军的存在，可以说会让我们的皇帝陛下夜寐不能安啊。” 林轩宇的眼睛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后，笃定的下了结论：“新的神策军、神威军以及戍卫军组建完毕之时，就是中枢征讨金鸡岭之日。” 听到这里后，韶韵这个女子时隔良久，终于再次出声：“依我看应该不用等到那一天，既然林大哥能够看出来的东西。胡昌河这前任神策军督帅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在没有实力与整个南昭硬悍之前，胡昌河应该会主动放弃金鸡岭这个要地，而退守其他地方，打消他与披挂军在中枢，在皇上心中非除不可的急迫感。” 林轩宇看着细细分析的韶韵，内心叹道：这女子，看来不简单啊。 “从此以后，我韶家与东南荣辱与共！” 韶花甲端起的杯子，为今天这结盟之事，画下了最后的句号。 “荣辱与共。” 八只杯子碰撞在一起，挥洒出些许酒滴。 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后，林轩宇感觉到一股难以阻挡的疲累感侵袭而来，自从出了东南后，林轩宇的肩上就背负着的压力不可谓不重。 好不容易在西子湖畔与张富甲的会谈中，有了结果。谁知还没松一口气的时候，张家就糟了大难，不但眼看要到手的粮食没了，就连林轩宇自己都沦落到东躲西藏，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地步。 现在好了，与韶家结盟后，东南的粮荒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 林轩宇与卢初晨当晚就在韶家别院住了下来，而林三霸则是回到客栈中等待傅红衣她们的消息，顺便再将卢初晨不回去的事情告诉下苏玫与南荣婉儿。 吃过饭后，林轩宇就独自一个人坐在小院外的石桌旁，头上有着一轮清晰的弯月，这个时候他若是能够吟上两首应景的诗词，那就更为美好了。 天气已然转冷，入夜后的风带着凉意，林轩宇就准备回房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林大哥，你的药好了。” 是韶韵，她的手上端着一碗中药，这是林三霸回到客栈后让小二专门送来的。 林轩宇的伤势没有痊愈，还是要靠中药滋补与调养。 “有劳了。”林轩宇伸手接过碗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触到了韶韵的手腕。他本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韶韵却从耳尖又开始泛了红起来。 韶韵有点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埋怨道：“林大哥身上有伤又不早说，还在桌上喝那么多酒，这很伤身体的啊。”语气里，就好像是对相识已久的朋友关切中带着担忧。 “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林轩宇面带苦笑，这种酒桌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初次见面，又是有求于人，不喝酒，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虽然看似公平交易，但其实林轩宇知道，此时落入下风的是他。 每次看到林轩宇的时候，韶韵总会不免的再次想起在西子湖畔的那个修罗杀神。‘脸色泛白的他，斯斯文文的，跟那日的完全不一样呢。’ 韶韵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在微凉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眼睛略眯的看着因为重要苦味而深深皱起眉头的林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