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云 第6章 两个老头的斗法

就着一根腌萝卜，喝了点稀粥，说是稀粥，碗里其实大部分都是米汤，偶尔能捞几颗饭粒上来，不过米汤熬得比较粘稠罢了。这大病初愈不宜多吃，赵毅是明白的，看来娘也是知道的；赵毅算是吃完了早饭。 吃完早饭柳氏开始整理凌乱的房间，赵毅看着一边忙碌，一边轻轻哼着小曲的娘，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无事可干很无趣哦！坐在床上很无聊啊！躺在床上更是全身骨头都痛哇！趁着柳氏出了房门，赵毅悄悄的下了床，赤着脚在地上试了试，嗯，还成！感觉应该能走路了，刚走了没几步，柳氏进来了，看见站在屋子中间的赵毅，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和担心。 “咣”的一声，柳氏手里拿的铜壶丢在了地上。柳氏小跑过来，扶住赵毅的肩膀，“哎呀，我的天啊，你干啥下床啦。这要摔了可咋办啊？”柳氏低声埋怨，蹲下身要抱赵毅。 赵毅扭着身子，推着柳氏的手，一边抵抗，一边说：“娘，娘，我没事，我不要到床上，我能下地，我要帮你干活。”这娘倒是越叫越顺溜了。 两个人正闹腾着，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人在家吗？” 柳氏一听，对赵毅说道：“是老太爷，快，乖，赶紧上床去。”一边把赵毅抱到床上，一边扬声应道：“在家，在家，是老太爷吧，我这就出来了。”说着，赶紧向屋外走去。 赵毅听见这个声音，心里无端的就觉得发慌，好像自己挺害怕外面那个老头似的，仔细一想，哦，原来是以前的那个赵毅啊。 赵毅家是颌阳镇典型的小四合院，中间一个中堂，左右各两间房，厨房在屋后，前面是一个竹木围墙围着的小院，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拄着跟拐棍正站在小院门口。 这时柳氏已经打开外面庭院的门，一边赶紧搀扶，一边说：“老太爷，您怎么来啦？有啥事，叫人传个话不就成了？” 老太爷边走边问柳氏：“毅儿呢？毅儿怎么样了，听你前日说的凶险，我老头子以为……，昨天一天都没听见消息，这心里不安稳，到夜里怎么都睡不着。看你这气色，毅儿救回来了？” 柳氏拿了把凳子，用围裙擦了擦，服侍老太爷在中堂坐下，说道：“回老太爷的话，赵家列祖列宗保佑，毅儿没事了，昨儿早上就醒过来了，刚刚才吃完早饭呢。” 老太爷一听柳氏这话，“腾”的就站了起来，急急道：“居然真有这样的事情，毅儿在哪？我去看看他。” 柳氏一边伸手搀扶老太爷，一边眉开眼笑的说道：“毅儿在右厢房呢，这孩子病了这许久，身子骨有点弱，他刚才要下床，我没让。” 老太爷不等柳氏扶着，急急忙忙的就进了厢房。 看见老太爷进了厢房，坐在床上的赵毅甜甜的叫了声：“太爷爷。”作势要下床。这老太爷是颌阳赵氏的族长，是赵毅的太爷爷呢。 “哎，哎，别下床。”老太爷把手里拄着的拐棍都丢了，几步就走到了床前，坐在床边，在赵毅的脸上身上这里瞅瞅，那里瞅瞅，又伸手摸了摸赵毅的小脸。“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嘴里叫道：“好啊！” “毅儿啊，跟太爷爷说说，前儿个晚上是咋回事。”老太爷问赵毅，慈眉善目，语调柔和，哪里看得出半点族长的威严？ “我说？我说什么啊？”赵毅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老太爷，一脸的问号。好家伙，这事是能说出来的么？ “你告诉太爷爷，前儿夜里，你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就行了。”老太爷对赵毅说道。 “前儿夜里啊，前儿夜里我就是睡觉啊，好像很困，很困，后来好像是打雷了，好大好大的雷，再后来，我就醒了，醒来就看见娘在哭，是不是有人欺负我娘啊？还有，我怎么睡到祠堂去了？太爷爷，太爷爷，他们说祠堂是死了的人才去的地方，毅儿是不是要死了？毅儿不要死，毅儿好怕的。太爷爷要救毅儿啊……”赵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想哭就能哭起来呢？ 看赵毅哭了起来，老太爷连忙一边给赵毅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别哭，别哭。没有人欺负你娘，谁要敢欺负你娘，太爷爷饶不了他。毅儿也不会死，毅儿要长命百岁的。” 一番劝解，连哄带骗，看赵毅抽抽嗒嗒的停止了哭泣，老太爷又温声道：“你病刚好，要听话，不要下地，好好歇两天，等你好了，太爷爷再来看你，” 接过柳氏递过去的拐棍，对柳氏说到：“我们到外间说话，让毅儿好好休息，我有话问你。” 柳氏跟着老太爷来到中堂，在凳子上坐好，对柳氏说道：“你说说，毅儿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陈老道给毅儿看过，说毅儿活不……呃……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柳氏福了一福，看了看老太爷的脸色，轻声说道：“回老太爷，前儿下午，陈道长给毅儿看过之后是那样说的，所以，孙媳才找老太爷要……那个，晚上要开始招……那个的时候，陈道长又给毅儿看了次，又说……，又说……” “他说什么了？别磨磨蹭蹭的，照实说来！”看柳氏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的样子，老太爷眼一瞪，脸一板，族长的威严顿时显现出来。 “他说原先看错了。”柳氏立刻飞快的说道，看了看老太爷的脸色，又说道：“陈道长说，他当初听了游方先生的话，先入为主，所以看错了，招……那个之前，认真一算，才发现不是那回事，不过他说毅儿魂魄不安，七窍不宁，所以还是给毅儿做了个安魂法事，结果毅儿昨儿早上就醒了。”说完之后，静静站着，不敢看老太爷。 老太爷端坐在椅子上，两手搭在拐棍上，听柳氏一说，呆在当场，惊愕的瞪着柳氏，嘴巴张的能塞进鸡蛋，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然后又喃喃说道：“算错了……，算错了？老东西这么些年的道行，居然算错了？难不成这些年的修炼都修炼到狗身上去了？难道我做的那个梦……” 低声自言自语了一会，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搭在拐棍上的一只手一下一下的叩着另一只手的手背，间或抬头看看低头不语的柳氏，忽然哈哈一笑，对柳氏说道：“柳氏，那个游方先生去哪里了？” 柳氏小意的回答：“前天下午就走了，听他说游方时间到了，要回老家自己的医馆了。” “唔。”老太爷唔了声，又仔细的想了想，对柳氏说道：“柳氏啊，陈道长在咱们颌阳镇这么多年，是素有名声啊。这事如果传了出去，恐怕对道长的名声有碍啊。这个……，啊！这个只要是个人啊，总会有犯错的时候嘛。我看，要不这样，毅儿这次招……的这个事……，对了，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看柳氏摇头，老太爷清了清嗓子，又说道：“这个……反正没人知道，要不咱们替他瞒了吧，这个事，以后便不要提起了。你看怎样？” 柳氏惊愕的看向老太爷了，发现老太爷目光灼灼，脸上似笑非笑，心里发虚，连忙低下头，不敢对视，口中应道：“是，还是老太爷考虑的周到。” “好了，那就这样定了。”老太爷说完，站起身来，准备走了。想了想，又对柳氏说道：“柳氏啊，这些年苦了你了。这样吧，你待会儿去牛奎那里，就说是我说的，给你家支两个月的米粮，一只鸡，算族里的公支。” 柳氏听老太爷这么说，眼睛也是红红的，连忙敛衽一礼，道：“谢过太爷。” “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好好照顾毅儿，我看他倒是个有福之人，你以后还是要靠他的。”说完，在柳氏的相送之下，走出了赵毅的家门。 柳氏在门口相送，看着老太爷拐进一条巷子，看不到人了；柳氏如释重负般的吐了吐舌头，长出了一口气，手在心口处轻轻拍了几下，转身进门。来到房间，看看赵毅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叮嘱了几句，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老太爷真是好人啊！”急匆匆去领米粮和鸡的柳氏心里想着。 离开赵毅家的老族长并没有回家，而是溜达着去了道观。 进了道观，随便拦了一个道士问道：“你们观主呢？” 颌阳镇谁不认识这老头啊？ 道士连忙恭谨的说道：“师父在后院呢，您老要找师父啊？师父说，他从今天晚上开始，要闭关三个月呢。” “哦，这样啊。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找他。”看着道士离开后，老太爷嘿嘿一笑，“闭关？还三个月？我看是躲我吧？哼。”一路哼哼溜达着进了后院。 一个时辰之后，老太爷出了道观，老道长把臂相送，看着老太爷悠哉悠哉的离去，老道长皱了皱眉，轻轻的说了声：“这个老狐狸。” 走出一段路拐进一条巷子的老太爷满脸得意，哼哼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也不想想老夫何许人也，这个牛鼻子居然还想瞒我？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