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到天涯 第45章　母后的坟墓

谭璃见她迤逦着深红色裙裾，背景落寞。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她回神对身后的一堆干瞪眼的士兵道：“既然她不想当的话，从今天开始，她就不会是你们西国的女皇陛下了。希望，你们能选出一个仁君，好好为国报效！”说完，她做了个告辞的手势。 小俊子心里正犹疑着要不要跟着一同走，见谭璃走的越来越远，他手中的绣帕子也掏了出来，朝后头挥了挥手，用尖细的声音道：“各位，再见了！” 说完，回身在雨中作抹泪状。 莫紫兰徙倚在前，知二人在自己身后从未离开，也不曾罔顾与她。她在路上，一语未发，心里又把二人今日举止，记了个清清楚楚。 她是个记仇的人！但是，别人有恩与她，她就不忘记！也会记着它到海枯石烂，天长地久。 两个人一路跟着莫紫兰走，不知她是去向何方，本不想说话的二人，见她越走越远，谭璃忍不住道：“你不会回西国了吗？” 莫紫兰摇头，“会回去的！” “我到底是当过那边的王，当国家生死存亡之间时候，我就还得回去！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责任吧！”她抬头看着雨，雨势没有变小。她的身子被淋的湿了，冷风凉飕飕地吹入她的肌肤，她就会冷地稍微缩了缩手指。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谭璃皱着眉头问。她真的越来越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的情绪了啊！怎么越看越觉得，她就像青山跑出来的精神病患者…… 当然，这也只是在心里胡乱想想而已，她知道，莫紫兰可正常地狠呢！ “你跟着我罢！”莫紫兰没有解释出自己要去哪里，只是要两个人跟着她。反正无论是到天涯还是到海角，一转身，发现身边还有人在，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不要问去哪里……问身后跟了哪些人，才是最重要的！ 谭璃抿了唇，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总之去哪里，只要有莫紫兰在，生活都会变得不一样。她或喜或嗔或怒或冰冷的表情，都是世界上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三个人恣意的在雨中漫走，构成了一副美妙的画境。身后的千军万马，看着他们无声离开的背后，不发一言，在心里祝愿着，他们能够平安快乐。 “我们也走吧！”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聚拢在一起的人群就很快都散了，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之后的太过平静。 莫紫兰当了西国的女皇陛下，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她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悔悟到她身上担的重任，和为她的过去所犯的错误去弥补的行为，是最让人钦佩的…… 即使，她已经离开。但是，西国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绝代风华的女子，是西国的女皇陛下……她会在最后的国家生死攸关的时候，豁出自己的性命来保护黎明百姓…… 当时，还有许多人不解……可是，最后，他们都发现自己误会那个外表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的妖冶女子了…… 虽然，她用的方法着实愚蠢，可也最能让人看出她的真心。等西国人民想表达谢意的时候……她已经不在…… 三个人并肩相携走在路上，风雨兼顾。他们的身影从未有过半分的退缩，而他们的方向是往南走。后两个人怎知最先哪个人安的是什么心思，只道这越向南走，她的情绪越是低迷。 生命是一场镜花和雪月。莫紫兰抬头望着枯树上面的黄色叶子都纷纷落在地上，变成朽叶。她踩着深红色的绣花鞋，脚步倾轧在其上，发出“喳，喳”的响声。 这边夏季时候树木应该是生的十分茂盛，现下，便野都是苍茫。谭璃和小俊子跟在莫紫兰身后，望上她的背影，在这茫茫的白树枝下，变得更为孤寂，落寞起来。 “女皇陛下停下来了。”小俊子指着前面不动的身影，惊异地道。 谭璃也抬起眸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莫紫兰果真停了下来。谭璃再望四周，本是寂寥无人的荒地，片刻间，又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他的身子拔长，他有些贪恋地站着莫紫兰身边，脸上呈着尴尬之色。 谭璃上次在南国见过他一面，知他就是叫做“龙俞祺。”是南国现在闲置的一位王爷。她早知道，龙俞祺对紫兰的情感并不那么简单。从他看她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来。 莫紫兰对龙俞祺的温柔似水的目光充眼未闻，冷冷地道：“你怎么来了？”她又恢复了以往的傲然，不过她眉目之间又藏不去她的落寞悲伤。 龙俞祺看着心痛，他袖子里的手指拢了拢，道：“从你来到南国，我就时刻关注着你了。”他知道，她为什么而来……如果，能留住她永远在南国该多好！所以他来等她的时候，抱了这个心思。 可看着面前脸色布满冷霜的女子，他先前的信心满满又消失地一干二净了。 他们本来就不可能了……龙俞祺，你还不清楚吗？！他在心里又提醒了自己几句，敛藏了情绪在心头，说道：“你跟我来罢！” 莫紫兰拾了情绪，她回头看了谭璃和小俊子一眼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吧！” 谭璃脸上呈出犹疑，又见莫紫兰很快地转过头去。她张了张唇，想说话，最后都梗在喉咙间。她拉了拉小俊子的袖子，道：“既然她让我们在这里等她，那么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她罢！她不会有事情的！我就不信，她还要愚蠢地再次胡乱伤害我哥哥用生命来救的她的性命。”她说的最后一句，倒是像给自己说的。 小俊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前头两个身影渐行渐远，眸中依旧掩盖不了他对莫紫兰的担忧…… “女皇陛下，一定不能再做什么傻事了呀……” 龙俞祺带着莫紫兰一步步地往深处走，他能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僵硬。他软了声音安慰道：“放轻松点！” 莫紫兰哪里理他，更别提听他的话了，只当左耳进去，右耳出去。毕竟都是外人，安慰的话，听在耳朵里都是不痛不痒的。 这些悲惨的际遇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都是无法感同身受。 又走了一阵，龙俞祺觉得气氛十分尴尬，又找了话题道：“我把你母亲以大臣之礼安葬在这依山傍水的附近。你会不会恨我……” 首度听到外人再提起她的母亲，莫紫兰的脸色隐晦的暗了暗，简短地道：“谢谢。”虽然只有两个字，却道出了她对龙俞祺的感谢…… 既然感谢，就不会有怨恨！若不是他把她母亲好生安葬了，现下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去寻着她母亲。但是，这句谢谢却也生疏的很，让龙俞祺止不住的无可奈何。但是，她能说谢谢，何尝不是一种突破……他应该感到知足了。 “就是这里了。”龙俞祺停了脚步，指着面前的一块墓地。 莫紫兰拾了眼角，冷声道：“你先离开一下吧！”龙俞祺看出她眼角眉梢藏不住的悲伤在往外面露，他同样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但是—— 这个倔强又骄傲的女子，怎么会让别人看见她脆弱的样子呢？他不想冒犯她，遂点了点头，道：“我在百里外的亭子中等你。”说完，就踱步走出。 直到余光也望不见龙俞祺远去的身子，莫紫兰跪在了墓地前方，她的手指扶过墓碑上的寸寸凹凸不平的字。她唤，“母后！” 没有人理她。 她道：“我来迟了！” 依旧没人回她。 她张了张唇，跪在那里，目光透过墓地，来到了很远的地方一样。她放在裙裾两侧的手指开始一寸寸握紧，她恨！杀死娘亲的那些人！恨他们！这样一个美丽又善良的女人，也舍得迫害。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再深的思念，也不能将娘亲从墓地中唤醒。要是当初在崖底，不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和谢一刀赌气，早些弃了冰心剑法，学习轻功。一切，都会来得及吧！当初，至少她还会有时间阻止母后去自杀！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再也无法挽回的定局。 早知当日，又何必当初！ 她好恨！恨的人，是自己！自己不该这么没用，连一个女儿的本分都未尽好！ “母后！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和父皇！”莫紫兰的头深深埋进了脖颈处，神色痛苦地说道：“女儿不该这么不懂事，就知道一己私利，是女儿的自私自利害死了你们，害死了很多人。这些恩恩怨怨折腾地我真的快要疯了！” 说到后头，她的手在头*上戴着的钗子处流连了几次，最后做罢！她不能再这样自寻短见了，这一点意义都没有。 朝母后的墓碑狠狠磕了几个头，莫紫兰肃容道：“母后，我对着你的坟墓，发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感情用事了！” 如果，此时的北国皇后能听到莫紫兰的这番话，想必一定会很欣慰吧！唯一遗憾的是，成长都必须是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而不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一切的罪过又都归谁呢？在她还七八岁的时候，就被灌输了，别人不死，她即死的想法。她在黑暗的地狱中挣扎过，她最痛苦的时候，把她从黑暗深渊璃拉出来的，不是她的父母。 是她自己啊！ 莫紫兰回首望了远远矗立在墓碑，眼神空洞了几秒，才重新恢复了生机。从今天开始，她要学着，摒弃性格中的残忍，学会善良…… 准确算起来，她两次为了韩海险险牺牲性命，真是愚蠢死了。又有两次，被人救得性命，真是好运气。她要是再这样冷血无情下去……还有多少人在前头为她担着性命的忧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