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征途 第五十二章　十八扁担反高邮

几乎就在朱元璋当初决定投奔郭子兴的时候，苏州泰州也出了一个英雄，其人姓张，名士诚，小名九四。那张士诚一家世代以驾船贩盐为业，到了张士诚这一代，他还有三个弟弟张士义、张士德、张世信，又与附近壮士李伯升、吕珍、史文炳、潘元明等十二人结义为兄弟。这兄弟共十八人，俱是武艺高超侠肝义胆，又专好打抱不平，当地泰州人还给他们十八兄弟起了一个诨号，人称“十八扁担。” 本来蒙元不知道江浙沿海的煮盐之法，盐又是生活必须，官府最初尚不知管理，因此盐民的日都很是富裕。到了元末的时候，渐渐的一些豪强大户就开始勾结官府，霸占盐场欺压盐民，渐渐的盐民的日子就越来越苦几乎难以为继。张士诚兄弟则不同，他们兄弟武艺在身，又膂力过人，一般的大户也不敢惹他们。张士诚又为人任侠豪爽，经常把自己的收入接济穷苦盐民，因此在泰州一代提起“十八扁担”，很得盐民人心。 一日张士诚带领众兄弟前往盐场收盐，却远远的见众盐民不在盐场晒盐，却反而都围在一起哀声叹气。张士诚一向喜欢多想事多做事，却不太擅长说话，他见此情形，料想一定是前面盐场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吩咐结义兄弟李伯升前去问盐民探听消息。 李伯升去后不久就驾着小船归来，众人忙问他究竟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李伯升叹息答道：“唉，这水面上贩盐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前面好端端的一个盐场，可是好几百户盐民的衣食所在，现今又被大户给霸占了，将盐民都全部赶了出来。还放出狠话，说是什么‘要盐不要命，要命不要盐’。众盐民敢怒不敢言，可是放弃了盐场就是放弃了活路，因此无奈，聚在一起叹息感慨。” “这帮鸟人，就只会勾结官府欺压盐民，他们为了自己那花不完的银子，就霸占人家命根子，还让不让人家活了！”说话的是张士诚的结义兄弟潘元明，他气得一脚跺船道，“这帮盐民也是死不争气的，唉声叹气有个鸟用啊，人家长着两只手来打你赶你，他们倒是也长着两只手呀，人又这么多，为什么就不敢一齐把这些王八蛋也给赶走呢？” “老潘，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一样一身武艺呀，你也不问问这霸占盐场的是谁。”李伯升说道。 “哦，伯升，这霸占盐场的究竟是谁？”张士诚眯着眼睛问道。 “在这一带敢如此嚣张霸道的除了‘扒鬼皮’刘子仁和‘人见愁’邱仁，还能有谁？”李伯升答道，“这次听说是‘人见愁’邱仁亲自带人马抢占盐场。” 李伯升所说的“扒鬼皮”刘子仁是当地的豪强大姓，因为他剥削镇压盐民手段残酷，盐民恨之入骨，给他取了一个外号“扒鬼皮”，意思是说这个刘子仁贪婪之至，非但剥削盐民不顾人命，就连鬼的皮都要被他活活的扒下三层出来。至于邱仁，他是“扒鬼皮”刘子仁的得力打手，很多次都是他带人替刘子仁抢夺盐民盐场，盐民敢怒不敢言，私下里对他最是仇恨，人称是“人见愁”，这邱仁做事比他主子还要霸道几分，根本就不留给人一点活路，又岂止是人见愁？他们主仆二人在一起，只怕是在阴间冤死的盐民魂魄见了都得愁。 “妈的，又是这个王八羔子，还让不让人活了？看我去宰了他”，愤愤说话的正是吕珍，这吕珍号称是“十八扁担”中的第一条好汉，面色粉白俊俏无比，又使得一手好方天画戟，水下路上功夫都很是了得，好似三国里的温侯吕布，因此人送绰号“小吕侯。” 这吕珍最是性如烈火最好打抱不平，一听到今天又是作恶多端的“人见愁”邱仁在霸占盐民盐场夺人活路，他哪里能听得下去？今天他与张士诚他们一起前来只是收购盐民海盐，因此除了扁担并没带兵器。吕珍暴怒之中也不管那么多，只见他用力一跺船，借力跃起到另一条船上，落下时脚也不着地，只是挥扁担一撑船又跃起丈余，如是而行，直奔邱仁而去。 “吕珍，你回来！”张士诚想拉住吕珍，可是吕珍武艺在众人之中最高，他一暴怒起来，谁也拉不住，谁也不敢拉。张士诚看到吕珍施展轻功直取邱仁，忍不住叹息道，“完了，今日要出大事，要闯祸了。” “诶，兄长不必担心，那邱仁号称‘人见愁’，要是他见了我们的‘小吕侯’，就是要轮到他自己愁了”，李伯升说道，李伯升在“十八扁担”中读书最多，被张士诚视如智囊。 “就是就是，区区邱仁，再搭上百十个家丁，怎么可能是吕珍对手呢？大哥不要担心，很快吕珍就会得胜归来”，史文炳等兄弟也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邱仁不是吕珍对手，可是这吕珍往往出手太狠，我担心邱仁不敌吕珍，恐怕要在吕珍手里丢了性命”，张士诚说道。 “那又有什么？不就是区区一个吕珍吗？你我兄弟还怕了他不成？”说话的是张士诚的小弟弟张世信，张世信眼空一切，除了他大哥张士诚，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什么怕不怕的，我之前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做事情多用脑子思考，怎么说起话来还是没头没脑的”，张士诚教训张世信道，“要是今天出了人命的话，他家主子刘子仁与官府勾结，本来就视我兄弟为眼中钉，那还能放过我们？” “不就是个刘子仁，大不了择日不如撞日，大哥，今天我们就反了他娘的”，张世信这一句话说出了其他兄弟的心里话，大家都一起看着张士诚。 “住口！谁让你乱说的，咱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准备，你现在是想找死吗？”张士诚担心自己谋划起义的事情提前泄露，赶紧捂住了张世信的嘴，“还愣着干什么。大家快和我一起去拉住吕珍呀。” 说罢张士诚等人赶紧各划小船，想要赶上去拉住吕珍。等到赶到现场时，吕珍正和邱仁交上手，旁边家丁早被他拍倒了十几个。无论张士诚等人怎么大声叫喊相劝，吕珍就是不听，张士诚等人想上前拉住吕珍，却被旁边的刘家家丁以为是前来相助吕珍的帮凶，纷纷抽刀出来拦住。那“十八扁担”多是些血性方刚的少年英雄，本来看邱仁欺压盐民就已经气愤填膺，早就想教训邱仁一番，现在又是刘家家丁先拔刀出来，再也忍耐不了，挥起扁担就和家丁们打在一起，张士诚怎么也劝不住，无奈之下也只得加入战局。 旁边的盐民见到有人替他们出头了，纷纷围起来替“十八扁担”呐喊助威，胆大的年轻盐民也加入了“十八扁担”的队伍，殴打着刘家家丁。再看邱仁，几回合下来不是吕珍对手，被吕珍一脚踹倒在地。邱仁不甘心，恼羞成怒，在地上捡起大刀一刀就直劈吕珍，吕珍大喝一声高高跃起，闪过了他的刀锋，同时落下时借力一扁担用力向击打，邱仁措不及防被吕珍一扁担刚好打在额头正中，连脑浆都打了出来，当场毙命。 两边家丁一看到邱仁被吕珍一扁担打死，都在旁边吓傻了，有几个反应快的扔下刀枪就跑，边跑边大声叫喊道：“不好啦，‘十八扁担’杀人啦，‘十八扁担’杀人啦！”旁边的盐民看到张士诚等人替自己除去邱仁，欢呼万分，把张士诚等人团团围住欢呼感激。 张士诚却眉头紧皱，他拉住李伯升道：“哎呀，伯升，今日我们果然闯下大祸了，如之奈何？！” 李伯升看到整个盐场数百盐民都群情激奋，就连旁边的一些盐场的盐民听说“十八扁担”今日仗义除去邱仁，也都纷纷跑过来围观助威，他见此情形心中有了主意，对张士诚说道：“兄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事情横竖是你我兄弟做下了。现在支持我们的盐民这么多，不如就像三弟说的那样，‘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反了吧！” “对，反了！”李伯升一说完众兄弟都纷纷支持相应。 “兄长，事已至此，今日不反也不行了，由不得你我兄弟了”，李伯升见张士诚没有回答，又继续对他说道：“现在刘家的家丁已经逃回去报信了，很快刘子仁就会得到消息了，那刘子仁欺压盐民全依赖着这个邱仁，他手下家丁几千，现在我们打死了邱仁，就算我们想和此事，他又岂会对我们善罢甘休？而且他与泰州官府勾结，一定会借助官府的勾结对我们进行报仇了，眼下我们反也是反，不反也是反，与其等着日后被欺压着被动了再反，还不如趁着现在有众多盐民支持，现在就反了，还可以占尽先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张士诚还是不说话，只是来回踱步思考着，吕珍搽干净扁担上的血迹，见张士诚迟迟不说话，他却等不及了，对张士诚说道：“不反就不反，大哥也不必如此为难，我吕珍一人做事一人当，等下我就到刘子仁和官府处自首，绝不会连累大哥和众位兄弟就是了。” “住口！”张士诚睁眼喝住吕珍，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走到盐民中心对盐民说道，“众位父老，今天我张士诚确实是众目睽睽之下带人杀了邱仁，只因为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父老们，我们每日在盐场里起早贪黑，身上的皮肤都被盐水泡烂，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刘子仁这帮土豪和官府贪官那越来越鼓的钱袋子吗？我们拼死平活一家老小却还吃不上一口饱饭，他们倒好，整日里花天酒地的，难道我们的命还比不上他们的一杯酒、一碟菜吗！？父老们，士诚我今日是在是忍无可忍这才出头，正如刚才我兄弟所说的，现在我们不反也是反，反也是反。那么与其不反坐等被欺压到穷死而死，还不如我们一起起来造反，或许还能谋求到一条生路，若是天不亡我等，我们还可能在风险中谋求到荣华富贵”，张士诚说着把手中扁担向天空一挥，大声呐喊道，“今日我张士诚就在这里反了，有不怕死的，有想要出头荣华富贵的，就跟我一起走，我们杀刘子仁，夺生路！” 张士诚的“十八扁担”在泰州一带盐民中本来就素有威望，那刘子仁作恶多端，泰州盐民无不对之恨之入骨，现在又听到张士诚极其有煽动的演说，加上李伯升的兄弟在底下的起哄，盐民们无不群情激奋，一齐大喊着“反了，反了”，纷纷拿起扁担、竹竿就前往刘子仁处，沿途更是有盐民不断加入，队伍浩浩荡荡的开向刘子仁家。 却说刘子仁今日正在家中大摆酒席宴请宾客，突然看到有数十家丁抱头窜脑的跑进来报告说张士诚等“十八扁担”不仅阻止了他们抢夺盐场，还打死了“人见愁”邱仁。刘子仁当下大怒，想到张士诚不过是区区十八人就如此嚣张，这还了得？顿时起了杀心，马上号令所有家丁全部集合，各自拿上武器就要去找张士诚报复。 两只队伍走到丁溪的时候突然相遇了，双方都对对方早就积怨成仇了，一见面什么也不说，都呐喊着彼此冲杀起来。人数上自然是盐民占多，可是刘子仁招募的多是些悍勇之辈做家丁，而且这些人整天里没事就到处打架，手上又有刀枪，比起只拿着扁担、竹竿的盐民自然战斗力要强，渐渐的盐民队伍就开始倒退。好在张士诚的“十八扁担”以他为核心，冲在最前面，拼死冲杀挡住刘子仁家丁。 刘子仁这时看到十八扁担紧紧围绕在张士诚周围，盐民队伍完全是因为这十八个人的奋勇平杀才能与自己的众多家丁相持不下，他这时候想到“擒贼先擒王”，马上对旁边家丁说道：“快，快拿箭射那个长面长须的，他就是张士诚，快射死他呀！”两边家丁听到刘子仁吩咐，纷纷对准张士诚就放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