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征途 第七十四章　朱元璋三救郭子兴（三）

其实，朱元璋心里真正的想法并不像是对李善长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李善长说到的那些忧虑他一个人在营帐的时候都考虑过，最后李善长说到如果不救郭子兴的好处时，他更是心动了一下，差点就听李善长的，不去发出信件，将郭子兴置之不理。 可是朱元璋最后还是决定救郭子兴了，这倒不是说他是多么的善良或者说是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朱元璋早年家破人亡、四处漂泊，他经历了世间太多的人情冷暖，他比谁都清楚郭子兴不过是在利用他的能征善战罢了，他比谁都清楚他这个所谓的“女婿”也正是郭子兴最地方提防的人。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感激郭子兴，仅仅是因为郭子兴成就了他和马秀英的姻缘。他深爱着马秀英，是马秀英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家的感觉，是马秀英在乎着他的安危，他答应过马秀英，要为了马秀英效忠于郭子兴。所以在他最后快被李善长说动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猛然的想起了马秀英，想起了他对马秀英的承诺，尤其是现在马秀英现在还被孙德崖软禁在濠州城中。与其说是他担心郭子兴安危，倒不如说是他放心不下马秀英，他其实不是在救郭子兴，而是在救马秀英，他不是在救什么兵权、城池，他只想救他的爱情，他唯一的爱人，他是在救他的家，他唯一的亲人。 他当然知道从权谋之术上说，李善长是对的，他应该听李善长的，李善长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他现在刚好可以借刀杀人，利用孙德崖、赵均用除掉郭子兴，然后彻底兼并濠州军，他知道，他也想过，可是这些念头在马秀英的身影面前全部都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他拒绝了李善长的建议，还冠冕堂皇的告诉他，说什么做部下的总是要尽忠于主公，这无非也是在敲打警告李善长，那意思是：你再厉害，也是我的手下，你现在给我出这样的主意，以后最好对我忠贞一点。可惜，李善长还是没领悟朱元璋的话之意，以至于许多年之后竟然被全家诛灭，当然这又是后话了。 从这以后朱元璋格外留心泗州、濠州消息，又每隔两天就派出一批哨骑到泗州、濠州打探消息。这样子过了半个多月后，一日有哨骑回报道：“徐州军残部赵均用与彭大发生火并，彭大战败身中流矢而死，现在赵均用已经兼并了徐州军全部。”朱元璋闻讯后立即传命冯国用、李善长前来商议，朱元璋叹息道：“唉，本来还指望着濠州军里有一个鲁莽的彭大在制衡赵均用，现在彭大一死，赵均用统领了徐州军全部，势力更加庞大。濠州、泗州也就全部落入孙德崖、赵均用手中，郭元帅和夫人也就更加危险了。” “哈哈”，李善长却出人意料的大笑道，“这是一件好事呀，明公为何反而担忧起来呢？” “好事？”朱元璋不解的问道。 “对，是好事”，李善长不着急回答朱元璋，反而问他道，“明公在濠州时间最长，明公觉得赵均用难带就是忠诚于孙德崖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赵均用为人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他怎么可能忠诚于孙德崖呢？反过来，在孙德崖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抗衡兼并濠州旧军才不得已利用赵均用。” “明公英明，说出了问题的要害所在”，李善长略带得意的对朱元璋解释道，“我方才为什么说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就在于这里，彭大、赵均用还是各自分兵的时候，他二人的实际实力都不如孙德崖，因此二人不得不唯孙德崖是从。可是现在不同了，赵均用火并了彭大所部之后，其实力一下子急剧扩张的可以与孙德崖抗衡。于是他心里定不再愿意再听命于孙德崖，而孙德崖呢，也一定会对赵均用更加提防，我们正好抓住这个机会，利用他二人的矛盾将其各个击破，救出郭元帅和夫人。” “这么个各个击破法？”所谓关心则乱，朱元璋心系马秀英安危，在这件事情上反倒不如李善长客观冷静，因而还是李善长想的周到。 “明公，我们只需准备黄金、礼品若干，然后修书一封给赵均用，就说‘现在濠州军新军、旧军，实际上都已经为孙德崖所掌控，郭子兴实际上不过是废人一个。要是杀了他，反而会引起濠州军众怒，给孙德崖进兵的接口，若是放了他，孙德崖也会有所顾忌，而且滁阳那里会倍加感激，到时候赵帅图谋濠州城的时候不久会少了一分阻力？’。” “反过来我们对孙德崖也一样的备礼修书，却对他说：‘赵均用已经兼并彭大的徐州军了，赵均用本来就是反复小人，现在一定打濠州城的主意。孙帅这个时候何不释放了夫人等家眷，与滁阳军修好，如此可以将之前的过世全部推卸在了赵均用的身上，不然要是得罪的滁阳军，一旦赵均用图谋不轨的时候，滁阳军与赵均用两面夹击，濠州城只怕就不保了’。” “此计可成？”朱元璋还是有点不放心。 “百室此计甚妙，一定能成!”，冯国用也赞同道。 “好，既然你们二位都这么说，那就劳烦参军替我准备两份金银礼物，劳烦百室先生起草两份信件。” 朱元璋依计而行，果然又过了半月，一日朱元璋正与李善长等人议事，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濠州元帅郭子兴带着夫人等家眷已经来到了滁阳城外。朱元璋大喜过望，当时用力拍着李善长的肩膀大笑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多亏了先生的妙计，才能救得元帅和夫人，回头我再好好地重谢先生！”说罢朱元璋又召集众将，带着滁阳军全军大小将领到城门列队迎接郭子兴。 郭子兴这些日经历了这么多，现在越发的苍老颓废，他颤巍巍的站在马车上，见朱元璋带着一众将领声势浩大的开城迎接自己，当时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朱元璋又亲自扶他下马车，郭子兴激动地一直紧紧拉着朱元璋的手，反反复复都只是说着：“儿呐，今日为父方才知道你的忠心，此次要不是有你在，为父一家只怕早就共赴黄泉了。” “元帅莫出此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有我在，定不会让贼人奸计得逞”，朱元璋将郭子兴迎入城中，在看到马秀英的时候，两人的心都顿时跳动了一下，若不是碍着周围众人，两人此时都有说不尽的贴己话，两人只是凝视着片刻，朱元璋不好分神过久，忙把郭子兴一众迎接入城不表。 张天佑进城时却羞于见到朱元璋，见朱元璋现在独揽军权，心中怀恨不已，进城后连夜单独面见郭子兴道：“元帅，请问元帅以为朱元璋此人何如？” 郭子兴张天佑答道：“天佑呐，我知道你素来与国瑞不睦，可是国瑞毕竟是我女婿，又三番两次相救于我，足可见其忠心。这次若不是他设计相救，只怕我等早就丧命于赵均用、孙德崖手中了，你就不要再怀疑他了。” 张天佑冷冷笑道：“经历了这么多，元帅到底还是忠厚之人，现在非常时期，人心不足以持。想当初元帅一片好心收留赵均用，结果如何？最后赵均用还不是恩将仇报屡次挟持元帅图谋不轨。孙德崖就不说了，元帅与他本是一同起兵的结义兄弟，此次召他回城原本也是想借助他的新军制衡赵均用等人，谁曾想他竟然和赵均用狼狈为奸，反而兼并了我原有濠州军，致使我军此次几乎全军覆没。元帅呐，现在乱世之中为了一点兵马、一座城池，人人可以拔刀相向，那朱元璋若是忠心，之前他明明知道赵均用、孙德崖在濠州城中会图谋不轨，他为什么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请命南徇定远而不是留在元帅左右护卫元帅？元帅，你要三思呀？” 郭子兴经历这次事件后性情大为改变，对部下将领也更加多疑，孙德崖、赵均用事件现在还令他心有余悸，但是他毕竟刚刚由朱元璋救回，滁阳城中的兵马又在朱元璋手中，他深思着对张天佑说道：“天佑，你说的有理，现在看来真是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可是朱元璋对我一直小心听命，很难看出他有什么野心？” “之前元帅手握大军，朱元璋不过是小小的一个镇抚，他自然不敢表露出什么野心，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手握滁阳全城兵马，元帅之身相投，他营救元帅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挟持利用元帅来扩充自己实力？” “嗯？那又将如之奈何？”郭子兴也对朱元璋心中生疑，却还拿不定主意。 “元帅，我有一计，可以提前防范于未然”，张天佑近前说道。 “哦，什么计策，快快说来。” “元帅，我们明日可以相召朱元璋来帅府议事，却只传召他一人，并不传召其他滁阳军将领。然后在帅府后埋伏下刀斧手，元帅只需要朱元璋交出兵马并拥戴元帅做滁阳王，然后我们给朱元璋一个滁阳城兵马副元帅的空头衔，若是朱元璋应允，那自然可见他忠心，那时元帅趁机称王，又可以重新拿回兵权。若是朱元璋不同意，那正好可以看出他的狼子野心，这时就可以唤出后面刀斧手，将朱元璋就地正法！” “称滁阳王？”郭子兴这时年老昏聩，他不在意朱元璋的死活，到时听到张天佑说要拥戴自己做滁州阳王时不禁心动了一下。 “对做滁阳王，当年与元帅同时起兵的徐寿辉等人早就称王称帝了，就是刚刚起兵的高邮张士诚也敢自称‘诚王’，建国大周，元帅起兵十多年，为什么不能诚王以服众？”张天佑趁机蛊惑郭子兴道。 “好，就依你所言，明日传唤朱元璋”，郭子兴这时突然又有点怀疑张天佑是不是也在利用自己除掉朱元璋，又说道，“不过你等只是伴我左右，最后还得听我号令行事。” 却说朱元璋安顿好郭子兴等人，正与马秀英夫妻相聚，才过的两日，郭子兴传命朱元璋商议军情。其实这时候滁阳城里面的所有兵马都是朱元璋南徇定远时所扩充的，郭子兴原有的濠州军已经被孙德崖所兼并，现在的郭子兴不过是一个空头元帅，但是朱元璋因为马秀英的缘故，还是对郭子兴忠心耿耿。还把自己原来的将军府让给郭子兴作为元帅府，自己和马秀英改居别处。 到了元帅府，却见除了自己和郭子兴以外，只有张天佑和郭天叙、郭天爵，并无他人。朱元璋隐隐觉得有些情况不妙，又感觉后面屏风仿佛有动静，心中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朱元璋镇定心神，含笑问郭子兴道：“连日劳顿，父帅这两日休息可好？” 郭子兴也笑答道：“儿呐，这次确实是多亏你出手相救。这次变故太大，为父想了许久，终于知道其中的原因乃是原来我濠州义军名分不正。为父当初在濠州城称的是兵马大元帅，试想乱世之中称元帅的大有人在，那赵均用、彭大是元帅，孙德崖也是元帅，因此这才让他们起了谋逆之心。所以为父这次吸取教训，想端正名分。” “父帅，孩儿以为父帅此举甚好，端正名分首先当撤销副元帅一职，如此则确保无人再起不臣之心”，朱元璋答道。 “诶，镇抚此言差矣，如今天下起兵着，称王称帝的大有人在，稍微有点兵马就自称元帅的更是数不胜数，我们元帅要是不换一个更加尊贵的头衔，又怎么能号召天下呢？”张天佑说道。 “天佑说的有道理，儿呐，为父这次想好了，滁阳现在兵强马壮，气势远胜于当初的濠州军，为父想我就在滁阳称个滁阳王吧”，郭子兴又盯着朱元璋别有深意的说道，“当然了，滁阳城是你一手打下来的，你又这么能打仗，这次更是立下了大功。我称滁阳王后兵马大权还是交由你来掌管，儿啊，不知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