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之尊 第43章　滔滔火海

“！”本还有一丝不快的黑影人，听得此言，那一股傲慢顿时烟消云散，扑通就单膝跪下，颔首请罪道：“属下鲁莽…恳请大长老责罚！” “这件事，这笔帐，回去之后再与你慢慢讨算，现在，起来！”大长老负手而立，望着滔滔火海，口中呼出一口清霖之气，将其吹灭了大半，但俊逸如玉的面目上仍旧凝重。 黑影人起身，语气不再是之前那副暗暗顶撞的样子，低声问道：“事已至此，这个小女孩，大长老打算如何处置？” “………”大长老沉默良久，见夏灵一脸迷茫害怕，惶惶不知所措，心下一软，叹道：“若放她自生自灭，如此年幼，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而万一活下来，也确实如你所言，是个不稳的因素…正好我也无弟子，无儿女，既如此，就将她带走，以秘法封印她的记忆，稍加改换容貌，加以悉心培养，教她武技，他日修为大成，便归用正道，为六界做出贡献，同时也算…对东阳村死去的人作个赔偿吧。” “这…俱凭大长老决断。”黑影人本还想加以劝阻，不过衡量再三，还是言语下肚，不再多话。 “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梦…叶…” “灵叶……”大长老道：“从今后起，忘却此名，叫作…夏灵吧。” “你们…你们是坏人！杀死全村的坏人！灵叶不跟你们走，不跟你们走！”惊惧交加中的灵叶终于渐渐回过神来，她要跑回去找哥哥，去找哥哥！ “…”大长老眼神中闪过一丝悲悯，拉住她的小手，灵叶只觉一阵无尽的疲意袭来，就坠入了昏睡中。 大长老目不转侧，对黑影人深深地说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罪孽，抹不去的罪孽。” “………”黑影人没有回答。 “也罢…也罢…若追根究底，你也终归一片忠心…善与恶，有时就是这么矛盾…但你要记住，我今日救下这小女孩，并非为你赎罪，你屠杀几千毫无反抗能力的村民，纵火成海，将此地化为一片焦土，犯下的滔滔罪过，需要你自己来弥补，回去之后，再行重罚。” 黑影人颔首抱拳道：“属下愿遵从大长老决断，只是…女娲石如何？” “当初十大神器流落人间，励极陛下为防神器被不善之人所得，临亡之际，本欲以滔焱秘法隐匿神器之息，然而时间紧迫，最后只将女娲石封住了大半，即便我们知晓女娲石眼下就在这里，也与常人在土中寻找一缕青丝无异，困难非常。” “此时日后再议，寻找神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我们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先回去。” “走吧。”大长老轻轻地抱起灵叶，与黑影人化为一光一影，消失不见。 ………… 诛雪坡秘洞内，悬柱上，夏灵缓缓睁开了双眼。 曦光透过洞顶的圆圈照射下来，丝丝晨辉洒在夏灵的眼角，让她倍感刺目，不自觉地就醒了。 “为何…会是那样…”两行清泪从她眼眶中忍不住地流出，她知道，她明白，刚才梦境里所见到的，所听到的，全部是最为真实的！ 因为，那是来自于自己脑海深处，被埋藏，被封印的一段往昔！ 莫璃所作的，不过是通过入梦大法，以巧妙的方法化开了父亲施加在自己脑海中的封印，将自己昔日的记忆，重新回放了一遍！ 向励是自己的哥哥，父亲是将自己从屠刀下带走的人，但却也是仇人的主人！ 东阳村…东阳村…自己竟然将故乡遗忘了四五载之久！ “醒了么？”莫璃走过来，看她气色略有减却，想来为了突破夏灵身间封印，入她的梦境，即便有这云梦古阵相助，也消耗不小。 “…醒了。”夏灵不愿让莫璃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拭去一把清泪，跃身站起，依旧英姿飒爽的模样。 “你见到的事物，我也同样见到了。”莫璃不知是何口吻去讲此话，梦境虽虚幻，但却犹如身临其境，即便身为一位旁观者，但其中的温馨，她感受得到，痛楚凄凉，她亦感受得到。 “虽然你将我们抓来，但不论如何，我要谢谢你。”夏灵用仍旧略微干红的双眸看着她。 “谢我？”莫璃绝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讶然：“我以为…你会恨我，恨我勾起了你如此悲伤的故事。” “…为何要因此恨你…”夏灵目光投向洞璧，站在那一圈阳光之下，道：“这几年来，我脑海中时常浮现出往昔记忆的画面，但每次都是一瞬一息便消失不见，甚至看不清究竟有什么人，是怎样的场景，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任何话语。” “…”莫璃没有插话，等着她继续诉说下去。 “有时…我也在想，难道我真是父亲的女儿？跟随着他修行十几年？但一回想幼时，却实实在在地被虚假植入的记忆蒙骗了。” “…我不愿伤害枫树…不愿舍弃灵叶这个名字…原来…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因为哥哥的斗气…就是枫叶…因为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就叫灵叶…” 她也想通了，为什么自己每每见到向励的云枫斗气，就会精神停滞，头痛欲裂！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并非空穴来风！ 莫璃叹息着问道：“你恨你的父亲…恨那位大长老吗？” 夏灵摇摇头，握紧了双拳：“屠村的人，是那个黑影人，我要恨的人，也应该是那个黑影人…父亲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杀戮的举动，更救下了我…虽然他尘封了我的记忆，并稍改换了我的容貌，令哥哥至今也认不得我，但…现在的我，无法对他产生恨意。” “我本是对你身上的仙神之息好奇，想以梦法看看你的来历…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往事。”莫璃语气幽婉，微微摇首道：“换做是我，宁可不要想起这些，不要想起这令自己难过、令自己悲愤，令自己哀楚的记忆。” “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忘却自己痛苦的回忆，因为只要有这些记忆在，他们的一生就无法摆脱其桎梏枷锁，终日为其束缚，为其所累，难以过好余下的生活，只有在梦中才能稍得解脱，却不知，梦里反复，有时更会重现这些思忆…” 夏灵仰起头，看向透射下来的一轮明光，已经不再刺眼，道：“许多的事情，逃避是无法解决的，即便是死后，喝了孟婆汤，过了忘川水，也有因果循环，轮回不改，前世种下怎样的果，后世就开出怎样的花，正邪有偿，善恶有报。” “…你回去吧，与你哥哥相认吧，我是个局外之人，你以后再见到那位神秘不凡的父亲，该怎么说，想怎么做，都不是我该多言的事。” 夏灵缄默了半晌，心间频频回现着刚才梦境中的一切，半晌过后，她甩甩头，没有哀叹，也没有愤然，只是竭力保持着平常，目对莫璃，转问道：“…今日傍晚，你会如约放走我与哥哥，还有二世子吗？” “会。” “我不明白，你让我们多停留一日，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姑娘。”莫璃动人的眸光闪了闪，“你的事情上，我是局外人，而在这件事上，你是局外人，就请不要再多问了。” “…好，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你说出缘由，只愿你言出必行，不再临机变卦。” “你大可放心，待到黄昏薄暮之刻，我就会唤人将二世子带出，让你们与他一同离开诛雪坡，安然还蜀。” “…好，告辞。”得到这个承诺，夏灵索性不再多说，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一句告辞之后，离开了这个洞，返回那个密封的洞内，去找向励了。 莫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受到一阵深深的悲伤在夏灵的影子里缠绕，在她的秀发上飘舞，她离开得这么缓慢，却又这么快，连自己也似乎深受感染，倍感深沉，仿佛心事重重，让人难过得难以喘息。 “祭道前辈曾说，冥晖之日绝不能放那个向励回蜀山，如今已是天明，待到日渐西山，放了他们，应无不可…”她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了从向励那取得的“朱血之戒”上，晶莹流转，光辉荡漾，时而如白雪一般靓丽，时而如鲜血一般诡异。 “向励吗…果然，还是想亲自与他谈上一谈。”莫璃微微摇首，嘴角扬起一丝淡然的笑，轻步行走若飘飘仙子，也离开了这个洞内。 却说向励在洞内，反复思量着那个在混沌幻境中，与自己谈话的“另一个向励”，再三揣摩推敲他言语之中的深意。 大树的根…大树的根…究竟是何意也？ 树木者，上有枝繁叶茂，下有错综复杂，深处黑暗地下的根须，无枝叶不成树，若无根须，则更不成活… 这人有时候，脑袋就是这么的奇异，明明感到心间有了一个答案，但却没有办法以言语表达出来，真叫人难受心痒，切切暗恨！向励现在，就是这样。 就在他想趁着四周寂静，无人干扰时继续思考，漆黑的洞传来一阵磨声，重新照进来些许光芒。 “夏灵师妹，是你回来了吗？” 外头是夏灵不错，但她却在走进洞内的前一刻犹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