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戏美 第13章　回国

从那天以后，我和母亲的关系便渐渐地好转了，我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她，所以也不是处处都忤逆她。很多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流不再只是争吵，而是在商量。我开始跟母亲说心里真实的想法，母亲也并不是一个我想象中专制的人，很多时候她都会很尊重我。母亲很明显看出了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离婚的真相，但是母亲仍然对此只字未提，她也许是为了不让我心中父亲的形象受损，多少年来她一直那么做的。 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开诚布公地跟母亲好好谈谈，那就是我想父亲了，我想那个因为觉得收入不够高而自卑的男人，如果没有我在他的身边，他会不会自暴自弃。还有就是我想施叶甜，我不想自己的初恋还没有成长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就是，美国不适合我，那个学校不适合我，并不是说我考试过不了，而是因为我在这里真的是格格不入。母亲其实早就看出了我与这所学校的不适合，但是她仍坚持着。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跟母亲说起。 “我决定了，我不想留在美国，这里不属于我。应该说我不属于这里。” “梁翰，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你可以参加入学考试的资格，而且你知道，这种考试其实就是一个形势，一般人都能过，何况是你。” 母亲的眼神依旧充满期待与希望，我知道她为了我能参加学校的入学考试，跑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里，打心眼里不喜欢。 “你知道我从不怕考试，但是我只是不想。我在这里始终是个多余的人。而且，我想回去陪着爸爸。” “那你就不想留在这里陪着我吗？” “不想，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 母亲似乎被这句话严重地伤害到，她抽噎了两声，但是仍然控制住了自己的泪水，没有流下来。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陪着我，可是这么些年来，我一个人打拼着为了什么，我想给你一个好的环境，而美国的学校环境比清城好很多。有多少人做梦都想着来美国，但是美国不是你说来就能来的，所以，你应该要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真庆幸母亲已经没有拿我因为她与父亲离婚而忤逆她的这个借口来作为辩驳的辞令。但是母亲的坚持依然没有半点动摇。我知道想要一时说服她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我必须那么做。 “我知道，可是在这里我找不到家的感觉，没有家的温暖，没有朋友的关怀。清城有我想念的一切。” “你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 母亲突然这么一问倒是把我愣住了。我脑海中竟然一下子出现了施叶甜的身影，出现了那个对着海浪画出奔马的奇怪的女孩。关键是我竟然毫不犹豫便脱口而出： “是的。” “读书的时候怎么能够谈恋爱，你这是将自己的前途做赌注，这是要不得的，因为这样我更加不能让你回去。我跟你爸爸商量好了，以后你就在美国，而且你也答应了，男子汉，要遵守承诺。” “我并没有答应留在美国，我们不是说好先来看看，再做决定吗？” “不用再看了，我已经决定了。而且，你必须留在这里。你要是回去，谈恋爱会耽误你的学习的，多少人因为读书的时候谈恋爱最后一事无成的，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想不到母亲竟然如此保守，对恋爱如此地反感。可是我奇怪，她和父亲不也是读书时候就恋爱了么，也不见得耽误了学习。 可是任凭我怎么说，母亲就像铁了心一样不让我回去。在这里，没有母亲的同意，我根本回不去。于是我给父亲打电话，可是无奈手机早已经停机了。母亲对我有所防备，没有给我一分钱，所以我充不了话费，那么就是说我联系不上父亲。父亲或许以为我就会一直待在美国，竟然也没有主动联系我。 我以为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独无助的境地，但是我错了。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杨叔叔。 母亲有一天回来，竟然拉着我坐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梁翰，我想了很久，就算我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你迟早会回去的。所以，我决定了，不勉强你留在美国。你要想回清城就回吧。” “真的？为什么你终于想明白了？” “是你杨叔叔的一席话敲醒了我，所以我决定不强留你。” 又是这个杨叔叔，我开始由衷地感谢起他来，他不仅说服了我，如今又说服了母亲。我很想知道他跟母亲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问。 “我有个条件，你在这里过完暑假再回去。” 母亲做出了一步退让，我也只能跟着退一步。于是我答应了母亲最后的要求。 我以为在美国的日子还会像之前一样度日如年，甚至我都做好了怎么打发时间的准备。但是我错了，之后跟母亲的交往很自然，时间忽然过得很快，一个暑假不知不觉之间就那么过去了。 而我，竟然又再次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地方——清城。 我不在的这两个月，清城发生了很多大事。这里连续下了十多天的暴雨，竟然发起了洪灾。我记忆中的清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洪水灾难的，可惜这一次还是被我错过。 洪水过后的清城发生了很多巨大的变化，就连我而是最喜欢的那个石鹰雕塑也被大水无情地击垮。而最大的变化则是我和父亲的家。那天我跟母亲在淹没膝盖的水里面行走着，终于找到了我和父亲的家，但是家虽然在，但是已经变成了游泳池。父亲正弓着腰用盆子一盆一盆地往外倒着水。 “你看看，这里都成什么样了，哪有美国一半得好？” 母亲埋怨我非得回来，一回来就得遭这种罪。我没有跟母亲辩驳，而是静静地看着父亲那一张一弯的身躯。父亲显然很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四只眼睛在盯着自己。我突然心里很憋屈，很难过，竟然才发现父亲头上已经开始有了白发。 “爸，我回我们回来了。” 父亲抬头一看，竟然一下子湿了眼睛。 “你们回来收拾行李了，可是这里都被水淹了，恐怕也没什么可值得收拾的。”父亲接着忙活，竟然都忘了迎接我们进屋。虽然进了屋以后还是得一样地在水中站着。 “梁翰他不愿意离开你，不愿意待在美国，所以我才带着他回来了。”这是我记忆中母亲第一次用这种很平和的语气跟父亲说话。 “爸，我决定了，留在清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我想我虽然看过很多次海，但是这是第一次看到家里面的“海”。我把行李放在了冰箱的顶部，那里是唯一不用担心会被水淹到的地方。然后我也找了一个脸盆和父亲一起舀起水来。 很快，母亲竟然也参与了。父亲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也没说任何话语，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兴奋和激动。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全家人齐心协力的力量。因为还不到天黑，里面的水就已经被排出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家人便留在家里整理，哪儿都没去。暴雨也终于停歇了，水位渐渐下去。很快，我和父亲的家便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这一次，母亲留在家里的时间也很长，足足有三天。以前都是回来看一下就会马上离开的。不过，母亲最终还是走了，她不会抛开自己的生意不管。但是，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好转，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雨过天晴，清城虽然刚刚下了多场暴雨，但是太阳一出来仍然很强烈地炙烤着大地，好在地上全是积水，所以感觉不到热。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那辆仍在家里两个月的摩托车给弄响。然后直奔武的修车行，我想回来了应该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只是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太过于奇怪，就像我当初离开清城的时候一样，我本来想着最后一个向施叶甜告别，结果偏偏她成为了第一个告别的对象。这一次，我也想着最后一个去找施叶甜，结果我偏偏和上次一样，刚进门发现施叶甜也在。 来到车行我发现，这里永远是清城最安全的地方，到处都被水淹没的清城，在车行这一块却完好无损，一点也没有被暴雨侵蚀的迹象。而车行里面，正传来“砰砰”的敲击声。 “是的，你说过我应该多笑，那我笑了，为什么你的笑却少了？难道我回来了，你不应该笑一笑吗？” “我想笑，想天天笑，但是我笑不出来。” “我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事。” “是吗？男人也有直觉？” “我只是从你表情里读出而已，什么事情？是不是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了？”我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这不是你的作风，怎么变得跟我以前一样了？” “我以为你去美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哦，所以你想着我，舍不得我对不对？” “不是的，这两个月来，岳非晨几乎天天来找我。我跟他一起看海，一起来到五角湖，一起做我们以前做的事儿。” “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 “所以，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 “前几天，他向我表白，就在五角湖。” “对不起，我真的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干嘛要跟我道歉？” “没什么，只是心里觉得有那个必要而已。” “还记得吗？我走之前你问我飞机上是不是可以看到地上的人。其实我骗了你，飞机上是看不到地上的人的。” “哦，已经不重要了。” “我在美国天天都盼着回来，一天都呆不下去，因为我想念这儿的家，想念这儿的朋友，想念这儿的你。” “为什么要把朋友和我分开说？” “因为没把你当朋友。” “那我算什么？” “我喜欢的人。” 施叶甜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远方。眼角闪过一丝泪花，被海风一吹，很快就干了。 “我去美国的这段时间，你有想我么？” “偶尔会吧。” “你还是不喜欢说话，对不对？” “也许吧，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哦” 接下里来的时间又跟当初去美国之前的情形一模一样，我和施叶甜就那么安静地站在海边眺望远方。谁也没有主动先说一句话。直到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施叶甜终于接通了一个电话。 “对不起，我要先走了。” “嗯，我明白。” “要不要我送你？”我接着问。 “不用了，有人在前面等我。” 我朝施叶甜走去的方向望去，果然正有一个男人的影子。那男人朝这边挥挥手，施叶甜便小跑了过去。没有再看我一眼，就那样，施叶甜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