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刀 第33章　苍山血

车队如同罗三虎所说，在两个时辰之后继续前进，前往苍山，并且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在第二天天亮之前翻过苍山。 而在重新起程之时，每个人脸上，都带上了肃杀，再不同于之前的嬉笑打闹，而似乎秦川也明白了，罗三虎一行人随同她去西安，真的仅仅只是出于江湖上的道义，并不会因为她的事情而陪她去搏命，所以在从朱柄的马车上下来之后，便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再没有出来过，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过交流。 苍山上虽然有还算平整的道路，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每个人都控制了自己胯下马匹的速度，四个猛虎寨的年轻人分作两批改为步行，领先车队一里路作为前哨，朱柄也从马车中出来骑马，而马车则让给了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只懂得药理却不会一点武功的孙大夫。 没有交流，只有马蹄踏在石路上清脆的踢踏声和山风吹动树木的沙沙声。 齐行武一直是众人中最警醒的一个，因为他出身锦衣卫，一直经受着锦衣卫最严酷的训练，对追踪行迹了如指掌，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一上苍山的山脚，葛天平便跟前哨打了手势，缩短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保证前哨有任何动静这边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隔得太远，在树林遮蔽视线的苍山之上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连夜赶路本就是一件极其消耗精力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精神高度戒备的情况之下，朱柄为此深深地痛苦不已，主动才是他的风格，等待别人的偷袭让他感觉十分的没有安全感。 突然，齐行武伸手阻止了一行人前行的脚步，此时已入深夜，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为了避免成为活靶子，所以都没有点起火把。 “怎么了？”罗三虎开口问道。 “有点动静。”齐行武偏过头，支起耳朵仔细地听了一下，然后飞速地蹿进了路边的草丛之中，在不远处的一片草窝上停了下来，鼓捣了一会，才跑回来说道：“刚才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我去确认了一下，不是野兽的行迹，有人在那片草窝上趴过一会，还是温热的，没走多远。” 朱柄原本正要打瞌睡，一听这话便来了精神，十分惊讶齐行武的听力：“不是吧，虎叔地级九品的高手都没注意到，却被你发现了，这什么耳朵啊。” 齐行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每个人的专攻不一样，就像是一个专注四书五经的老夫子，怎么也不可能打得过一个稍微有点武功的人，虎叔精于射术，哪怕在武功内力上也都倾向于对射术有益的，而我，则专门训练自己的听力嗅觉等等。” “别胡闹，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葛天平皱了皱眉头，抄起了自己的大砍刀：“老虎，那人肯定还没走远，我要不要上去追一下。” “葛叔，用不着你出马，只要虎叔能够出手便是。”朱柄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说实话，这么紧绷着，恐怕对方还没有来杀我，我就已经被自己累死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与其等他们来找我们，还不如我们主动找上门去，要死要活，一刀搞定。” “哦？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罗三虎知道朱柄鬼主意多，顿时来了兴趣，现在他们最大的劣势就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要真的硬碰硬地打上一场，罗三虎还真没怎么怕过。 “简单。”朱柄抽出自己箭壶中的几支羽箭，分别绑上一个小轰天雷丢给了罗三虎：“虎叔，我们继续前进，这一路上，你有事没事就点上一个轰天雷射出去，尽量射远点，他们不是没动静么，嘿嘿，那我们就给他们制造点动静出来。” 罗三虎咧嘴一笑，这方法简单，但还真非得他来才能奏效。 自己这些人里，弓术最好的除了他以外就要算朱柄了，不过凭朱柄的水平，想要在这几乎没有视线，又有这么多杂树阻碍的情况下想要射得精准而又足够远，还是有很大一段的距离，不过凭他罗三虎能射伤天级高手的水平，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了办法，众人就感觉到气氛轻松了许多，金达赤甚至掏出了自己的酒壶，每次当罗三虎把箭射出去，都要喝上一口，小声地跟别人评判一番到底哪一个轰天雷炸得比较响，顿时，静谧的苍山之上时不时地回响起轰隆的沉闷炸雷声。 不过，那些轰天雷除了惊起了一些夜晚栖息在密林之中的飞禽走兽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直到有一支箭比罗三虎预想得提前停止了前进之后，罗三虎大喊道：“老葛与几个小子留下保护秦川侄女儿，其他人，下马跟我追。” 倒不是罗三虎想要让朱柄跟着自己去冒险，不过在他看来，说不准他们追出去，敌人就杀回来，与其将朱柄留在原地，还不如跟着自己，他也能够亲自照看到。 一行人都是在山里生活的，对于徒步翻山这种事情早就驾轻就熟如履平地一般，行动得飞快。 “前面有人，分成两拨走了。”齐行武眼尖，发现不远处有黑影在逃窜之后，立刻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前面就射回来好几支箭，不过仓惶之中回身射箭并没有什么准头，朱柄顺手就捡起了一支看了看：“普通的羽箭，应该是私制的，做工不怎么样。” “方向！”罗三虎问道。 “大概三人，一个单独走了一路，剩下两个继续直行，似乎有人受伤。”齐行武确认了一下，说道。 “单人的那路是幌子，受伤的那路肯定要回老窝治伤。”朱柄紧接着说道。 “老金，你去追单人的，动静大一点，剩下的人跟我，放慢速度，远远地跟着，记住，不要露出一点行迹。” 一个黑衣人拖着另一个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一顶小帐之前，还没等他停下，小帐中就跑出了三个中年人，为首的那个看到那个肩膀被贯穿，不停地淌着血的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对方不太好对付，有个高手，一直不停地用箭射着四周，上面还绑着暗器，会爆炸，老五不小心中箭，还被炸伤，老六引开了他们的注意力，不知道怎么样了。”黑衣人将昏迷的同伴放到地上，飞快地说道。 中年人拿出火折子，掀开那人的衣服照了照，只见那人的肩膀之上不仅被箭整个贯穿了，还被炸得血肉模糊，伤口周围的血肉里到处都插着铁渣子，血流不止。 “老二，你来看看。”中年人叫过自己身后的人。 “没救了。”老二看了一下，声音十分干涩地说道：“要仅仅只是箭伤，顶多废掉一只手，还能保命，现在伤口上都是铁渣子，血都止不住，看样子上面还有毒，在这荒山野地，一点救活的希望也没有，还是给老五来个痛快吧，什么暗器，这么歹毒。” “我去杀了他们。”老四咬着牙，抄起自己的刀就要往外冲。 却被老大拦了下来，死死按住，说道：“老四冷静，对方有高手，你一个人去送死啊，等老六回来，我们去前面埋伏，等他们一到地方便动手。” 老四坐在地上，用力地朝着地上砸着拳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再老大的手里咽气。 等老四彻底安静下来，才接着说道：“吃我们这口饭的，不是杀别人就是被人杀，死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我要让他们死也不得安生。” 罗三虎三人用树枝挡着，小心翼翼地趴在不远处。 “还真给承启说着了，真回老窝了，算上老金追的那个，正好六人，数目不错。”齐行武捏着声音说道：“乔家六兄弟，江湖上还算是有些名头，专门替人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心狠手辣，前些年在松江府杀了当地富户的一家老小逃匿，连锦衣卫那边都惊动了，没想到躲到西安来了。” “我们三个对他们四个，估计胜算也还是挺大的，怎么样，我们上不上？”齐行武想了想，又问道。 朱柄和罗三虎准备着箭支，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齐行武，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是不是要等那个老六回来之后再一起动手。 “如果你要是问要不要留活口，那我会认为你还是一个有点脑子的聪明人，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加进锦衣卫的。”朱柄说着，将淬毒的弩箭装好对准了那四人。 “要不要留活口？”齐行武傻愣愣地又问了一句。 “当然是不留。”罗三虎也有点懒得理会齐行武了，站起来弯弓射箭，一气呵成。 “老四，挖个坑，把老五埋了吧。”乔家老大给了老五一个痛快之后，拿了一块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我知道你跟老五关系最好，别太难过，等回去之后，好好给老五上柱香，将来有了孩子，别忘了给老五过继一个。” 老四咬着牙，站起身，还没等他说话，就听他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脑袋上被贯穿了一个巨大的血洞，一直长箭没入了老四前面的地面，仅仅只露出了尾部的羽毛。 还没等一边的老二反应过来，又一支短小的弩箭呼啸着过来，正中老二的心窝。 “有人偷袭。”老二费尽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才倒在了地上，脸色在一瞬间便成了青灰色，再没有丝毫的气息。 “咻！咻！” 又是两箭，剩下的两个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你们说得没错，我真的是个傻子。”齐行武趴在地上，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