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 第30章

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苏沐才回过神来。 长久地站立在冷风中让她的手脚冰凉到麻木。苏沐只挪动了一点点距离，腿就开始不听使唤，“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疼痛从膝盖顺着骨头蔓延开来。苏沐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苏沐！苏沐！”远处有个声音在叫她。 苏沐抬起茫茫的双眼，看见余涣一脸焦急的向自己跑来。 “怎么跪在地上？”余涣赶紧过去想把苏沐扶起来。但是苏沐的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软软的只想坐在地上。余涣索性将她横抱起来。 “余涣……”苏沐的声音很小很轻。 “嗯……我在听。”余涣紧缩的眉头，表明此时此刻他的心有多疼。怀中的苏沐眼里是一片黯然的夜色，身体居然没有一丝温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苏沐突然捂住脸狠狠的啜泣起来。每一次在余涣的面前，她总是没有办法很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余涣略微红肿的眼眶，苏沐不是没有看见。深重的愧疚感在心间盘旋，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个优秀的男人失去了他原本该有的东西。 “好了，苏沐。”余涣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语气却是坚定的：“不要再道歉。为你，什么都是值得的。只要他不再伤害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浓厚的呜咽声让苏沐没办法再多说一句话。余涣将脸贴在苏沐凉凉的头发上，淡淡的说：“我带你回去。” 然而，余涣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公园不远处颓废角落里紧紧皱着眉头的齐筠洋，正狠狠一拳砸在快要坍塌的墙壁上面。 走在路上，余涣没有再说话。只是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只要满足齐筠洋提出的所有要求，只要让他达到弄垮自己的目的，他就不会再伤害苏沐了吧。可是直到后来余涣才知道，自己一直低估了齐筠洋的野心。 破产以后，余涣卖掉了房子用以维持生计，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东山再起。但是，近些日子他不想再在齐筠洋的面前恢复元气，因为这样很可能再次给苏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余涣带着苏沐去找孟灿。孟灿打开门时，看见余涣落魄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余涣狠狠的瞪了孟灿一眼，径直走进了房子。 苏沐发起了高烧，余涣给他喂完药之后，她便沉沉的睡过去。 “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孟灿靠在卧室门口，紫色的线衫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看见了余涣照顾苏沐的全过程，便调侃着余涣。 “灿，看来你得收留我一段时间了。”余涣对孟灿的调侃毫不理会。 “喂，余涣。”孟灿的表情严肃起来：“你这么做，值得么？” “什么？”看见床上的苏沐睡得很安稳，余涣才抬起头望向站在门口同样在看自己的孟灿。 “少给我装。”孟灿走到余涣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余涣，你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你不是哪种轻易就会向别人认输的人，可为什么这次会心甘情愿的把资产都给齐筠洋那小子？” 孟灿太了解余涣了。他在生意场上的心狠手辣连自己都觉得畏惧，他还记得余涣当初亲手打垮自己父亲的场景。余涣丝毫不顾及一点亲情，对待老泪纵横的父亲冷漠的如同对待一个无关痒痛之人。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他是不会轻易向别人认输的吧。 孟灿总是有一个聪明的脑子和常人不能及的敏锐洞察力。当看见呼吸平稳的苏沐时，孟灿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因为…… 睡熟的苏沐翻了个身，在朦胧中叫了一声：“齐筠洋……” 余涣只装作没听见，表面平静的为苏沐掖好被角。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这一切被孟灿看见眼里，但孟灿什么也没说。 豪华的客厅里，孟灿和余涣对坐无言。余涣取出一根万宝路，一根接一根的开始抽。 “什么时候迷上万宝路了？你不是最爱哪种财大气粗的雪茄么？”孟灿盯着对面挚友的一举一动，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灿。你知道的吧。”余涣狠狠按灭了手中的烟，然后把目光移向窗外的夜色：“苏沐，她和力妍那么像……吃饭的时候像，唱歌的时候也像，说话的时候眼睛像……好多时候，我都以为，力妍又回到我身边了，但是，在我眼前明明摆着的就是苏沐的脸……” 孟灿也抽出一根万宝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对余涣说：“明明知道苏沐不是力妍，干嘛还要不停的给自己这种没用的暗示，这只会让你自己深陷进谎言的痛苦里无法自拔，并且，你会伤害到苏沐。” “我知道……”余涣苍白消瘦的手指抵在了额头上：“我尝试着告诉自己不要把她们当成同一个人，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想念苏沐。” “你爱苏沐么？还是说，你爱的只是她身上属于力妍的影子？”孟灿深深吐出一口烟。 “我不知道。灿。我不知道。”余涣把头埋进双手中。 孟灿不再追问。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可以去爱上一个人，来试着体会一下余涣现在的心情。可惜，职场上的拼杀早已将他爱人的能力消磨殆尽，他依旧是没有办法好好爱上一个能让自己刻骨铭心的女孩。 孟灿突然想起来在自己12岁的时候，经常跟在身后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她闹着他陪她一起过家家。她看着他时，总挂着一脸天真烂漫的笑，她说：“小灿哥哥，陪我玩好不好？我想给灿哥哥当新娘……”而孟灿却嫌她不懂事，一脸不耐烦的塞给她几颗糖果让她回家去。那个丫头，现在也是个漂亮女孩了。只可惜，她却没办法找到一个可以真正保护她的人。 爱情，是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每个人都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这么做值得吗？ 空旷而华丽的客厅里，两个英俊的男人各怀心事，默默地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