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爱不了情 第14章　崩溃

她有些懵懂，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霍妈妈已经崩溃地哭出声来：“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你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有多伤心吗？！为什么恢复了记忆还不回家？” “对不起，对不起……”霍如梦抱住了眼前的老人，母女俩抱头痛哭。风吹得更加猛烈了，眼睛里像是异物进入的刺痛感让她几乎张不开眼，泪水糊在脸颊上，被风吹进发里吹进衣服里，吹落腮边。 霍妈妈犹自一拳一拳捶在她的肩头，嘴里喃喃低骂着：“你怎么这么良心，为什么恢复了记忆也不回家？……”他们那一辈的文化工作者，兢兢业业，规规矩矩，经历过文革，从来都是谨言慎行的人，往日里对孩子的教育也从来都是言传身教，何曾说过一句重话。今日这般，都已经是压抑了太久的第一次爆发。 霍如梦只觉像是有一把无形之箭，在她还未参透一切以前，便已经狠狠穿透了心底。她清楚感觉那风在穿过身体的瞬间变得彻骨，狠狠打了一个寒战，只能反复念叨着：“妈，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说自己并没有想起一切？只是在看到两老的瞬间，关于家庭关于亲情的感知才回到自己的脑子里？ 别傻了，如此，该让眼前已经饱经风霜的老父母情何以堪，辛苦二十余载，悉心培养长大的女儿，最先想起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却是一个男人？！ 霍如梦自己都觉得羞耻。 泪眼朦胧中她看向犹自站在距离她们一步之遥的霍爸爸，从小她就知道爸爸的爱和妈妈的爱是不同的，却又是相同的。 妈妈的爱是细腻的碎碎的爱，贯穿于整个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是她们的念叨，虽然有时候会觉得烦恼，却还是会在想起的时候觉得心中暖暖的。 爸爸的爱是内敛的爱，任何时候他都默默站在一旁，可是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默默地支持，做她坚实的后盾；就算失败，也有宽厚的肩膀可以依靠。 可是他们的爱，却又都是无私的。 “爸——”霍如梦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佝偻了老背，身形已经不再挺拔的老人伸出了手。霍爸爸于老泪纵横前，嘴角强扯出一丝笑容，上前半步，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霍如梦眼泪再次肆意，像是想要将今生所有的愧疚，都用眼泪偿还。可同时她又知道，自己欠下父母的恩情，哪怕是下辈子也不定能还清。 像是了然她心中所有的愧疚，霍爸爸的大手稍微紧了紧，脸上露出宽容的笑容来。他的手还是记忆中的宽厚温暖，食指的第一节指节关节和手腕的关节处有明显的老茧，那是长年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留下的痕迹。 “好了，快要下雨了，你们娘俩要哭也等换个地方再哭吧！”霍爸爸轻轻拍了拍霍妈妈的背，将人稍微带开点。 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变少了，车辆也以最快的速度疾驰着，谁也不愿意被困在即将到来的暴雨中。 他们打车去了不远处的一家中式餐厅，彼时已经差不多五点，霍如梦要了一个包厢，让先送些茶点过来，等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再上菜。 霍妈妈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下来，开始担心霍如梦脸上的掌印：“疼吗？” 指尖轻触到脸颊上的红痕，霍如梦不自觉微微瑟缩了下，嘴上却还是笑着安抚：“不疼。” 一时之间一家三口居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像是无形中有什么横亘在了中间。还是霍爸爸打开了话题：“这两年多来，你过得好吗？” 霍如梦将这几年的事情大概和霍爸爸霍妈妈说了一下，忽略了两家公司之间的矛盾。霍妈妈听闻霍如梦的公司和欧宇现在有合作，忍不住问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霍如梦的语气有点气弱，关于欧宇，现下她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喜欢上别人了？”霍妈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 沉默便再次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蔓延，只有冷气运作的嗡嗡声。 半晌，霍爸爸长叹一口气，“我们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但是这两年来，欧宇那孩子确实是把我们当成自己的爸妈在对待的，兰兰那孩子现在每次回来也常带着安喆过来看看我们……这两年，多亏了有他们和鑫鑫。” 他们做的一切，虽然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想象得到，只是：“安喆是谁？” “兰兰的孩子啊，鑫鑫不是说你们一起的时候你还有送礼物给他么，你没见到小孩？”霍妈妈好奇。 霍如梦皱眉：“他……不是叫念念？”难道不是叫霍念？！ 霍妈妈扑哧一声笑了，感慨道：“兰兰那孩子还真是，都当妈的人了，还说话这么没着没落的。念念是小名，安喆才是小家伙的学名，说起来，那小名还是因为你呢！” 霍如梦稍微动下脑子便知道霍妈妈说的“念念”这个小名是因为自己是什么意思了。她嘴角微微上扬，她也比较喜欢“念念”这个小名。 气氛渐渐放开，颇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架势。直到，服务员进来问要不要现在开始上菜，霍如梦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五点半，她刚想说好，霍妈妈已经挥手道：“再等等吧，还有人没来呢！” 还有谁？霍鑫？霍如梦满脑子都是疑惑。 就见霍妈妈在服务员离开以后，已经按下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熟悉的紧张声音：“妈，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霍妈妈开了免提，所以欧宇那声“妈”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一时心中像是有什么翻涌着，加之他在说到“家里”时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让霍如梦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 霍妈妈的语气也丝毫不见生疏客气，她微微低头，对着桌子上的手机朗笑道：“我和你爸现在在C市呢，都准备开饭了，你赶紧带上鑫鑫一起过来吧！” “好的，您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欧宇像是吁了口气，语气轻快道。 “地址啊”霍妈妈看看房间又看看霍如梦，果断将手机抓了起来，“地址我不是很清楚，让如梦和你说吧！”说罢，已经将手机伸到了霍如梦面前。 霍如梦看了她妈一眼，这个时候居然有些扭捏起来，怎么感觉像是相亲似地。她取消了免提的设置，才将手机放在耳边道：“喂？” “你爸妈过去找你了？”欧宇的声音放柔了些，她听到他关门的声音，想来是才从办公室出来。 “恩。”霍如梦轻声道，明明很平常的对话，因为霍妈妈一直在对面看着，不知怎么就让她有些耳热，赶紧道：“我们现在在城南路，我公司附近这家御府私厨的201包间，你知道位置吗？” “知道，我先去接鑫鑫，半个小时后到，你们先吃着，不用等我们了。”欧宇说完，电话中传来“叮”地一声，想来是电梯到了，果然，他立刻说道，“电梯到了，我不和你说先，拜！” 挂断电话，霍妈妈立刻问道：“他怎么说？” “半个小时后到，让我们先吃。”霍如梦回答，但是也知道霍妈妈肯定是要等到欧宇的。 在服务员第三次上来问什么时候可以上菜的时候，欧宇总算带着霍鑫小朋友一起出现在包厢门口。小孩一看到包厢里的霍爸爸霍妈妈，当即便从欧宇身后跑了出去：“爷爷、奶奶、小梦老师——”人却跑到了霍妈妈身边，抱住了老人。 霍妈妈看着小两个月不见的乖孙，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捏捏小孩的手臂，问道：“是不是又长高长胖了？” 欧宇和两老打过招呼后，视线便落在了霍如梦的身上，选了霍如梦右手边的座位坐下。 饭桌上虽然笑语不断，但是霍如梦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时间可以让思念和回忆历久弥新，然而，它也可以让熟悉变得陌生，让亲密变得生疏。 霍鑫很自然地给身边的两老夹菜，随意地对话，两老也偶尔回夹一筷子都到他碗中，宠溺地调侃；可是同样的事情，再换成霍如梦的话，便多了几分不易察觉地试探：“如梦呢，口味没变吧？” 她自己也游移不定：“我记得爸那个时候最喜欢就是家常的咸蛋黄茄子煲吧？！” 伸出的筷子，会在空中稍作停顿；到嘴的话语，临到嘴边还要打个圈确定无误才脱口…… 时间，虽然她们努力想要忘记那段没有彼此参与的时间，然而事实却是，于无形之中，他们谁也无法忘记。 霍鑫坐在霍爸爸霍妈妈之间，他们之间的氛围才更像是一家人，空气中像是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边的三人合在了一起。而她站在外面，像是一个旁观者。 霍如梦看着碗里欧宇默默为她添上的鸡汤，心中漫上浅浅的迷茫，就像桌子摇动时，鸡汤碗中漾开的波纹，一圈圈荡开去。 欧宇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他看了一眼霍如梦，这才稍稍欠了身从桌子边走开，去门外接听了电话。霍如梦听到门外模糊的声音，而后，大约一分钟时间不到，他便又推开了门，脸色怪异地看着她，顿了顿才将手中的电话递给她，“找你的！” 谁会打欧宇的电话来找她？霍如梦皱了皱眉，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无端生出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来。至于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懂。也许是因为，自己背着他找到了真正的家人？也许是因为被他突然她和欧宇在一起？也许…… 她迅速从他手上接过电话，瞄了一眼同样好奇的霍爸爸霍妈妈，连忙起身出了包厢。 “喂，哥？”她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