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凤离歌 第15节　有如醒醐灌，坐受清凉乐

凤府 “你说什么？”凤玉婀娜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有些郁郁的如许。 “祖母，如儿是问您，若是我要和云洛成婚，您会同意么？” “你和云洛？”凤玉婀娜突地脸色煞白，“你看上云洛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祖母，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如许无语，她一向精明的祖母究竟在想什么啊？“如儿是说如果，如果我要云洛成婚您会怎么样？您也知道，云洛的出生江湖，作为长辈，你们会不会阻挠？” 如许无奈，要不是为了翩然，她才不趟这浑水呢！说什么要先探探口风……明显，她敬爱的祖母误会什么了。 “如儿，如果是你和云洛我绝不会答应。”凤玉婀娜决绝地说。 “为什么？”看来翩然要想和云洛修成正果有些麻烦啊！连自己素来不拘小节的祖母都不答应，那华爷爷和华叔肯定也不会赞成，如许不觉头有些发胀。 凤玉婀娜看着如许的眉头皱了又皱，心中不禁更为担忧，她的如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云洛成婚！ “如儿，祖母知道云洛是很疼你，可是他那是把你当成妹妹来疼爱的。再说，以他的出生，像我们这样的家族也不是接受得了的。” “……”如许复杂地看着凤玉婀娜，要真是自己同云洛要在一起，那就算大家都反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翩然就不行，她一直以来都活在家族的责任压力之下，唯一一次任性就是抛下父母的叮咛，不惜涉足商场江湖地帮助她风如许。 如许心中业已打定了主意，这次她是决计要帮到底了。 凤玉婀娜不明白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如儿不是一直忘不了政德家的那小子么？她与云洛是何时对上眼了？如许一走，她就坐不住了。 “玉妈，你准备一下，明儿我们要出趟门。”凤玉婀娜是铁了心要阻止这件荒谬的事。 玉妈眸光一闪，苍老的身子微微一弯，道，“要带上管家么？小小姐那里奴婢会让人瞒着的。” “照规矩吧。”凤玉婀娜按着太阳穴轻轻道。 …… 华翩然一脸郁结的坐在如许对面，“算了，连老祖宗都觉得难以接受，父亲和爷爷铁定没得商量了。”好歹，皇帝姑父能够同意他们这次的胡闹已属不容易！毕竟，有哪个皇帝能拿为国纳贤的事儿来开涮？但是，却也拒绝了为她和云洛赐婚，可恨她家那老爷子…… “翩然，你是不是顾虑太多了。”如许不知如何劝慰翩然。 “如儿，虽然我同你一样都是有自己主张的人，可是我做不到像你那般决绝。”翩然不无担忧地看了看如许，“你的决绝可以让很多人妥协，永远站在高处藐视脚下。”当然，也让自己更加孤单、伤痕累累！这句话翩然并没有说出口。 “……”如许沉默，“不过，我总觉得祖母有些怪异。” “老祖宗说什么奇怪的话了么？”翩然聪明的接过如许的话头。 “她居然也给我搬出了门当户对的陈规滥距？”如许沉思，“而且，祖母她会不会表现得太过激动了！” 而且，她前脚刚走，后脚玉妈便来告诉她祖母明儿要去庙里还愿…… 翩然亦陷入深思。 这里是苏丹城外的一个小村子，小小的山坳里，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离着城镇并不是很远，却十分清静淳朴。三三两两的乡民各自聚成堆边干着农活，边偷着闲话话家常，一辆在这里着实不多见的素雅马车毫无预警地驶了进来，大家的心神无不被引了过去，只见精致的马车到了路口便停了下来，一位近八十的老夫人在先头下来的妇人的搀扶下下了车，出乎意料的是那老夫人并未妆扮得多么流光溢锦，只能说素雅之极、大方得体，平白添加了几分亲近。 离那老夫人较近的几个农妇隐隐听到她问话，“玉妈，是这了。你陪我一起过去吧！” “是，老夫人。”那被唤作玉妈老妇人的应着上前搀扶住那位老夫人。 待两人的走过那些人的身边之后，原先的窃窃私语便更为热闹起来。 那老夫人自是不用说，就是凤玉婀娜。凤老夫人在玉妈的引领下走到了一幢小瓦房前，“玉妈，你就在这门口等着。” “是。”玉妈知道不该问的就少问，不该管的就少管。 凤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推开小栅栏走了进去，到了半敞着的木门前不禁顿了顿，才将木门完全推开跨了进去。 不过，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儿。 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一个柔柔的女声便从里屋传了出来，“谁啊！” 凤老夫人的眉头过了好久才稍疏了疏，“是我。” 刚准备打了门帘子出来的人明显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机警地走了出来。 凤玉婀娜瞥了瞥走出来的女人，好像瘦弱了不少。只见那女人不自在地上前福了福身，道：“您、您怎么来了？” 凤玉婀娜没理会那女人的问话，往里又走了几步，看了看屋里的摆设，眉心拧得更近了。 女人急忙解下身上的围裙赶上前去将主位上的木凳子擦了又擦，这才低着头对着她说道，“您先坐。我、我去给您倒茶！” “不用了，我今天不是来喝茶的。”她又瞥了眼女人才板着脸坐下。 女人听到凤玉婀娜这么一说更加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站在一旁。凤玉婀娜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眸光微微一闪，道：“坐吧。我有件事要与你讲。” 那女人一愣，木地坐在一边。 “昨儿，如儿来找我。”凤玉婀娜直直地盯着她，“你可知道如儿她跟我说什么吗？”凤玉婀娜不等那女人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道，“她同我说，她要与云洛……成婚。” “什么？他们要成婚？”那女人明显受了不小的刺激，“母亲，您一定弄错了，他们……” “住口！别叫我母亲。”凤玉婀娜显得很是生气，“你也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云儿他不会的，他是知道的……” “够了！你是他们的亲娘，我只是要告诉你，如儿决定的事是没有人能阻止的。”凤玉婀娜很是无奈，“秀依，……” “母亲，您还是唤我秀娘吧。”方秀依垂眼。 “你，好好好！风秀娘，看看你们方家干的好事！”凤玉婀娜无力地说，“当初你们只要老实地跟老身说，你和珉儿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我会不答应么？” “母亲！” “为什么又要答应嫁给亭玮？既然嫁了亭玮又为何要与亭珉私奔？”凤玉婀娜两肩有些微微地颤抖，“你们方家还真是好手段，用一个女儿就套住了我的宝贝儿子们！” “母亲，我真的不知道，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凤亭珉，只以为是个普通书生。”方秀依已经开始了小声地啜泣，“我当年少不经事，偷偷地跟在大姐后头去上京，认识亭珉的时候又都用了假名……私定终身后，我担心父母亲会反对一直没敢说，谁知却有了云儿，更不敢去找大姐，亭珉说京考结束后就让家里来提亲，于是我便留在上京养胎，哪知没多久我便被家里给找到了。谁知道、谁知道我一回去就是一场订亲宴。而亭珉人还在上京……后来，父亲一发现我不但与一个穷书生私通，还珠胎暗结，差点气晕了过去，接着又把事情说得十分严峻，说两家都丢不起这个脸，想反悔都没台阶下了，娘亲更是以死相逼。而且他们也没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是凤亭珉。” “那之后呢？你也见过亭珉了，怎么还是不说？” “只因那会我不肯照父亲说的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便再次逃家了，直到生下云儿才敢回去，可是老天爷就是那么捉弄我，一进家门我便让父亲软禁了起来直到坐上花轿……” “我不管你们当时是怎么回事。现在我只想解决如儿的事。”凤玉婀娜明明白白地说。 “云儿一直都知道如儿是他妹妹啊……我、我会让云儿离开的。” “不行，云洛不能走。”凤玉婀娜直接驳回了方秀依的主张，“他好歹也是亭珉的儿子，不能就这么离开凤家。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在见过你后就让他正大光明的留在凤家。” “那、难道把真相告诉他们？”方秀依不确定地问道，虽然，她从小就告诉云洛有个妹妹唤如许，却根本没把这中间的复杂关系说清楚啊！甚至，他连自己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 “……先告诉如儿吧！” “如儿？如儿还那么小，她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些？”方秀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之情。 “哼！我倒怕承受不住的是云洛那小子。”凤玉婀娜莫测一笑，“你以为如儿是一般的千金小姐么？她可是凤家现任的家主。而且，这个位置还是靠她自己夺回来的！” “如儿她……是我对不起她！” “看来云洛没和你讲过如儿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凤玉婀娜不可置否，“也对，他要不谨慎些，如儿也不会让他在她身边呆这么些年，现在还要……” “这些年，我真的很想如儿，云儿每次回来都说如儿很聪明很能干，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如果不是你们方家事情怎么会弄出一个又一个烂摊子！” “母亲，我也不想的，如儿出生后我也就没了走的意思了，可是，亭玮他、他中意的是我姐姐啊！” “你说什么？”凤玉婀娜有些接受不了，“你是说，亭玮和秀敏……” “嗯。” “唉……难怪秀敏一直不肯嫁人！”凤玉婀娜实在不能理解，“你们这帮孩子……真是……！” 百草茶楼 万里无云，烈阳带了几许灼热，如许一向不怎么喜欢这种天气，不过既然是祖母的意思，她也只能勉强去见见那个她不认识的人。如许淡然的坐在厢房里看着对面的女人，她是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妇人，有着些许沧桑。 “夫人，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如许一开始还不觉得，如今看久了，突然觉得好像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应该没有吧。”方秀依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桌上的茶盅轻啜了几口，“我是你母亲年轻时的朋友，我夫家姓善。”这是她和凤玉婀娜说好的，要以风秀娘的身份来告诉如许真相。 “噢，善夫人。”如许有些奇怪，方秀依的朋友？ “你，还是唤我秀姨吧。”方秀依有些无奈。 “秀姨？” “我是云洛的母亲。” “云洛的母亲？”如许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会觉得她熟悉了，云洛确实长得挺像眼前这位夫人的，“你是为了云洛的事才想见我的吧？” “可以算是吧。” “那您请说。”算是？这个答案有点不算答案吧。 方秀依沉淀了一下自己有些躁动的情绪，这是她这十八年来第一次这么亲近自己的女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真的是很稳重很内敛。 “我，我是想告诉你，云洛是凤亭珉的儿子。”方秀依终于看到了如许的眉头皱了一下，“是凤亭珉和你母亲生的孩子。” “你是说，云洛是我母亲和小叔偷情出来的儿子。”如许竭力维持脸上的从容，眉头却已皱到一起，“你不是说你是云洛的母亲么？” “如……郡主，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方秀依有些激动，她的如儿确实像凤玉婀娜说的那般，很狠绝，她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叔嫂偷情四个字盖在了自己的母亲身上，还是当着她母亲的面，虽然她不知道对面的就是她的母亲！“当初是你母亲把云儿托付给我照顾的。” “哦？也就是说你不是云洛的生母。”脸是骗不了人的。 “是、是的。”方秀依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是么？”如许并不想接人伤疤，而且如果说她是云洛的生母，那不就是……“你既然这么说，那也得有让我相信的理由吧？”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方秀依又呡了几口手上托着的清茶，“那时，秀依和凤亭珉在上京偶遇，当时两人都化了名，后来他们便私定了终生……” 茶楼外，那令如许厌烦的烈阳不知何时已掩去了踪迹。 “……后来，秀依身子刚刚恢复好就将云儿交给了我，说她要回去和父母商量退亲的事，然后等亭珉来提亲，到时再一起来接云儿回去。谁知道，一去就没再回来。”方秀依不时抬起头来观察一下如许的脸色，“再后来，我没办法，就带着云儿回来找她，一来便听说秀依嫁人了，但不是嫁给凤亭珉……后面的事我想你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方秀依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云洛和我是比一般异父兄妹还要来得亲的兄妹。”如许的整个人都掩在了厢内的阴影中，“云洛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而你是云洛的母亲。” “如儿，你没事吧？”方秀依一紧张都没发现自己的口误。 “……这样也好，你放心，我没事。云洛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这么一来，翩然的事就成了！ “嗯……云儿只知道你是他妹妹，其他的一直都没敢和他说。我知道，你本来是想要和云儿成婚的，我也不知道云儿会如此罔顾常伦，现在你知道了他是你兄长，你们……” “等等，你，刚刚说谁和谁要成婚？”如许纳闷。 “你不是要同云儿成婚了吗？”方秀依有些不解道。 “他是要娶亲了。不过，新娘子不是我。”如许终于知道她那祖母在琢磨些什么了。 “什么？你们……” “是祖母她老人家误会了。是我一个好姐妹要与他成婚。” “啊？那我不是……”方秀依在那兀自懊恼。 “把事实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好？”如许心中暗喜，悠悠道，“不过……有件事要你和祖母配合下……” 这或许是这场以为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翩然和云洛最终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 凤府琉园 “祖母，别忘了您答应如儿的事。” “祖母我啊都知道了。”凤玉婀娜活到这把岁数终于还是踢到铁板了，“祖母呀会按如你说的对外宣布的。” “祖母，您也别恼。这是最好的办法。”如许头也没抬，继续看着她手上的礼帖，“既保全了凤家的面子，又多了个孙子，还外带一孙媳妇，一举三得！” “哼！你还敢说。”凤老夫人抱怨起来，“说什么是当年亭玮流落在外的长子！哪有这样的？云洛怎么就成了玮儿的儿子？” “是凤如云。”如许纠正道，“怎么？您老不乐意？那好改明我就对外说是叔嫂偷情生的外子。” “哎？那也不用这么说啊？” “反正只要说是三叔的儿子迟早会露陷，您想，凤家失踪了十多年的凤三爷有个儿子回来了，这得有多轰动！再加上孩子的母亲身份又有点不尴不尬，还不如说是我父亲的儿子，要是再翻出母亲是谁也比较好应付。”如许继续点火，“而且，祖母您也不会想让云哥知道真相吧。” “好啦！祖母知道你呀就是一鬼灵精……”凤玉婀娜无语。 “祖母……其实您是怕对不住三叔吧！”如许走到凤玉婀娜身旁偎在她肩头，“三叔走的时候，您都不知道。” “如儿啊，当年大家都有错，也不怕你三叔怪我。只是他走得太早了，要不是你母……你如云哥哥他母亲，祖母都不知道他才离家两年就过世了！也苦了如云了，一个人在外呆到五岁才让方家接回来，在方家呆了一月不到，就又被他那劳什子师父给带走了，竟是连亭珉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是吗？原来是让方家接回来的啊？”如许心中了然。 “嗯？怎么了吗？” “没，难怪哥哥都不记得三叔长什么样，我们才能这么顺利地瞒过去。”如许随口道。 “也许，对他来说这样也好。”凤玉婀娜释怀。 是啊，这样就不会有刻意被遗弃的经历了！如许看着一脸坦然的祖母暗自考虑着。 夕阳西下，真相有时候也是需要深埋地下，等它慢慢变质、腐烂……面目全非！ 龙吟别庄 华翩然终是得偿所愿了，至少还有人是幸福的。 幸福是什么，如许已经遗忘了，亦不了解，只是这两个字代表的是好的。 “如儿，你就再帮我一次么？”翩然很有耐心地在如许身边转个不停。 “嫂子，你还没进门呢？就这么折腾你的未来小姑子？”如许禁不住头疼，“哥，你管是不管？” “翩然，你别老在如儿身边打转了，没用的。”云洛很是了然地劝着自己的宝贝媳妇。 “不行，这可是我的婚宴哎！如儿你就行行好。”翩然直接挨到了如许怀里，“你不帮我筹划就算了，可是礼服你一定得帮我！” “我的眼光还不如你，那女红呢，你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没学的。”如许有些黯然，“这是整个江南出了名的喜服铺子同绣娘的资料，你随便挑一个我来安排。” “我不要！”翩然一反常态地吼道。她就是希望如许能重拾那一点点的少女情怀。 “翩然，你就别为难如儿了。”云洛继续劝着，“这几年，如儿已经够忙的了，现今手上还有好几件事要去安排。”这点云洛是最了解不过了，而且，他知道，如许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可是……” “你们不用担心我。”如许打断了翩然的抗议，“我知道你们是为我考虑，不过，我还没软弱到那种地步。”如许知道翩然是为自己着想，可她又能怎么样呢？ “小妹，你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么？”云洛越来越像一位兄长了，“那我和翩然怎么可能在你眼皮底下开心地过日子？其实，我可以……” “哥，你放心啦。我不会怎么样的。”如许觉得自己的决定也并非全然正确，“嫂子，你的婚宴我会看着办的的，你就放过我吧！” 翩然看了眼云洛无奈点了下头。 “其实，只要还有你们是幸福的，那就好！”如许转头不看他们，“至少我们中还有人是可以幸福的……” 翩然和云洛目不转睛地看着如许，握着的手不知何时握得更紧了…… 一切都好像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可是如许还是莫名的心伤。其实，云洛和翩然的婚宴一提上日程，她就决定好要放下一切了！ 喧嚣过后的寂静，让如许感到更加的孤寂，失去了阿倦，文锦亦始终都没回来，翩然觉得有些缺憾，却也不会降低她的幸福，这样也好，小殊还是有人在守护着，划上了句号，与她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