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清歌 第15章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其中，最为难过的人，应当就要数清歌了。 自打开审的时候，她就一直站在大殿外边，看着里边的进展，原本的时候，在来之前，虽然是已经听说了张达因为被怀疑杀人而被拘禁起来的消息，但是因为她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以为是衙门里面抓错了人，只是一般的审一审，走一走必要的程序，人就会被毫发无损递送回来。可是没有想到，在来的那一刹那，竟然就看到了几乎是瘫倒在了大堂上，已经被人用过了刑法的他，只是看到那样的一个背影，就不禁让她的脑子里面翁的一声，好长的时间都不能够思考。 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审讯过程，更是要多匪夷所思，就有多么的匪夷所思，简直就是一点点道理也不讲的栽赃陷害，而且就这样变成了人证物证俱在，不论认不认罪，都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而且又完完全全出乎了她的原本的意料，现在，张达又在受刑，看着这个县官的意思，竟然是非要逼他招供不可的了。这样的现状，这样的张达的情况，都让她心焦心痛不已，却是一点点办法都没有。 终于，漫长的夹棍的刑法实施完毕，而受刑的人，却也因为过度的疼痛的刺激而没有了知觉，就在大堂上昏倒了过去。 原本，清歌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审讯就已经应该要暂停了才是，谁知道，在看到张达混过去以后，县太爷竟然开口道：“既然证据已经确凿，犯人现在这般抵赖，无非也就是扛着不肯招认，妄图逃脱杀人的罪名，逃脱一死罢了。可是现在，即便是他不想认罪，事实已经摆在了那里，怎么还会由得他做主？来人，给我拿上来供词，捉住他的手，让他签字画押！” 他的话音刚落，没有想到，竟真的有两个衙役拿着早就预先写好的供词走上堂来，就要捉着张达的手签字画押。 这样一来，清歌就算是再怎么不明白，也是知道了这些人的意图了，开堂之前，在没有审理的时候，明明是应该不知道究竟谁是杀人的凶手，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竟然能够事先就写好了让张达认罪的罪状，只等着他招认，在状子上面签字画押认罪，这样的行为，不摆明了这场审讯只不过是要走一个过场，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坐实了张达杀人的罪名，要置他于死地吗？ 而且自古以来，不论是什么样的嫌疑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在罪状上签了名，那么，想要翻案的机会，可就是少之又少了。现在，他们却是趁着张达被用了重刑，昏迷不醒的时候，拿来了罪状要他画押，如果他真的画了这个押，事情可就是连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清歌一刻也不能够再沉默下去，急急推开挡在了身前的几个看热闹的人，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是屈打成招，实在是冤枉好人啊。” 声音不大，但是在所有的人都屏息看着张达的手指离罪状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成功画押的这一幕的时候，这样的不大的声音，就已经能够被所有的人听到了。 “大胆来人！竟敢在本官审讯的时候扰乱公堂，你就不怕本官大刑伺候吗？”县太爷怒道，可是看着来人越走越近，也渐渐发现了她如花似玉的容貌，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小了一些：“你是谁，为什么要走到公堂里面？你可知这不是你一个妇人应该要闯进来的地方？” “我知道，可是我更加知道的是，我的夫君，张达，他根本就没有杀人，现在却要被人屈打成招！大人，现在他已经昏迷了过去，根本就不适合再接受审讯，你却要在这种情况之下不明不白地要他签字画押，这样的做法，真的是一个正直的官员应该要做的事情吗？”清歌一边说，一边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了正在抓着张达的手的衙役，夺过了张达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面。 “你就是张达的老婆？”听了清歌的话，县老爷的面色忽然就更加严肃了一些，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了方才初见她走进来时候的殷勤：“你扰乱公堂，不尊重朝廷律法，你可知罪？” “民女只是顾不得这些，大人您眼看就要在张达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要他画押，民女再不出来说些什么，恐怕是真的晚了。”清歌回答道。 “大胆刁妇！”县太爷听了她的话，一排惊堂木，高声道，“你私闯公堂，还不听老爷我的劝阻，口出不敬之言，实在是嚣张至极！不过，念在你是一介女流，而且是救夫心切，才不小心冲撞公堂，本官就不惩罚你了，但是也不能容你在这里胡闹，来人，给我将这个捣乱的夫人叉出去！” “是！”站在旁边的两个衙役走上前来，架住了清歌的胳膊。 “大人，你如此不辨青红皂白，就要定张达的罪，这样子断案判案，就真的不怕遭天谴吗！？”清歌见到自己的出现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而那些个衙役又要走上前来逼着张达画押，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甚至是一种难以抑制的绝望，只是用自己的手紧紧攥着张达的手，不论这两个衙役怎么样拉扯，就是不肯将手给放开。 “大胆刁妇，竟然如此藐视公堂，还不听劝告，那就不要怪本大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来人，给我捉下这个妇人，按照律法打十大板！” “慢着！”还没有等衙役有所动作，便听有一个男声从堂外传来。 清歌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陌生的，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男子正在缓步走进公堂里面来。 那个人，是一个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眉宇端正俊雅，身姿高俊，身上的衣物也是看起来十分的尊贵，一走一动，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清歌但见他一步一步走进来，面容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谦和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就在她的身侧站定了。 “参见县老爷。”男子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浅浅地鞠躬朝着堂上的人行礼道。 “原来是林大公子，不知道如何今日竟来到了这公堂之上啊？”县太爷在看清了这男子的面容之后，脸上的狠戾和愤怒之色立即就消失不见，面色之上的表情被一种很有些明显的讨好所取代，从这讨好的表情之中，清歌能够看出，这个男子的身份绝对不是一般，就连县老爷都能够对他敬畏三分，这个姓林的实在是…… 等等！ 想到这里，清歌忽然就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谁。 早在半年前的时候，她和清语一起在街上逛的时候，曾经看到一队十分豪华的，有多人抬轿子的车队在眼前经过，那个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这轿子上面下来的所有的美人，都是林大少爷的夫人和妾侍，再看到眼前的这个林少爷的气势，以及之前还在所有的人面前盛气凌人的县太爷的样子，想来这个人就是之前那些个人所说的林慕林少爷无疑了。 之前也有听别的人说过，这个林慕虽然说是一个少爷，但是他现在手上数不尽的财产，却是与他的父亲母亲没有多么大的关系的。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个游走在江浙一带的商人，虽然说在事业鼎盛的时候确实是有过一定的钱财，但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就又因为生意上的失败而破产了，之后的时间里面，一直是起起落落，有钱的时候有，穷到变卖家产的时候也有，知道五年前在做生意的途中因为拿了一大笔钱财上路，被匪徒给盯上了梢，在半途之中就被人给杀害了，连着自己的结婚多年的夫人，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只有自己的唯一的儿子林慕，那个时候林老爷的生意做的不大也不小，留在家中的财产只有一间中等大小的生药铺，把自己的儿子留在家里面经营药铺，这才让自己的儿子免过了这场血光之灾，没有造成全家人一点点的血脉都没有剩下的下场。 也许是受了父亲经商的耳濡目染的影响，也许是因为天生的禀赋，林慕的经商天赋十分地好，自从因为家中的灾祸，全权接手了生药铺的生意之后，不过是几年的时间，里面的生意就越做越大，不仅几乎兼并了城里面其他的七成的大大小小的药铺，而且还渐渐地将生意开到了别的领域里面，而且就像有如神助一般，做什么样的生意都顺风顺水，在这我年的时间，他的财势越来越大，竟成为了全城的首富，不论是谁都会对他敬重有加，一点点不敬的语言都不会有。 当然，实力发展的这样快，如果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生意，绝对没有办法做到，其中用到的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五年来也绝对不在少数，只不过商场上的事情，是像是战场上一样，以成败论英雄的，既然做到了这样的地步，也就已经稳固了在商界的地位，声望也渐渐强大起来。 二十九岁的年纪，虽然还是很年轻，但是从十六岁的时候算起，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娶了六房的妻妾，还有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儿。 因为样貌英俊，有财有势，而且读书懂礼，还很有风度，对待女人的时候，特别是在成亲之前，追求一个女子的时候，总是能够做到无微不至地温柔对待，所以，也很能够得到各种女子的欢心，这么多美貌的女子，不论家室如何，背景如何，全都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他也懂得对待女子应有的态度，不问过去，只管女子是否貌美温柔，即使是成过亲，之前有过丈夫，他也没有一点点的介意，像是闺中少女一样疼爱。除了他的大老婆，林府的大夫人是父母年轻的时候安排的婚事，选的是一户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的小姐之外，其余的妾侍，全部都是他自己在这些年的时间里面选的。 二夫人雪珍，三夫人景梅，四夫人青儿，五夫人菁华，六夫人朱玲，全都是有各种各样的身份背景的。 二夫人之前是林慕做生意时认识的另一个商人的老婆，在那个商人过世之后，他对他的遗孀好生照顾，最后将人感动，成为了他的二房。至于三夫人景梅，原是青楼里面的一个花魁，当年林慕到青楼里面和朋友喝酒作乐的时候认识的，当时看到她如此貌美，充满风情，立即就一见钟情，在第二天的时候将人给从青楼里面赎了出来。 至于四夫人，原是二夫人雪珍的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原本小，看不出来模样，但是等到她长大了之后，就越来越出落得标志可人，再加上口齿伶俐，说话办事有眼力见儿，讨人喜欢，十五岁的时候被林慕给收用了，安排了一间房间养在了房间里面，成为了林府的四夫人。 至于五夫人，原本则是贫困的小户人家的女子，因为看中了林府的财势，才设计让自己嫁给了林慕。 刘夫人与五夫人是姐妹，一样是爱慕钱势，在第一次从娘家里面到林府探望姐姐的时候，就一眼看中了样貌英俊，而且财大气粗的林慕，当天晚上住在林府的时候，故意穿着裸露地勾引晚上喝了一些酒水的林慕，让他宠幸了自己。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又故意让自己的姐姐撞见，使事情不能够被瞒住。 这本来就合了林慕的心意，再说五夫人，原本她虽然也不愿意在多出一个人呆在府里面，和自己争宠，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妹妹，但是也正因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如果能够嫁进府里面来，到底也还是能够成为自己的帮手，两个人绑在一起，总归能够多吸引一些夫君的注意力，多博得一些宠爱。 这便是林府的那些个夫人的情况。这些个情况，虽然作为一个外人，又整日里面呆在家里的清歌来说，并不是完全的理解，但是因为林慕是城里面的风雨人物，所以她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原本还想着自己能够嫁给这样的一个有权有势得人就好了，即使是只会做一个妾侍，也会有显赫的地位，有属于自己的丫鬟服侍着，吃饭喝水都不用自己动手，实在是让人钦羡。即使是在嫁给了张达做老婆以后，这样的想法也是在最初的时候时常出现的，只是到了后来的时候才越来越少，但是也没有灭绝。却没有想到，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来到了这个公堂之上，而且就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阻止县老爷对自己行刑。 只不过，她与他素未谋面，他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大人，不怪这位娘子说，就是小生，也觉得您这样在当事人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就要继续审讯，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呢？”他笑着朝县老爷说道。 “这……”县老爷听了这句话，略微想了一下，开口道，“林少爷你说的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件事情，这个杀人案已经是证据确凿，不论人犯有没有认罪，他也一定就是杀人的凶手了，这样的话，你认为我还有必要再等他醒来，等他招供这样子浪费时间吗？” “应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的，老爷，您就不妨再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等他醒了，再叫他为自己辩解一下，如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到那个时候您再判他的罪，不是更叫人心服口服吗？”林慕笑着说道，一脸都是诚恳的，为县老爷打算的表情。 “这……”县太爷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来人！将这个张达给我押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够去探望，等到人犯醒了，再给我提出来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