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清歌 第21章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清歌就这样想着，一时讨厌张达的不解风情，还总是担心自己会嫌弃他，把自己当成了一点点感情都没有的白眼狼，一会儿又感到十分的高兴，却是连自己都不能够说出来是为了什么，而这条只载了他们夫妻二人和负责掌舵的两个由林慕派过来的劳工意外，也就再没有了别的人，离开了岸边，这艘船就像是离开了束缚的风筝，载着新的希望向着深海的地方驶去。 这一路，因为心里面还是有些提心吊胆，担心会有人带着捕快追上来，所以，没有人胆敢有一点点的粗心大意，都奋力地划着桨，就连清歌自己，也不顾着那两个负责保护着他们的下人以及张达的劝告，一定也要来帮忙，好让船行进的更加快一些。 人多力量大。到了天黑下来的时候，这艘船已经以不慢的速度驶离了岸边很大的距离，就是想要再看到岸边的景物，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了。这使得清歌他们感到很高兴，高兴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就是再好，技术再高超的捕快，也是不能够再赶得上他们的了。这个时候，张达可以说是几乎百分之百的安全了。 但是，他们才这样想着，忽然就听到现在正在前面负责掌舵的那个下人赵武惊讶地说道：“不好了，你们看前面的雾气！前面的天气不好，已经是起了大的阴霾了！清歌夫人，你现在还是赶紧进去休息一下吧，撑船的事情让我们三个来做就好了，不然在这里呆着，小心伤了您的身体啊！” 清歌听了这样的话，仍旧是不愿意走，想来她也是从小到大干粗活长大的，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不倒她，再说了，张达现在人还在这里，虽然说他们这样劝自己进去是一片好心，但是却有一点觉得自己和张达不是一个地位身份上的人一样，这样的话，虽然清歌尽量去忽视，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可是，现在虽然是她这样想，但是张达却也跟在他们的后边，站在他们的一边说话了：“是啊，清歌，这一天来，你跟我亡命天涯，根本就没有休息过，想来之前你为了救我，也是劳心劳力，一点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你这样对我，是我张达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但是，现在我却还是让你这样劳累，实在是不能够原谅自己。”张达说道，看见清歌张嘴就要反驳，张达抢先又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清歌，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让你尽可能过得好一点，你如果不进去休息，我心里真的很难受，难受自己没有本事，把你拖累到这样的地步……” 张达与清歌相处了这样多的日子，早就几乎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格，吃软不吃硬，刀子嘴豆腐心，还很照顾张达的感受，是真心好好对待他的，虽然她嘴上一直都尖酸刻薄，几乎没有给过他什么好的脸色，甚至几乎是张达自己，都觉得清歌从开始认识他，嫁给他，到现在为止，都是厌恶他，巴不得他早死早干净，好早点摆脱自己这个累赘，从新开始一段配得起她的人生的。但是，直到清歌在他入狱以后，不顾任何的困难，想尽所有的办法想要救他出来，现在居然还肯跟着他一起亡命天涯的这一刻起，张达就明白，清歌对自己，视觉绝对对有感情的，而且，这种感情已经超过了她所认识的，其他的任何的一个人，虽然这种感情也许并不是爱情，毕竟他不会相信，自己的容貌，自己的粗鄙的性格，会让这个几乎是绝世无双美貌，也比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聪慧的女人爱上自己，但是，是不是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是能够这样得到清歌的关心，相随，即使是老天叫他就在这一刻死去，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一点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不对，他到底还是不愿意现在死去的，舍不得她自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想时时刻刻都看着她，看着她渐渐走出之前的在当下人的时候收到的苦痛，在心中留下的阴影，想要她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变得快乐起来，一天一天的忘记过去的忧愁——他一向知道，清歌原来过的并不快乐，在王府之中的日子，是她一天都不愿意再呆先去的，所以他才想要用迎娶她的唯一的方式带着她离开那个让她不开心的地方，现在，如果是他死了，谁又来保护她呢？把她交给谁，他是都不会放心的啊，就像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在听到了自己的劝告以后，果然是顾及到了他的心情，虽然嘴上又刻薄地说了一句：多事，老娘这样累又不是全为了你。但是果然还是带着一脸不忿的表情，放下了桨，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了床舱里面。 这个小女人啊，还是只有自己拿她有办法。 这样想着，张达的心情简直是愉快到了极点，连自己身处在被追杀，时刻要处在戒备状态的心情，也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他这样忘记了烦恼，只顾全心全力地划桨，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那两个林慕派过来的帮手，在划桨之余，看向他的时候的那种阴冷到了极点的神情，也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正在向他逼近的步伐。 天边的乌云越来越深，就连风也是渐渐地越来愈大，打在风帆上，就像是撕扯布匹一般发出很大声的声音，在这个波涛汹涌的夜晚，在这样的一艘孤独漂泊在风浪之中的船上，让人感觉到一种不能够言说的，恐怖到了极点的感觉，特别是当这种环境与现在这几个人未知的命运结合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莫名的天意不可以抗拒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感觉，明明现在已经是安全了的，虽然风浪很大，但是这样一艘巨大的，稳固的船只，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得着过分担心的地方，但是，这样的感觉却是不能被控制一样的狠狠地攫住清歌的心，使她的心里面莫名就感觉到很沉重，一点也没有办法放松，对于走到船舱里面，坐在那里呆着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种休息，反而是一种难以言语的煎熬了。勉勉强强呆着，心里面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不知道究竟这种心情是不是因为现在的自己是在做着一件十分让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对于她自己——一个从小到大只是伺候人的丫鬟，从来也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十分离经叛道的事情——和一个被官府通缉的人一起逃亡，逃到一个不知道目的地的境地。 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下了这样的决定呢？原本还要一心一意想着真么样离开的人，现在他出了事情，却要连自己的得失安危都不顾，就这样一点也不犹豫地跟着他来到这样一个地方，走向一个全然未知的，以后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的未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犹豫呢？当时下决定的时候没有犹豫，但是现在决定已经下了，而且行动也已经辅助实施，她却不得不问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了——也许，即使是不问，在她的潜意识里面，其实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唯一合理的答案。只是，她自己一直都不愿意去面对，不甘心去承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