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清歌 第42章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三太太听说您来了，高兴得很，现在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呢，马上就出来。六太太您再等一会儿。”三太太房里的丫鬟秀珠一边给清歌奉上茶水，一边笑着说道。 “听说三太太昨天肚子疼的都昏过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清语问道。 “不知道啊。”秀珠摇摇头，“说起来奇怪的很，大夫来看过，诊脉说哪里都正常，但就是不舒服，虽说现在是好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心里毛毛的，说不清道不明，真让人不踏实。” “许真是吃坏了肚子罢了，也不要过分担心。”清歌说道，“我今天来，给三姐姐带来了一些补品，清语，交给秀珠。” “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说话的却是三太太，正好从房间里面往外走，“你人来了，我就很高兴了。你也真是的，通知道在自己的屋子里扎着，要不是我病了，你一年半载敢也不来傍个影儿。” “姐姐这样说，我可不敢当。”清歌连忙站起来，笑道，“自从你怀了孩子，我可是来找过你好几次，每次问秀珠，秀珠都说你找大姐姐去了，找大姐姐去了，你只顾着和大姐姐交流育儿经，哪里还会记得我。” “你这丫头，口里就是伶俐，还总是会倒打一耙，莫说是我，就是相公也不是你的对手。”三太太笑道，“怎么样，你那里，也该有动静了吧。” “哪有那样好的福气。”清歌笑道，“只是每天吃吃睡睡混日子罢了。” “我说你啊，也应该去庙里面求求菩萨，找找送子观音，我早就和你说，你这丫头就是拧，什么时候听过我一次？”三太太嗔道。 “你知道我一向是不信这些的。”清歌笑道，“不过最近也实在是无聊了些，整天在屋子里面闷着，听说每个月初七，也就是今天你都会去庙里面还愿的，怎么样，要不今天也带着我看看去？” “这……”清歌没有想到，三太太听了自己的话，竟然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是也只是很短的一瞬，短道让她以为只是错觉，“当然是好，只是我一个人去还愿的时候，不像是相公，并不会带上什么仆人，连轿子都是不会坐得……” “那太好了。”清歌却说道，“我从小也是喜欢一个人，这样大的排场，虽然是来到府里面多少时间了，却是一点也没有习惯，既如此，我们两个还真算是合拍了。我看啊，今天我们就连这两个丫鬟也不要带，让她们放一天假，轻松轻松，就只有我们两个姐妹去，怎么样？” “那当然是好了。”三太太笑着说道。 真正走出府外的时候，清歌心里还是有一点恍惚的，想来时间已经是那么久，上次在轿子里面走得快，什么都没有看分明，这次缓缓走在路上，竟然发现不论是周遭的建筑，或者是行人，都已经有了变化。想来，在几个月以前，这些人是连自己都不会料到这些变化的吧，日子有功，就在一个人慢慢地活着，一直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时候，那些改变着的东西，却是渐渐让你不能够认识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加上那座庙离这里也不远，所以没有觉得有多累，甚至是没有觉得花费了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是到了目的地了。 “看到那尊像了没？那就是送子观音，我们两个先歇一会儿，然后过去拜拜，我看你这个丫头愣头愣脑的，什么话也都敢说，怕你得罪了菩萨，以后就更加不敢求子了，我得先教教你怎么说话才好。”三太太对清歌笑道。 “我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傻。”清歌不服气，“而且拜佛就应该是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说什么才灵验的嘛。要不你一会儿先过去拜，我再在附近逛逛？” “这里有什么好逛的，拜完了，我们赶紧回去就好了，不然等到呆得晚了，那就真的不安全了。”三太太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先不休息了，抓紧时间。”清歌笑道，“这些东西，我是真的不信的，就还是不在这亵渎佛祖了，实话说，我在这儿有熟人，先过去拜访一下，回来来找你，好了就这样啦！” “你这个丫头啊……”三太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原本微笑着的脸上，缓缓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清歌在离开了寺庙以后，继续往前走，越是走，步子就越是快，到了最后，几乎是要小跑起来，就连之前走了那么长的时间，身体上的疲累都已经是完全不记得了，因为，她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她已经想要去了很长时间，却一直没有机会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张达的坟墓。 当来到这块七零八落地散着些墓碑的荒地的时候，清歌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许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够找得到最后一点关于张达的东西，尽管现在自己所面对着的那个墓碑，里面也没有张达的尸体。 只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或许，真正有着他最深的痕迹的地方，更应该是自己的心里，只是，这个地方，只有在这个跟林家没有一点点瓜葛的荒郊野外，清歌才能够真正放松下自己的心情，才能够一点点杂念都没有地站在这里，和那个魂魄不知道已经归于何处的人说一说话——自己在他生前的时候那样对待他，现在他死了，终于离开自己了，想来也不会再那样委屈地跟着她，守护着他了吧。 不过没有关系，她宋清歌也不是什么娇弱的没有一点点骨气的女子，完全依附于别人，她是不会叫他看扁的。 清歌想着，就走到那块上面刻着“夫君张达”的字样的墓碑前，抚摸着墓碑上的张达的名字，轻声开口道：“先要和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还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做错了事情，我要向你道歉。 “对不起，之前被鬼迷了心窍，只想着追求荣华富贵，让你白等了我那么多年，最后也没有给你回应。但是你也不要再气我了，现在我也已经得到报应了，老天爷让我拥有了这些东西，却让我日日夜夜活在苦难里，活在阴谋力，活在对一个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灵魂的思念里。 “我知道，我这样做，明明不愿意，明明心里有恨，却还是要去他们那里，要委曲求全，甚至是弄脏自己，你若是在天有灵，一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我的脾气你也知道，一向是小心眼，想不开，铢锱必较，睚眦必报。所以，我这一次只能再不听你的话一次了。想来你已经习惯了吧。 “你的母亲，我看到她了，前两天的时候，她还把清语大骂了一顿，是，我懦弱，我不敢去见她，我怕她骂我。以前，她骂我什么，我都是一句不差地还回来的，因为我觉得，我没有错。但是现在，不论怎么样，不论我又没有隐情，不论我的隐情能不能对她讲，我都没有了任何的底气——我让她失去了最喜欢的儿子，我再怎么样，也还不了一个那样孝顺的儿子给她了。我还不起。 “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过得有多难受。每时每刻，一见到那个人，我都会觉得无比恶心，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如果表现出来了，就失去了唯一的复仇的机会，这样的话，会比直接杀了我还要让我难受。 “其实，前些日子的时候，我杀了人。我栽赃陷害了两个人，虽然是反击，但是他们死了，他们的死，是在我做出反击的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料到的——林慕是个凶狠到一定极点的人，即使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女人，只要是背叛了他，那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要像往常一样，对我说什么这两个人罪不至死，我承认，我是因为你的原因，有了一些改变。但是我，终究也还是我，我是宋清歌，而不是你张达，我永远都是一个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为此，我可以背弃道德。 “我还会继续下去。继续下去。知道他林慕一无所有，家破人亡。但是你不用担心，至少在近阶段，我不用亲自出手，因为他们，这个充满罪恶的林府之内，也时刻都有人在自相残杀，我所要达到的结果，只不过是进行一点修正，让所有真心对待林慕的人，林慕真心喜欢的人，没有善终。 “可是张达，我还是不够果断，对于大夫人还有三姐姐，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下手。 “原本，我是想要留她们一个安稳的，但是，她们却有了林慕的骨肉。我要让林木失去一切，这其中就应该包括他的孩子，他这样的人，不应该有后代。可是，她们两个不是恶毒的人，尤其是三姐姐，她平日里倒是真心对我好的。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但是，不论结果如何，如果做完这一切以后，我还有命出来，那么我一定会再次来到这里，站在你的面前，陪你呆上一个整天，我还会乘船出海，去你我永别的那个地方，如果你没有在这里，我要把想要和你说的话，到那个地方再和你讲一遍。 …… 清歌就这样站在墓碑前，一句一句的，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把自己心里面憋了好久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等到实在是累了，渴了，甚至是站立不住了的时候，仍旧是有好多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甚至想，张达还在的时候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对他说过的话全部都加起来，想来也许都没有今天她说过的话多。 只是，再怎么不想要离开，终究是不能够再呆在这里了，她还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为了不惹人怀疑，才找了陪着三太太上香还愿的这样一个理由，连清语都没有带，要是回去的再晚些，也许就会惹得三太太怀疑了。清歌这样想着，值得不舍地告别了张达，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有心情，转过身，仍旧恢复到了林家六太太那种安然无忧的状态，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