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清歌 第7章　 昨夜乌鸦变凤凰，一霄飞上九重天

只是，到了府里面，清歌不禁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因为如果说是老爷要迎娶二房夫人，按照平儿的话说，到现在，应该已经早有府里面的下人准备迎娶新人应该要用的东西，可是现在，不论说是喜烛红字，还是鞭炮对联，一概都没有人要准备，而且也没有要准备的迹象，府里面的人都各忙各的，见到清歌和平儿，也有人向她们打招呼，先是平儿，然后才是清歌，并没有因为清歌即将要成为府里面的第二位夫人，而对她多出一丝一毫的尊敬以及奉承。一切的一切，都几乎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府里面的下人，势利眼的，只愿意奉承地位高的人的，绝对不只是平儿一个，不然自己呆在这个王府里面这么多年，也不会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的气。只不过，才要开口询问，还没有来得及，就被平儿以府中事忙为缘故给逃开了。临走之前，平儿又将她给安置到了之前她所住的那个房间里面，还告诉她今天不要随便乱跑，就连之前府里面需要她做的活儿，今天她也全然都不用管，只管好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呆着，到明天的时候离开这里，去亲戚家里面，后天的时候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新娘子就好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连夫人都亲自来到了她住着的小房间里面，四下的都看了看，打量了一番，还说等到自己和老爷成亲以后，绝对不能够再住这样的房子，不然实在是丢府里面的脸，等到后天之后，会安排西苑的另外一间大的房间给她住，另外再配上几个小丫鬟，伶俐懂事一点的，派过来伺候她，绝对不会让她作为一个二夫人，生活上有一丝一毫的寒酸，一切都按照她这个大夫人的标准来就是了。 这样的一席话，虽然还是让清歌犹疑，但还是大体上放了心。 疑的是，这个一向将老爷看得很紧，就连只要有一分姿色的女人都容不得的夫人，现在知道老也要娶自己为妻，居然没有桁架阻拦，而是好脾气地和她共同相处，这何止是转了性，简直就是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实在是叫她不敢相信的。事实上，她也并没有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伺候她这么多年了，对于她，不论怎么样，还是有应该有的了解，如果没有防范之心，她就是想要在这么多年里面，从这个妒妇手里面活下来，都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即便是肯定她在往后的日子里面一定是留有后招的，那又怎么样，她清歌又不是一个死人，不会反击，往后的日子里面，究竟是谁占上风，还真的是说不定呢。更何况，自己青春美貌。是老爷的心上人，仅仅凭这一点，就是那个黄脸婆十辈子也赶不上的，所以说，她并不是十分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主动出招，被动防守，哪一个，她也不是弱项，现在独独缺少的，是与夫人一样尊贵的地位，这一点，后天过后，也就不再是一个困扰他的问题了。 所以，她虽然不相信夫人要帮助老爷纳二房，并借着自己的肚皮为赵家留后的诚意，却也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长久来看，自己绝对是夫人的对手，也绝对会在这场战争之中取得胜利，巩固自己在府里面的地位。 因为抱有这样的念头，她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忧虑之情，这个晚上，入睡的时间也很早，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也才是刚刚放亮。 不是自然而然醒来的，而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说话声，以及尖叫的，责骂的声音给吵醒的。这声音似乎并不远，清歌仔细一听，发现好像是来自夫人房里头的。 虽然已经快要成为府里面的主人，但至少就眼下来说，她还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丫鬟，这个时候，主人如果有事情，她们应该马上赶过去服侍。一半是出于这样子的想法，一半是出于当了十几年的丫鬟的惯性，清歌以很快的速度就披好了衣服，赶到了夫人的住处。 等到他到那里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丫鬟下人，清歌找了找，没有发现老爷的身影。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从昨天自己回到赵府里面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见到过赵老爷的人，到现在，这样早的时候，他应该是不回去出去做生意的，而且这样吵闹的响动，说他完全没有听到，依旧还是在睡觉，也是没有可能的，那么，这个人，现在究竟是在哪里呢？ 还不待清歌多想，夫人的一声怒吼忽然就拉回了她所有的心智：“说。那个胆子大得通天的贱人，竟敢偷走了老爷送给我的东西？” 东西？府里面丢了什么东西了吗？清歌诧异地抬头看向盛怒之中的夫人，却不料，这一看，几乎是要把她的魂儿也给吓飞，因为夫人的目光，竟然是放在了她的身上，来来回回的逡巡，那摸样，就好像已经是认定了偷走了她的东西的贼人就是她清歌一般。这样的目光，让她很是不舒服。她的确是想要飞上枝头，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这样的一个目的，也的确是会不择手段，但是像是小偷小摸这样子没有出息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如果她要做，几天之前，就早就已经把那个倒霉的，不知道被谁砍成重伤的家伙的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部都给顺了过来了，她不做，一方面是因为她想要等到那个人醒过来，留给他一个好的印象——毕竟，一个救人顺便还顺走了这个人身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的女人，是不会被任何被救者因为感激而喜欢上的。即使是最后这个被救的白眼狼一言不发地就走掉，清歌依旧是觉着，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仍旧是不会选择带走那个人身上的钱的。不是她不爱财，也不是因为她清高，因为像是不爱财啊，清高啊这种字眼，向来就不是给她们这样子的穷人准备的，她也不认为穷人爱财有什么错处。富家小姐能有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于世，能够不计较男方的家境，也不代表他们是有多么的高尚，只不过是因为她们从小就不缺少这些，因此也就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珍贵罢了。一旦让她们在穷苦的环境之下长大，也许她们锱铢必较，不择手段的程度比自己，也完完全全不在话下。 而她之所以不会偷走那笔钱，不过是因为那些钱，如果在她的手里面，也许会换来她一时一刻的好吃好喝，但是绝对不会拥有彻底改变她的命运的能力，一旦那些钱被用完，她依旧是会被打回原形，不过是因为那些钱财而蹉跎了一时的时间罢了，这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吸引力。 相反地，如果这些钱留在那个人的身上，也许就能够支撑他回到他所属于的地方，能够让他重新拿到自己的东西，重新成为一个像他的衣着打扮所显示的那样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这样，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他会忽然想起来这个救了他的命，却没有贪恋他的钱财的人，只是这样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值得她清歌去用这些个钱财去拼，去换。 所以，夫人现在用这样子的眼光看她，虽然她知道这个女人一向是看她不顺眼，还是忍不住有一些生气的。好在，她问心无愧，没有做过那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而且，即使是搜身，她也一点都不会害怕，因为不论是丢失了什么样的东西，她们都不可能从她的身上找到，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虽然平日里会攒下自己的月钱买一些个小的饰物戴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凭她的经济实力，又能够买得起什么样的值钱的东西呢？她的身上，是连一点点贵重的东西都没有的…… 想到这里，原本只是一脸优哉游哉，甚至是带着一丝丝挑衅的表情看着堂上的夫人的清歌忽然浑身就是一个机灵，脑袋里面翁的一声，紧接着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那上面……清歌清楚地记得，昨天的时候，那上面多了一双上乘的，翡翠制成的镯子…… 不会是这样吧？她的心里面忽然就不安起来，仿佛所有的事情已经都快要连在一起了，只需要一点点别的东西，或者是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明明清楚地知道，那只翡翠的镯子是昨天晚上的时候老爷送给她的，是老爷亲自戴到她的手腕上的，就连那时候老爷承诺要娶她过门的话，还依然能够清晰地记得，可是，几乎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她的整个身体都轻轻地颤抖起来，戴着那只翡翠镯子的左手，也被她缓缓地移到了身子后边，想要藏起来，不被人看到。 可是，恰恰是这样的一个心虚的动作，还是被夫人发现了。 “她！给我抓住她的手，看看她手上戴的东西是什么！”夫人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令她兴奋地东西，手指着清歌，大声朝旁边的人命令道。 “是！”得了她的命令，站在她的身边的下人立即就行动起来，走到清歌的跟前，翻过她的胳膊。露出了依旧戴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将她从她纤细的手腕上掳了下来，递到了夫人的面前，“禀报夫人，就是这个镯子。” 清歌因为事发突然，完全没有一点点的准备，眼睁睁地看着镯子从自己的手腕上被人掳走，没有进行丝毫的反抗。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镯子，老爷回来的时候才把这个镯子送给我的，没有想到转眼就被这个贱人给偷走了……”夫人喃喃说道，紧接着，又将视线转向清歌，目光凌厉，语气逼人地说道：“大胆贱婢，胆敢趁着我不注意，偷走这样贵重的东西，你可知罪？” “夫人，冤枉啊，这个镯子，这个镯子是老爷回来的时候送给奴婢的，还说是为了迎娶女婢做二房，先给我的定情信物，还望夫人您明见，真的不是奴婢从您那里偷的啊，奴婢就是有再多的胆子，又怎么敢去偷夫人您的东西呢？”清歌赶忙辩解道。 “大胆贱婢，你说老爷要娶你做二房，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仅仅在这个府里面偷东西，还编造出这样的谎话，一个出身卑微，只配伺候人的贱婢，还妄想着高攀自己的主人，实在是不要脸！”夫人喝道。 “不是啊，夫人，是真的。您不是昨天的时候还……”说道这里，清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面露惊异之色，目光直直看向与她正在对视着的夫人，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是了，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原本她还想着，即使是夫人不愿意老爷娶二房，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阻拦，只好先让他们成亲，等到以后，她是大房，清歌自己是二房，以后凭着她在府里面的正室的地位，想办法排挤她，要她没有好日子过也就算了，现在想来，还是她把这个夫人想象的太过简单了。原来，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真正的让她嫁给老爷，昨天晚上的时候平儿和她说过的话，所谓的明天就要成亲，叫她回来赶紧准备成亲的事宜，这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 难怪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回到府里面，府里头所有的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丫鬟似的对待她，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原来是因为她们所有的人都没有被告知老爷要娶二房夫人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回来的时候，平儿嘱咐她不要到处乱跑，也不是所谓的新妇应该要注意到的忌讳，而是担心她遇到和自己比较要好的下人，或者是遇到任何的人，从而听到不应该被她听到的话，扰乱了她们的计划！ 原来还想着不管这个母老虎怎么样的霸道，只要给她一个进门的忌讳，他就能够从这个女人的手里面夺过所有的势力，从而让这个王府摆脱这个女人的控制，却没有想到，她却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连进门的机会也没有给她，还将这样偷盗的罪名栽赃给她，实在是太阴险，太让人感到痛恨了。 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她们既然是要陷害她，那么一定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有了十足的把握，她要想说不是她做的，又有谁会相信，即便是相信了，又有谁会向着她这样的一个一无所有，无权无势的下人说话呢？ 等等，等等，这个镯子，既然这个镯子会是一个证据，那么这个翡翠镯子是老爷送给她的……而且怎么会这么巧，老爷昨天才说要娶她过门，今天她们就用这件事情来引诱她下套的呢？所以，最为合理的解释是，老爷那天说的想要娶她的事情是真心的，并不是在欺骗他，而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只有老爷一个人不在，也说明了这一点，老爷对于她现在的处境，并不是知情的，这个恶毒的女人，是想要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以偷盗的罪名毁了她！ 想到这里，清歌顿时又有了底气，说道：“夫人您是真的误会了，也许老爷有两枚一模一样的镯子也说不定呢，然后他回来的时候，这镯子一枚交给了您，一枚交给了我，您的镯子不见了，您在好好找找，也许是别的下人收拾屋子的时候给您放错了地方也说不定的……” “是吗？”夫人的脸色却没有因为清歌的这几句话而有所缓和，而是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阴沉，几乎让人不寒而栗：“那我们倒是可以直接问问老爷，像这样名贵的，独一无二的镯子，他究竟是还有多少只！老爷！” 让清歌没有想到的是，随着她的这一声呼喊，还真的是有一个人从屏风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以为被人给支走了的老爷，看样子，他竟然一直都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 “老爷，这个贱婢说，这个翡翠镯子，不只是有一个，而是有一双，你给我说说，这镯子究竟是有多少个，啊？”赵夫人看着自己的相公，目光阴冷地问道。 “这……我……一、一个，只有一个。”赵老爷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好，好，那么我再问你，既然是只有一个镯子，那你回来的时候，究竟是把这个镯子送给了谁，是我，还是这个小贱人，啊？”赵夫人又凑近了一些，直把找老爷给逼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自然是夫人你了。”赵老爷说着，目光躲闪，不敢看清歌的脸。倒是清歌，自打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心中所有的希望全部都被无尽的绝望所笼罩。因为他既然在场，知道了所有发生着的事情，却还要等到自己的老婆叫她的时候，才肯畏畏缩缩地从那里面出来，就能够肯定，他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肯讲实话说出来的了。 “那你说，现在，你送给我的镯子，今天早上的时候，却找不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现在把用人都召集到这里，却在这个贱婢的手上发现了丢掉的镯子，老爷你倒是说说，这可能是怎么回事，啊？” “这……这个……可能是个误……” “除了这个贱婢偷走了镯子，还有什么别的合理的解释吗？”夫人恨声道，又转向赵老爷：“老爷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对。”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相公低下头，认命了的样子，赵夫人显然很高兴，转头问清歌道：“贱婢，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老爷，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昨天的时候还说要娶我，这个镯子……” “明明是你这个奴才贪心不足，夫人对你这样好，你还只是想着盗取她的财物，实在是不能宽恕，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压下去，关到柴房里面，等老爷我有时间再处置她！”赵老爷打断了清歌的话，急急说道。 “是！”下人们得了命令，将清歌押着，从后门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