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不顾丁小丽满脸的尴尬,伸着发红发粗的脖子叫道:“你到底学没学过美术?文凭 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小丽连忙抱歉说:“对不起,文凭是真的,我是学美术的。只是,好多年没碰专业了。”经理安排别人下去,对站在身边不走的丁小丽说:“我怎么看你画画没开饭馆强啊。” “你知道我开饭馆?” “大小两个饭馆我都吃过饭。按社会上的说法,你也不该再找工作了。” “为什么?什么说法?”丁小丽刚要追问些什么,经理被人叫了过去,接着就是一番激 烈的讨价还价,跟着来人走了。 丁小丽怔怔地站在桥上,不知自己算是被录用了,还是就被炒了鱿鱼,还有就是社会上到底在说自己什么。 一个工人走过来对丁小丽说:“我也到你的饭店吃过饭。” 丁小丽问工人道:“经理他还回不回来?” “那都是没准的事。” “我来给你们配颜料吧?”丁小丽觉得自己得把活儿先干起来。 工人没让她插手,“你还是听完老板的准信再干话吧!” 丁小丽见经理就在桥下不远便赶过来,看见经理与客户比划着指头看样子算是成交, 就听客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钱?” “那得问你自己想什么时候拿钱了。” “你现在能给得出吗?”客户又问。 经理掉头就走:“大家都很忙,我还有事。” 客户追上来,“哎,怎么回事?” 经理大步流星地走着似乎不愿回头接谈,客户追上来一把拉住经理:“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问话有点不上路子。” “我怎么不上路子?” “你的钱还没进我的账,就说你的回扣不觉可笑吗?去把你们公司的支票拿来,等银行一扎,帐上有钱,你的钱就到手了!” “那明天我带支票过去。” “我等你!”经理这才发现丁小丽站在他面前还没走,挺吃惊:“你怎么还没走?” 丁小丽这才猛然羞耻:“我——” “我给你机会了,你也试了,不行,怎么办?大家都要吃饭!”经理似乎是非常客气了。“那,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刚才说我应该不需要找工作是怎么回事?” 经理东看西看,已经开始检查干活的工人的工作质量了:“扯这些干什么,我真的没时 间啊!” 丁小丽疲惫地走进家门。 诸葛小凤拉开里屋门,悄眼望了望,想让丁小丽稍微开心一点,就出来递了块毛巾给丁小丽:“妈,你不要急,学校里的人说,谁熬过了‘低潮’,谁就能生存壮大。” “是吗?”丁小丽差不多也成了思考者,拿出日见减少的存折,这种思考就显得更是急迫。 “你在想什么?”诸葛小凤粘上来问。 “在想怎么熬过低潮啊。这存折上的钱是留着你上大学的,不能乱动。” “有就花吧,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明天去秀英那边的集市,说是那边的东西便宜。” “那来回坐车不是一样花钱?” “我骑自行车去。” “啊!那么远你骑自行车?算了吧!啊?实在不行,我给他打电话,叫他寄点法郎来。” “别胡闹,这是大人的事,你只管抓紧时间看书,准备高考!”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法国不回来了。”诸葛小凤也有些忧心忡忡了。 “没那么严重,”丁小丽宽慰着诸葛小凤,又象是自言自语:“无论如何,比那种叼着芦苇秆在深水里潜行的日子要好过得多了。” “你说什么呀。” 丁小丽停寄好自行车,就脱下雨衣,撑开了雨伞。走进集市。 集市门前全是雨伞。男人们将雨伞高高地举起来,让女人们通过,女人们则毫不相让,不惜肉搏。一名篮子里装满了通心菜的胖女人恶狠狠地猛挤了一把丁小丽,同时扔过来一串恶语:“你挤什么?有多少男人的脏碗要等你去刷呢?” 丁小丽幸亏人多,才免于摔倒:“谁挤你了?”丁小丽委屈地反问。 女人反身要打丁小丽,丁小丽也做好了迎战准备,但拥挤的人群没让她们如愿一博。 各种各样夜总会、发廊的招牌。 丁小丽沿着路边找招工启事,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以前根本就怕挨着边的“红灯区”,她存有在这个似乎专为女人保留的最后区域里能否找到不让她牺牲原则的一般的服务工作,果然发现了一则招服务员启事,可因心意慌张,竟不敢驻足回顾。 不敢回顾,还是要回顾。在来来回回两圈之后,丁小丽埋头走进了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