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钢摸摸头发,南国气候湿润,头发也像野草般比内地长得快。原本平展的小平头,如今成了一蓬刺猬针,想到要去廖方家,虽说好朋友不见外,可还有个吉蓉呢。看人家那衣着打扮,精神气质,咱也不能太差劲了。他摸摸口袋,花钱没计划,只剩四十来元钱了,是吃饭用的。像样的衣服自然买不起,可这头刺蓬针总得收拾一下。曾有几位女士说过,他的国字形脸最适合留平头,即精神又潇洒!只有女人才能正确的评价男人。看时间不早,他步入街头,发现公路两旁,各种美发厅星罗棋布。走进一家问价,开口就是三十元。咋咋舌退出来,继续向前走,那美发厅的门面一家比一家豪华,特别是那门,积木似的堆切的西洋式与中国古典式相辉映。再看看自己这身衣着,特别是瘪瘪的口袋,心中渐渐生出几分怵意来。唉,纵是天上的爷,地上的奶,口袋里少了钱,在这特区里也比人矮半截!走着思量着,一直转到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正经餐馆进不起,只好进入一条背街内。见一小饭馆在卖盒饭,简陋的桌凳,筷笼里的筷子也是脏兮兮的,苍蝇在店内不急不忙地飞着,发出嘤嘤的声音。胖胖的老板娘,系着一条油渍斑斑的围腰,热情地问:“马灭?” 于钢愣愣地问:“马灭了牛旺吗?” 老板娘咧嘴笑笑说:“噢,是刚来的北佬,我国语说不好啦,要吃饭吗?” “盒饭多少钱一份?” “带咸菜衣门唔,带炒菜唔门!” 因为口袋里钱少,于钢还没独自逛过街,想不到这广东话竟这么难懂,心想:管它呢,只捡最差的要就是了。他要了一份饭,又要了一瓶啤酒,坐到靠窗的桌前,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一口,突然乐了,他想到了吉蓉的话,这不就是大排挡吗?她要是看到我在这里这么惬意地吃喝,说不定都不敢认了。见一个人端着盒饭坐到对面,就问:“老兄,这除了街面上那些高档美发厅就没有大众化的理发店吗?” “巷子里头就有一家。” 于钢吃完饭起身向巷子里走去,走着走着,小巷越发狭窄,他突然看到一间房门前赫然两个大字“理发”。走进去见陋室一间,仅有一椅,一年近花甲老人手持推剪正在为一打工仔理发,问及价钱仅三元,心想,我这个脑袋也只值这个价,就在一边等候。老人年纪虽长,手艺却一般,那头理得就像扣了半个西瓜皮似的。于钢想,真要理这种头,吉蓉准会把我当成丐帮弟子!不把我轰出门才怪。不管老人如何热情招呼,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一间街面上的美发厅。一年轻女郎立即面带笑容迎上来,热情地把于钢扶坐到椅子上。于钢面前的台面上放满了高矮胖瘦各不同的瓶子,瓶子上坦胸露乳的女人各个笑得都挺迷人。正在愣神之际,一声娇如莺啼的声音问:“先生要几级服务?” 于钢毫不犹豫地说:“最末一级!” 女郎立即收起笑容,拿起一个又一个瓶子往于钢头上倒着、抹着。 于钢暗暗叫苦,可别抹得太多了,我可没多少钱了!理完发,对着镜子一照,手艺还真不错,就想着三十元还真值得,及至问价,才十元,心中窃喜,还剩有烟钱。 于钢高高兴兴地回到住处,卓华围着不停地看,见他眼神有些异样就问:“这头理得还可以吧?” “在公路边的美发厅理的?” 于钢得意地点点头。 “多少钱?” “十元!” 卓华淡淡一笑说:“三级!” 理发时于钢没敢多问,听卓华又提到这个级字,就问:“哪二级多少钱?” “二十!” “一级呢?” “进门价最少三十,以后是按时计价的!” 于钢被说糊涂了,理发按时计价,这可是头回听说,就问:“理发师要是磨起洋工咋办?” 卓华神秘的问:“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以为一级服务只是理发吗?” 于钢用见多识广的口气说:“顶多再加上按摩。” 卓华用嘲笑的口气说:“你呀,土帽一个!想听听我的一次经历吗?” 见于钢摆出认真听的样子,卓华就说:“头回领了工钱就想摆摆阔佬的气派,理发时开口要了一级服务。理好发被引进后房,只见小室清幽雅静,暗香袭人,坐到席梦思床上飘然若神仙。一妙龄女郎缓缓走过来,心想,让如此纤纤细手给按摩一番自然乐趣无穷。女郎也不说话,慢慢褪去身上衣服,转眼间已是一丝不挂,我这才明白了一级服务的内容。说实在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我还是头回见识那种场面,当时只有狼狈逃窜而去。” 于钢被惊出一身冷汗,有些后怕地问:“难道公安局就不管?” “管?能管得过来吗?那些找不到活干的打工妹多的是,干这活来钱快,当然美发厅老板也有大利可图。” 楼下传来两声喇叭声,卓华急忙探头看,见是吉蓉,就高兴地问:“是找我吗?” 楼下应了一声,卓华回过头叹口气说:“找你的,还是当官好!” 于钢看了眼表,已快五点,没见廖方来,不知他又有什么事。他急急忙忙走下楼,见吉蓉骑着辆盒式小路易摩托车,车身打过腊,发着湛蓝色的光,于钢想,这么小的车,我再坐上去,准得把吉蓉挤到车把上去,就问:“老廖咋没来?” “说好了我开车带你去。怎么,不欢迎?” 于钢看了眼摩托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这车……” “不好意思,我爸有事外出,把车开走了,廖方临时去外地和外商谈一笔生意,他打电话让我来接你。车是小了点,将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