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爱 第16章　　

当她说自己不热的时候，我能清楚的看到她额头上的汗珠，它们正慢慢地沿着她的脸颊开始滑落。她两鬓边的银发因为汗水而显得异常的无神。母亲——应该算是世界上最能说谎话的女人，欺骗着自己最亲爱的孩子。她明明很累却笑着说，母亲不累；她明明很热却让你到凉快的地方说，母亲不热；她明明很渴却满怀深情的看着你喝那唯一的水说，母亲不渴……世界上撒下谎话最多，却没有任何伤害别人的意思，让人如此的心疼。 吃饭的期间我的手机响起，我按下接听键听到对方那里还算有些热闹。肖潇跟说我了一些关于我妈应该注意的饮食和应该遵守的生活规律，我向她道歉，她却只是笑便没有怎么搪塞。 “是谁打的电话啊，看你一个劲的说‘谢谢’。”妈突然插话道。 “肖潇。”我还未同肖潇说完，我妈就精神抖擞的靠了过来，一副光明正大窃听的样子。 “让妈说几句。”妈说着便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哎，姑娘这早上是你救的大娘我吧？”妈说着说着便往里屋去了，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偷听的必要便坐在席边等着我妈什么时候打好电话什么时候出来吃饭。 “妈，再不吃就冷了！”我在客厅里朝里屋叫了几声。 过了没多久我妈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她笑呵呵的出来一看就是什么好事发生了，这使本身好奇心重的我又问了起来。 “潇潇说明天晚上就来家里吃顿饭。”妈说着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到时候儿子你可得穿帅点。” “她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看我的。”我嘟嚷着说。 “哎呀，傻孩子，这还是头一次有姑娘到咱们家了，怎么着你也不能丢了咱们老陈家的脸面。哎，再说了如果你上学那阵给老妈子争点气，我还不用这样每天都念叨着你啥时候给我带回来一个儿媳妇看看呢。现在只有由我亲自出马了，你到时候可给我争点气。”妈东说西说的让我有点头晕。 “停会。”我阻止我妈的长篇大论，现在我最在意的是她都跟肖潇说了啥了，怎么感觉我妈就那么承认了肖潇是她的准儿媳妇一样，“妈，你都跟肖潇说了啥了？都跟你说了别误会，我和肖潇什么都没有。” “得了吧，你唬谁不好，唬你妈。”妈说着放下碗筷很认真的看着说，“我觉得潇潇那姑娘挺好的。” “你见都没见过就说别人好，敢情你是觉得谁是姑娘谁就好吧。”我吃着饭调侃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万一别人潇潇还看不上你呢。”妈说着又开始催我快点吃，“一会还要去看少军呢，你得吃快点，每次你的动作都特别的慢。” 妈说完马上就跑到厨房里去看她的那一锅汤，她的声音才厨房中传来：“跟你聊的时间汤都要好了。” “你都没吃多少呢，你快吃吧，我来看着。”我说着起身也往厨房走去，“哎呀，妈，你自己快去吃吧，吃完了之后我好收拾，到时你去我那屋休息，那屋凉快。” “不用，等会我来收拾。”我才将她推出厨房，她又开始说起来，“你这个大老爷们的在厨房里干什么呢，快点自己去休息会，一会就要去医院看看少军，你看你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就别忙活了，妈真不累。” “哎呀，这次你就听我的吧。”我关上了厨房的门，“快点去吃饱点，然后去休息一会。” 妈无奈的在厨房门口叹了叹气，然后自己走到了桌前慢慢的吃了起来。顿时觉得能让她歇会是一会，我可不愿让她一直都这样累着。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才从午睡中苏醒，妈早就将汤装在保温盒里，她总是停不下来，总是能逮着个机会一直使自己忙碌下去。她看见我醒了，还是依旧低着头忙碌着什么，她在口中喃喃的说：“少军一个人住院啊，又没人照顾，我们快点去看看他吧。” “好吧，走。”我从我妈手中将保温盒拿了过来，里面满满的是我妈对少军的关心，“如果我住院了，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妈妈是不会让你有机会住院的，别让妈不省心啊。”妈说着用力的捏了我一下，“以后再说这样的混话，我就不理你了。” “哎呀，妈，我错了，您老别生我气了，车来了，我们快走吧。”我扶着她上了公交车，找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自己站在她的身旁。她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不由的有些走神，光影错乱投射在她黑的、白的发上，不由的让我有些感伤，如果有一天我的母亲变得满头白发，那我该如何去接受这样铁一般的现实。生活总是给人无情的一击，没有任何防备它就硬生生的发生了，而我，只是被它推着拼命的往前走，很是无助。 “下车了，小风。”妈拉着我的手缓缓地走下了车，“知道少军在哪间病房？” “我带你去。”我走在前面，我妈乖巧的跟在我身后犹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只知道跟着你，希望你能带她走出那一片黑暗和未知，给她一片光明。而我并没有那么伟大，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迷路，不让自己迷茫，不让她担心而已，“这间。” 妈在病房外头站了一会，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病房的门，我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少军在王丽的搀扶下有些吃力的坐了起来，厚实的枕头垫在少军的背后，笨拙的大块头左脚露在外面。 “阿姨，你怎么来了？”少军强撑自己的笑容，使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憔悴。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阿姨一听到这消息心里就不怎么好过。”妈说着便走近少军，看了看他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的左腿，她的眼睛不由的有些一酸，“最近几天啊，可得好好休息啊，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态，做一个听话的病人。来，这是阿姨给你炖的大骨汤，这个可有营养了，也炖得特入味，你尝尝。” 妈说着从我的手中将保温盒拿走，缓缓地打开保温盒的盖子，扑鼻而来的汤香弥漫在整个病房里。王丽将碗递了过来，妈拿着勺缓缓地朝碗中舀着。王丽闻着汤味说道：“阿姨做的真好，闻也能闻到这入味的味道，有空阿姨教教我吧？” “好啊，这个好说。”妈说着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少军的女朋友，王丽。”王丽大方的说着，然后用小勺舀起碗中的汤，一点一点的吹着，很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用唇轻轻的点了点，试了试温度。我妈在一旁微微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对她很是满意。 “小心，有点烫。”王丽将小勺上的汤递至少军的嘴边，温柔的说着。 少军低头缓缓地喝着勺中的汤汁，他们很是甜蜜的样子让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心生羡慕，少军真的修成正果了，为他感到格外的高兴。看着王丽一勺一勺的喂着少军，我妈突然凑到我的跟前来：“你看，这王丽不但声音好听，做事也挺不错的，看来适合当少军家的媳妇。” “妈，别人没定呢。”我小声的跟她说。 “哎，这都是迟早的事，现在少军的媳妇是有着落了，该操心的是你的事了。”妈说着便将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笑呵呵的对少军说，“阿姨明天来看啊，有王丽照顾你，阿姨就放心了。” “阿姨，慢走啊。”少军在床上有些不便，只能略微的交代几声便缓缓地靠在枕头上。 “阿姨，我送送您吧。”王丽说着将碗放在床头柜上，起身，微笑的看了看少军，少军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用、不用，你多陪陪他吧。”妈说着正要推辞，王丽早已经走了上来温柔的挽着妈的手。 “没事的，我也想送送您。”王丽笑着说，为妈拉开了病房的门。我站在门口深深的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少军，我已经不会再催促他什么了，我只想要他健健康康就行了。他和王丽的事情还是需要他自己解决。 王丽一直在前面跟我妈说着一些话，我在后面听见她们两人传来的朗朗笑声，听见这笑声便知道她们的对话很是愉快。走出了医院，来到了公交站牌，王丽亲切的拉着我妈的手聊着叮嘱着一些该注意的情况和这炎热的天气怎么防暑。聊着聊着公交车便来了，王丽首先将我妈扶上了车坐好，然后再连忙跑到车门的投钱处投钱，最后下的车。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她做的很是熟稔和大气，我妈满意的点了点头，车走时还不忘朝她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妈，王丽都跟你聊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的。”我不解的问。 “王丽那孩子还真不错。”妈说着便嘴角便不自觉的上翘，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看来妈这个为少军操心的体质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回家之后，妈立刻往自己的屋内跑，连鞋都没有脱。这让我有点奇怪，以前妈就算再怎么急也不会不脱鞋就进去了。于是我有些匆忙的脱掉了鞋也朝我妈所在的屋走去，看着她捧着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微微有些走神。 “妈。”我叫了她一声，她缓缓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睛中带着些雾气，我知道这是她要哭的征兆，这一反应让我吓一大跳，“妈，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想这些伤心的事了。”妈支支吾吾的说着，然后用自己的衣袖为自己擦干眼睛里停留着想要掉下来的泪水。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难过的都跟我说说，别老憋在心里。”我说着便在我妈的身旁坐了下去，她挪了挪位置，她手中捧着的东西我也尽收眼底，那是一个很朴素的镯子，“这是少军的妈妈留下来的。”妈说完又是一阵的伤心劲，我轻轻的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这么多年来，我很少这样抱着她，这样应该也是第一次吧。 听着妈断断续续的内容，我也隐约的知道了些七七八八。原本我认为少军的父母亲早逝，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婶婶阿姨的也没什么照顾他的，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到处的闯荡，那时候我妈似乎跟少军的妈妈有些什么关系，我妈便收留了少军。那时候少军可是格外的倔强，也很少说话，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做。 那时候妈和爸爸离婚几年靠收废品和捡废品为生，也没有什么经济实力，那时我又在读高一，家里又多了一个少军，家里的经济就变得更加紧张。那时候少军又格外的懂事，他读完初中，高一读了一段时间便退学了，他到处流浪已经没有任何的经济收入，没有任何的钱支撑起他读完高中的课程。那时候少军被我妈收留是他退学的第一年，当时妈很想让少军再读书，还和他谈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少军那时候原本话就不多，但那天却说得格外的多。 他拉着我妈的手说：“阿姨，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怎么好，小风弟弟也开始读高中了，要用的钱也挺多，您能收留我，我就觉得很开心了。以后我会帮您做事的，不让您那么辛苦，我也会供小风弟弟读书的，至少他比我聪明的多，一定会有一个好成绩的。” 他拿出自己珍藏很久的东西，对我妈说：“阿姨，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很多东西都被大伯和婶婶拿走了，这是我偷偷藏下来的。您把这个卖了吧，这样会稍微好过一点，您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听我妈的口气，那时候年纪不大的少军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妈格外的感动。她觉得少军这么小就懂事，相比当时的我真的好了太多，当时我和少军也处的不错，他总是处处让着我。渐渐地大了，我和少军的话也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好，这样让我妈格外的放心。 我想这时我妈手中的东西就是那时少军给她的，她一直珍藏了那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一个镯子竟然有这样一段过往，每当我妈面对这个镯子的时候又是这样一种的心情我便不得而知了。此时我觉得这个镯子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镯子了，这个镯子代表着少军年少坚强的内心，这个镯子也代表着一个母亲伟大的大爱，这个镯子也象征着这个世界并没有失去温暖，只是缺少人的寻觅。 “这个镯子，是少军的妈妈留给少军的。”妈说着轻抚着镯子，“我想也是少军妈妈想要留给自家儿媳妇的。” 镯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翠绿的光芒，很是好看。整个镯子没有任何的切口，光滑而平整，放在灯光下照也是纯粹的绿色，没有任何的杂质，这样的一个纯粹的翠玉镯子在市面上卖也值不少钱。当时我妈能顶住诱惑，不为金钱而移，让我格外的钦佩。 “那你是打算？”我缓缓地开口。 “恩，拿给少军，让他给王丽，王丽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妈笑着说，看着镯子似乎看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满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扎着两个大辫子，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