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天涯随谁去 第10章　

章语墨和莫颜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新月如钩般挂在天上。星星点点的灯光从沿途的人家里透出来，晕开来一片橘黄的温暖。时不时的可以听到几声狗吠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传出来，平白的就增添了一丝温馨。各家各户此时也开始烧火做起了晚饭，有的人家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还有些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传出来，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平常而又泛着温暖。但是此刻的章语墨和莫颜心头却是有些沉重，不知道客栈里此刻是怎样的一个情景，也不知道李纤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走到客栈前，章语墨和莫颜都是大吃一惊，客栈的大门在这个时候竟然已经关上，从外面看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从里面传来。章语墨和莫颜互相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些担忧。 章语墨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大声道：“掌柜的，请开开门。”里面依旧是一片沉寂，像是一潭幽深的泉水，兴不起一点波澜。章语墨又了用力敲了几下，除了引起微弱的几声回响再无其他回应，章语墨不由皱紧了眉。 “怎么会这样？”站在章语墨身后的莫颜突然大声惊呼道。 “怎么了？”章语墨转过身，疑惑的看着莫颜，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莫颜脸上满是惊讶。 “全没了！”莫颜喃喃道，章语墨更感到奇怪，只听莫颜又道：“人全没了。” 果然，刚刚一路走过来两侧亮起的灯光在此刻全没了，整个街道一片漆黑，除了章语墨和莫颜的声音也再无其他的声响，就连最开始听到的狗叫声也没有了，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谁打扫的干干净净，将所有的生命都带走了一般，所有生命的迹象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纤儿。”章语墨心头一震，突然想起纤儿还在这个客栈里头。 莫颜闻言，从思绪中回过神，也是一惊，道：“喻墨，纤儿会不会。” 章语墨眉头一皱，朝莫颜挥了挥手，莫颜点了点头，便向后退开，章语墨也向后退开两步，抬手一掌劈向客栈的大门，大门向内倒去，激起一阵尘土，章语墨抬手挥了挥，便要进去，忽然门内火光一闪，一盏灯亮了起来，章语墨和莫颜都是一怔，没想到这间客栈里还有人，而且是早就等在这里的人。 那盏灯就放在客栈大堂里的柜台上，掌柜的那张有些许皱纹的脸就在那盏灯的后面，他用那张脸皱着眉头看着章语墨和莫颜，叹了口气道：“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好生意，却又被你们将我的大门给折了，唉！看来我这家店是真的开不下去啦！”说着又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愁苦，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寻常，但正是他这寻常的语气，才让这里的气氛更加的不寻常起来。说着他又转过头看了看章语墨和莫颜一眼，便摇了摇头，依旧低下头去拨弄那算盘珠子，像是刚开始来时看到他一般。 章语墨心下恼怒，没想到这整个的一间客栈竟然都是那一群人，便也不多说，施展身型飞身道那掌柜面前，手上更是不再留有情面，一掌直接劈向他面门，只见那掌柜不闪不避，依旧拨弄柜台上的算盘珠子，直到章语墨的掌势已经将他有些花白的头发激得飞起，才兀自开口道：“我认得你们，你们是今天下午来投宿的。” 章语墨一惊，忙收住掌势，往后推开三四步，冷冷的看着那掌柜，那掌柜干咳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你们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姑娘。”说着又笑道：“我知道啦！那姑娘肯定是恼了你们两个，你们撇下她出去散步谈心了，所以就只好一个人睡了，好在现下有几个朋友在跟她聊天，你们呐！唉！”便又摇了摇头，好像无限的惋惜。 莫颜急道：“纤儿现在在哪里？谁跟她在一起？”章语墨死死看着那掌柜的，等着他嘴里的将要出来的言语。 那掌柜道：“你们要找她么？她现在可好啦！你们不用担心。” 章语墨一拍桌子，沉声道：“快说！纤儿现在在哪里？” 那掌柜道：“好罢！我去叫她。”说着拿起灯往楼上走去，章语墨跟在那掌柜身后，那掌柜走了两步，又转过头道：“姑娘的朋友似乎不太喜欢你们，我看你们还是不要上去了，我会求姑娘下来的。” 莫颜怒道：“你。”话还未说出，便被章语墨抬手打断了。 章语墨看着那掌柜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把她安然无恙的带下来。” 待那掌柜离开章语墨才轻声对莫颜道：“纤儿还在他们手上，我们先不要轻举妄动。”莫颜点了点头，便和章语墨一起站在大堂里等那掌柜。 这个时候，月亮慢慢的钻进了云层，天地间一片黑暗，那掌柜离开之后，就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莫颜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小时候听别人讲的鬼故事来，心下一阵害怕，却又挂念着纤儿的安危，一颗心便七上八下。 “喻墨，你干什么打我呀？”寂静大堂突然被莫颜出声打破，惶惶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突兀。 章语墨秀眉一皱，估摸着柜台的位置，便绕身从到后面摸出一坛酒，拆掉封口，全部倒在柜台上，又从怀里捞出火折子，将柜台点了起来，整个大堂遍整个的亮堂了起来，章语墨抬眼看了看四周，却并没发现什么东西，便拿起柜台上的几盏灯，点亮了放在大堂的桌上，又转过脸看着莫颜道：“不是我打的你。” 莫颜一听，吓了一跳，刚刚那拍着自己肩头的一下，那样的清晰。心下又不由的恐惧起来，便拉着章语墨的手臂道：“那是谁啊？不会是。是鬼吧！” 章语墨冷笑了一声，道：“也许是吧！不过也就是个胆小鬼。”章语墨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就想起了一阵笑声，一阵诡异的笑声，辨不出年纪，也辨不出男女，更辨不出悲喜，听得莫颜心里一阵阵的发毛。哆嗦着问道：“是谁？谁在上面？” 只听得那个笑声停了下来，学者莫颜阴阳怪气道：“是谁？谁在上面？” 听到对方说话，莫颜便知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心下便没那样害怕了，问道：“你干什么要学我说话？” 那声音便也道：“你干什么要学我说话？” 莫颜道：“明明就是你学我说话。” 那声音也道：“明明就是你学我说话？” 莫颜一听，便觉得好玩，玩性大起，又道：“是不是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跟我说啊？” 那声音也道：“是不是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跟我说啊？” 莫颜忽就狡黠一笑，又不动声色，道：“明明是我说的话，你却偏要当成你说的话，明明不是你自己要说的话，你却偏偏要当成你自己要说的话，说你不会说话，你又会说我说的话，说你会说话，你却又说不出你自己的话，只会说别人的话，不会说自己的话，这个你到底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说的是人话，还是只会学人说话？” 只听得那声音道：“明明就是我说的话，你却偏要当成你说的话，明明不是你自己要说的话，你却偏偏要当成你自己要说的话，说你不会说话，你又会说话，啊，你又会说我说的话，说你不会说话，不，说你会说话，你又说，你却又说不出话，哦，你却又说不出自己的话，你。” 说到这里，莫颜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章语墨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莫颜道：“你既然不会学我说话，为什么又非要学我说话？” 只听得那声音道：“我才不是学你说话呢！那样的话我不可以自己说么？” 莫颜笑道：“当然可以自己说啊！那些话又不是规定了只有我莫颜说得，只是你怎么连你自己说得话也说不好呢？”说着又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那声音道：“谁说我说不好啦！只是我突然就不愿说了而已。” 莫颜笑道：“明明就是说不上来还非要说是不愿说，你可真是够赖皮啦！” 那声音道：“就是我不愿说了，不然你再说试试，我一定可以说的上来。” 莫颜又笑道：“你不是说你并不是学我说话么？干什么现在又要我先说？你来学呢？” 那声音似乎有些没好意思，道“我。·我”只说了两个我字，便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老四，你少跟这个小丫头废话，你下去将她抓上来不就好了么？到时候还不是你要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那老四道：“我不去，我都没有嬴她，不好意思抓她。” 那人又道：“这有什么关系，她一定打不过你的，你武功上赢了她就是赢了她了。” 那老四道：“不行不行，谁要在武功上嬴她了，我要在说话上嬴她。” 那人怒道：“救你这笨嘴笨舌的，怎么会赢得了她，还不快下去把她抓上来。” 那老四道：“那倒是，我肯定赢不了她，那我拜她为师好了，对，就是，我就去拜她为师。” 那人道：“拜你个头啦！我们不是来拜师的，我们要去抓她，快点去。” 那老四道：“不去，反正我没嬴她，我不去！” 那人又道：“你到底去是不去？” 那老四道：“不去。” 那人道：“你不去，那我去啦！”说着便要下去，却半天也没动。 那老四看他半天不动，便道：“你要去便去，只要你不让我去，随便你怎么样，你抓她我也是不会说的。”却见那人还是不动，那老四便道：“咦？你干什么还不去？是不是你也要拜她为师？不对，不对，你又不喜欢说漂亮话，那你为什么还不去啊！” 那老四话一说完，就见那人倒了下去，露出两张脸来，正是章语墨和莫颜，莫颜笑道：“因为我们来了呀！”章语墨和莫颜这时才看清这有着奇怪声音的老四长得模样，只见这人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只是生的矮小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看上去活脱脱一个侏儒。而那个被章语墨点到的人竟然跟这个老四长得一模一样。 那老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吃了一惊道：“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莫颜道：“你们再说话的时候我们就上来啦！” 那老四道：“我怎么没看到？” 莫颜道：“你自己没看到却为什么要问我们为什么你没看到，你没看到我们又怎会知道你为什么没看到，就算是我们知道你是为什么没看到，我们也不一定要告诉你你为什么没看到啊！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没有看到，其实我们是很容易就被看到的，可是你就是没有注意看所以就看不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看看周围的东西才可以看到，不然别人看到的东西你都会看不到。” 那老四一听，眉毛鼻子都皱到一起去了，半晌，突然道：“你收我为徒吧！” 莫颜和章语墨同时一愣，不知道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为什么忽然叫莫颜收他为徒，莫颜道：“你为什么要我收你为徒？” 那老四道：“因为你会说话啊！我李四最喜欢会说话的人了。” 莫颜一想他们刚刚说的话，和章语墨对望一样，章语墨微微一点头，莫颜知她的意思，便道：“你是真的想拜我为师？” 那老四道：“自然是真的。” 莫颜道：“那好，我就收你为徒，好了，不过你先告诉师傅我你们今晚在这里干什么？” 那老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莫颜秀眉一拧，假意怒道“怎么？你连师父也想要隐瞒么？” 那老四忙道：“不是，不是，师傅，只是。只是。” 莫颜道：“只是什么？” 那老四道：“只是。”说着突然提起章语墨身旁已经晕倒的同伴往外掠去，一边道：“只是我不能说啊！师傅。”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人已经远了。 章语墨道：“轻功不错。” 莫颜道：“可惜没有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章语墨道：“也不尽然，至少，知道纤儿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莫颜惊道：“那会在哪里？你怎么知道？” 章语墨道：“若是在这里，我们又怎会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刚刚那老四说话的时候，我看他一直看着后面，想来后面才是重头戏。我们去看看。” 章语墨当先跃了下来，莫颜跟在章语墨后面，章语墨道：“我们先上楼，你那盏灯。”说着便往楼梯口走去，只见刚刚被章语墨焼了的柜台已经烧完了，只剩下一堆灰烬，章语墨微微一愣，莫颜道：“怎么了？” 章语墨摇了摇头，道：“我们先上去。” 二楼全部都是客房，但是此刻却是一片安静，呼吸之声都没有，章语墨小心的踏在地板上，凝神静听周遭的动静，走不多久，就到了章语墨等三人住的房间，章语墨停下脚步，屏息静听，里面依旧一片宁静，丝毫没有声音，章语墨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 将整个二楼都转了一圈，却依旧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一切又恢复到见到刚刚那两个怪人之前，章语墨道：“我们下楼。” 莫颜道：“去哪儿？” 章语墨道：“你且跟我来。” 二人又回到二楼大堂，章语墨径自来到那柜台前，抬脚将那一堆灰烬扫开，果然露出一块平整的大石来，莫颜惊呼一声道：“这里好像是个暗门。” 章语墨点了点头，抬手在那石头上敲了一敲，果然，那石头后面是空的，章语墨心下一喜，道：“颜儿，把灯给我。”，莫颜闻言忙将手中的灯交给章语墨，章语墨就着灯光将这石头上上下下仔细的看了一遍，石头本来应该是青色的，只因刚刚柜台在这上面燃烧，将这整块石头都熏黑了。章语墨看了一遍，却依旧没看出什么所以然，莫颜站在旁边，不由有些气馁，抬腿往石块上一踢，道：“纤儿到底被带到哪里去。”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块大石竟然开始缓缓向旁边移开来，怪异的是，这样大的一块石头移动竟然没有任何声响。 章语墨和莫颜都是一惊，那石头移开后便露出一个黑哟哟的洞口来，章语墨那起灯朝里照了照，却仍然看不到洞里有什么东西，章语墨向四周一望，拿起一块没有烧完的木头往洞里扔去，没一会儿就听到一个轻微的回声，章语墨道：“还好，不是很深。”又转过头对莫颜道，“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便把手中的灯交给莫颜，看她神色很是害怕，便又道：“放心，我很快就上来了。”莫颜点了点头，便持了灯站在上面等章语墨上来。果然没多久，章语墨便又上来了。 莫颜忙道：“怎么样？下面有什么？” 章语墨皱着眉，摊开手掌，只见她掌上放着一只朱钗，莫颜也忍不住皱眉道：“是纤儿的！” 章语墨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过了一会儿又道：“看来，是我们刚刚上去跟那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人趁着柜台的火势把人运走的。” 莫颜道：“那现在怎么办？” 章语墨没有回答，静静的站着，半响没有说话，一时之间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沉思间，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男生：“想要人，往后山来。”章语墨闻声忙追出去，莫颜紧随其后。 只见前方人影一闪，章语墨发足便追上去，没多久就可以看到前方确实是有个人影，章语墨继续向前追去，不久便追到一座山下，那人忽然停住脚步，冷笑两声，道：“跟我上来。” 章语墨也不答话，继续向前，那人见章语墨并没有停下脚步，便也不多说，一个劲便往山上奔去，不再回头。章语墨尾随其后，只见他到了一处山头，一闪身隐进了树丛，不见了。 章语墨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凝神观察四周，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隐隐的可以看清周遭的情景。一阵山风吹来，树枝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有一两声虫鸣，在这样清冷的早晨也显得有气无力。 忽然，章语墨听到树丛里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不同于树叶之间的摩擦，而是一声轻轻移动声。章语墨双眼微微眯起，慢慢的往那发出声响的方向移动，可是，那一声以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是这平静又显得那样不同寻常，好像在昭示着一件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刚要走到那树丛时，章语墨忽然觉得背后一阵疾风追至，忙从腰间抽出软剑，往身后一格，只听得“铛”的一声，一枝袖箭被章语墨的剑挡了下来，接着微弱的晨光，依旧可以看看到箭的尖端泛着微微的青色，心中不由一凛，知道这剑上喂有毒药。 正准备反身飞向袖箭发出的方向时，丛林中忽然一阵骚动，几十张弓弩突然从暗处闪现，齐齐对准章语墨的方向，章语墨来不及反应，就见那些弓箭手突然齐齐发箭，一时间，几十枝箭便向章语墨袭来，章语墨抬腿就地一扫，激起一阵沙石，飞身抄起几十颗小石子，往那些箭羽击去，同时施展身型往后退去，那些箭羽一碰到章语墨翻出的石子便像抽去了力气一般顿时萎顿在地。 章语墨掀唇冷笑，见所有箭枝都被击落，方缓缓着地，不想刚一着地，脚下忽然一空，直直的便往下坠去，此刻章语墨的置身空中，脚下无处着力，真气根本提不上来，章语墨往下一望，只隐隐可以看见下面一片森森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