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晗把手里提着的早餐放在课桌上,坐下后,把书包塞进抽屉里,只拿出一本语文书和一支笔就开始吃起早餐来。 包子吃到一半,脑子里突然出现柏翌刚刚叫喊自己的画面,正好是一张柏翌的全身照。那件干净的白色体恤杉,那条裤角被刻意卷上褶皱的牛仔裤,那双有着阿迪达商标的运动鞋,还有带在手腕上的那块闪闪发亮的手表。 岳小晗的喉咙一下子像被什么东西硬硬地卡住,含在嘴里已经被嚼烂的食物用尽全力也吞不下去。 岳小晗打开早餐袋,把剩在嘴里的残渣吐回袋子里,连同手里的肉包一起扔进去,把剩下的豆浆一大口喝完,随手塞进抽屉里的空档处。 语文老师面带笑容地走进教室,没有一如既往让学生们行上课礼,而是伸出两只手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他念演讲稿似地说:今天早上的两节语文课写作文,为下个月的市作文比赛选定参赛人手。最后语调高亢的说完最后一句:前三名者可以得到奖金,第一名一千元,每往下一名减一百。 岳小晗漫不经心地盯着黑板看,他从书包里拿出草稿本,开始抄写语文老师用白色粉笔写在黑板上的主题——香樟树。 写好这三个字后语文老师转过身,开始向眼前的学生们讲述他的文学理论:相信很多同学都看过《香樟树》这部电视剧,围绕亲情展开的剧情,我们这次以它所体现的亲情为话题,写一篇作文。亲情可谓是每一个人生命里最重要的情感,从你还未出生就已经与上一代建立了无法断绝的关系,有一句话说,生命之树随时间流逝而成长,它繁盛的枝叶由大地养育,那富含宝贵的养分正是无价的亲情。当你们在叙写的过程中,要记得回忆自己对亲人的浓浓思念,记得回忆那一幕幕令你们身感温暖的画面,抓住那种亲人间无与伦比的关爱与包容,我相信你们只要做到这一点,一定可以写出一篇好的文章! 之后,语文老师走出教室。 课堂里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喧闹,那些声音大多是围绕在获奖的奖金上。 刚刚语文老师正在说话的时候岳小晗根本没怎么关心,可就是这样的态度下却发现自己牢牢记住了他那些好听的话。他回想着语文老师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的激昂神情,还有说出这段文字时采用的可笑语气,似乎真的令现场每一个人的胸口都浮动起感人的波潮,可那种波潮却只在岳小晗心中停留了很短暂的一刹那,之后马上变得怪异起来。想到他提出的温暖画面,想到他提出的关爱与包容,这几个好听的词语像装满细菌的炸弹,很精准地投到自己的脚下。 下第二节课,柏翌抱着很厚一沓作业本从教室里走出来,面向走廊尽头走去。 两个其他班的女生正靠在前方的围栏前呵呵地聊天,当看到柏翌面对着自己走过来时,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像在照镜子一样整理起自己的脸来,另一个女生也变得安分起来,努力露出某种自认为能吸引人的东西。 柏翌刚好看到这一幕,难以掩饰地笑了一声,很尴尬的笑声。接着他立刻就看到对面那两张满是期待的脸变成了铁一般的僵硬表情。 “不好意思,不是笑你们。”柏翌摆出一只手,不是很流利地说。他的思维里什么好听的理由也没出现,“刚才听到一个笑话,突然想到…”话还没说完,发现对面本已是僵硬的脸像两个馒头似的被捏成了一堆。他无奈耸耸肩,迅速逃离事发现场。 似乎没有女生可以进入他的心中,而且他现阶段一点也不想交女朋友。如果有同年级的女生向他表白或者收到低年级学妹的情书,他会很礼貌地回应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因为这是拒绝那些向他展开积极攻势的女生最好的方法。如果一些男性朋友问他,像你这么有女人缘的男生为什么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他一下子也答不上来,但他就是没有那样的心情。 走下楼道,他死里逃生般吐一口气,往左边走廊上望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脸孔。 作为学习委员的他把作业本交到科教楼物理组的办公室后回到高中部。他没有从一班这边的楼道走上楼,而是往十二班那边的楼道走去。 十二班的楼道旁是一排水龙头,学生们打完篮球或上完体育课可以跑来这边洗脸,打扫教室需要的清水可以从这边取得,如果在夏天的高温下觉得太热可以用这凉凉的水打湿手臂和脖子。 柏翌站到水槽前,拧开一个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在脚下湿漉漉的水槽里渐起阵阵水花。打湿自己的手臂后,他不是很清晰地听到有人在说话,从侧面的墙壁那边传来的。他关掉水龙头,甩甩手,走到侧面墙壁那边,看到的画面竟是陈埕正被几个男生围在墙角。 胖子带着三个男生把陈埕围在里面,不让他出来。他们一伙人议论着陈埕,可恶地说笑着,要么指指他的身体,要么压压他的胸前或推推他的头,像研究一个外来生物,想怎样就怎样。陈埕瞪着他们,没有哼出声音,表情既无助又焦躁。 柏翌咬着牙,捏紧拳头,指着他们,道:“你们几个做什么?” 胖子以为眼前出现的不过是一个多管闲事的,所以傲慢地看着柏翌,“管你鸟事!”身后几个小子也跟着闹起来,“你他妈的少管闲事,小心老子揍死你!” 柏翌不顺眼地盯着胖子看,从裤子里拿出手机和学生证,“你们刚刚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用手机录下了,够教务处罚你们十个留校察看和十五个记过处分,要不要试试,小弟弟?”其实他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用手记录下来,从他看到陈埕受困到站出来不过是很短暂的瞬间。 胖子一只手捏着拳头,重复打在另一只张开的手掌上,颇有挑衅的味道。他说:“用手机录下了?我把你的手机砸了看你拿什么当证据?再把你臭匾一顿,看你还敢不敢多管闲事?”他大摇大摆往前走去正想开打,忽然近距离注意到柏翌学生证上的特殊标记。他心想:坏了,这小子竟然是学生会的,真要和他动手,那事情闹大后吃亏的可是我,说不定会被处分的。想到这点,他后退了几步,那股傲慢劲儿一下子就不见了,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你,你想怎么样?” 柏翌露出狠狠地笑,“怕了?知道怕就好,你们几个小屁孩儿,最好现在给我消失,以后再敢做这样的事情,那就等着教务处的通知!” 胖子和那三个人灰头土脸地走了。临走前,胖子小混混般翘起下巴,在柏翌面前竖起自己的中指。柏翌则毫不在意地走向陈埕。 陈埕看着柏翌笑起来,是眯着眼睛露出牙齿的笑容,刚刚经历的遭遇好像没有发生过。他缓缓摇头道:“哇,好帅也好潇洒,把那几个短命鬼吓得屁股尿流,你也太有魄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