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 第20章 月食10

他心里烦躁起来。 妈，不要再唠叨这些了，从小到大听过无数遍，每当外婆埋怨我做得不好不对，就拿你来压我，我好辛苦。我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的生存着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不让我在家里寻得一份安宁？为什么要时时刻刻逼着我？难道你也和厌烦我的那些人一样，想我离开这个世界？ “你也不过如此，你们都一样。”陈埕无力地捶下另外一只手，“你们真默契，就连说的话也差不多，总是说自己为了我，是谁这样要求你？是我吗？我什么时候这样要求过？” “你说什么？” “我从来没有向你要求过，你大可以不要管我，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现在才很辛苦很累，是在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吗？是想要告诉我，我是你的累赘吗？我不要成为累赘，你大可以把我扔了。” “你就是这样想的？”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是你们这样告诉我的，正是为了我，你们的生活才很辛苦很累，是我拖累着你们。” “我愿意，你是我的儿子，我愿意为你辛苦为你累！” “既然是自己愿意，为什么还要用你们的辛苦来压制我？我也是有感觉的，你们总是说为了我，这让我感到好沉重，我真的好想轻松一次，好想轻轻松松地生活，一天也好！”在说完自己好想轻轻松松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后，眼泪滑了下来。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母亲充满关爱十分着急地问道。 “没有，没什么呀？”努力忍住抽泣，笑出声音，“我今天在朋友的生日会上喝酒了，现在有些胡言乱语，因为玩得太开心，现在仍然忘乎所以呢！”明明没有什么朋友，故意欺骗自己，暂时遗忘这个残酷的现实。 “是不是在学校受委屈了？你跟妈妈说说呀！我现在好担心，不要再骗我了。” 为什么胸口还是出现了好悲痛的感觉？听着母亲关怀自己的口气，想到那些痛苦的遭遇，悲痛的感觉竟一下子就涌向了自己，怎么拦也拦不住。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以为自己可以坚强的忍受，可是在母亲的关心面前，坚强是这么不堪一击。真的好想告诉她呀，但是不行，不能让她知道这些，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那个真实的我。 “想到你在外面很辛苦，所以我很难过，我好伤心，”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而是在重复回忆自己不堪的过去，“我错了，我一点也不听话，我总是犯错误。”究竟犯过什么错误，是多么了不起的过错，说来听听呀，为什么要时时刻刻埋怨着？“对不起，妈妈，我对不起你们。”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真的对不起你们吗？还是你们对不起我。 “妈妈不生气了，你要听话，做错事就要乖乖认错，这样才是正确的，知道了吗？”是很轻松的口气，此前所有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我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是另外一种意思，是知道该如何应付的意思，“我去跟外婆道歉吧，说声对不起，原谅我这大逆的人。”什么也不想多说了，“妈妈，我挂了。”很快听到母亲说的“再”，那个“见”字还来不及传出来，电话就已经挂上了。 真是自以为是，你们真固执，总是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常常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资格与经验双双不足的孩子，却不知有些孩子为了减轻你们进攻的伤害，甘愿放弃所能支配的武器，投降认输。 陈埕坐在沙发上，没有打开电视，一直呆呆的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侧脸看看窗外，好黑好黑，心想外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难道还在街道上散步？这样想着想着，心里就出现了不舒服的感觉。 总是在外面，永远都是这样。 感觉像是被忽视一样。 我怎么这么贱，不是总爱和她生气吗？现在她不在，我一个人应该很开心才对，我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觉得她不在了，好像少了一点什么？心里空空的，好想有一个人能够陪陪自己。 陈埕回到卧室，背起跨包走出大门。 站在南苑入口处的站台前，陈埕注意到眼前出现的画面。 两旁的人行道上，排列整齐的路灯在脚下形成了深浅交织的阴影。周围的店铺里，白色的日光灯很有规律的隔着一家又一家。 这是每天都会经过的地方。 站在同一个地方等待公交车，而且是不管白天黑夜都会在此等待，忽然就会有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孤独感在胸口翻滚。依稀可以听见风的呼声和车辆经过的鸣笛声，听见周围一些人的说话声和一些埋怨声。直到公交车停在站台前，一切才会变得安静，连同胸口翻滚的孤独也会奇怪的消失。 陈埕走进车厢，引擎发动的同时，他迅速抓住固定在车门前的铁架，感觉稳当后，才向车尾走去。 车厢里没有几个人，留着许多空位。刚刚靠近车尾，就在最后一排看见靠窗坐着的岳小晗。 岳小晗的脸正侧向窗外，车窗没有关上，风很轻易的就吹了进来，吹在他脸上，额头前的一戳又薄又短的头发十分零乱地飘舞起来。 “喂！”陈埕很自然地叫一声，不愿想起就在几天之前发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 岳小晗转过脸，顺着陈埕的腹部一直往上移动。先是看到他的下巴，然后鼻子，最后是眼睛。 在车厢里青白色的灯光下，那张脸像一张白色的画纸，什么颜色都没有。在岳小晗刚刚堆积的记忆里，几次和陈埕的脸这样对视，都像是在经历着秋天与冬天的交错，一种很难的叙述的感觉。 岳小晗的视线转移到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