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着急的走过来,抱起嚎啕大哭的小孩,亲昵着,“不哭不哭,爸爸吹吹,爸爸吹吹!”他高高举起自己的孩子,“飞喽,坐飞机喽!” 小孩马上就开心地笑起来。 他侧脸,远远看着男人与小孩,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最终消失在那片光亮中。 他点燃一支烟很大口很大口地吸着。烟头忽明忽暗。 燃烬的烟头被他弹向远处。 他把双手放在腿上,额头压在手臂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柏翌回家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乱七八糟的娱乐新闻。 袁筠仪站在厨房里翻动灶上的铁锅,硑硑砰砰,发出很有规律的响动。 柏翌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可心里却在想着弟弟岳小晗。岳旭龙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至今还没有收到德老爷或阿丽那边传来的消息。 沉沉地呼吸,略显疲惫,柏翌闭上眼睛,把头紧紧倒在靠垫上。 袁筠仪从厨房走到客厅,手里握着铁铲,像捡到千百块钱一样,“儿子,你爸一会儿就回来,今晚你会非常开心的,妈可不是说笑话!”没有在柏翌的脸上看到自己前几秒想象的表情,“哟,今天怎么啦,累啦?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没有看到任何表情,紧闭的双眼没有打开。 袁筠仪走到柏翌脚边,坐在一旁,“怎么了?生病啦?” 等了很久,才听到儿子嘴里蹦出的两个十分硬冷的字,“没有。” 袁筠仪不甘心,“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会儿?再这么下去,等一下连饭都没法儿吃了!快,起来,去床上躺一会儿!” “妈!”柏翌烦躁地喊袁筠仪一声,“我很烦,你就不要再来烦我了?”无缘无故就和母亲生起气来,自己也搞不懂原因,总之这一刻,对母亲的关心正在产生抵触。 袁筠仪抬起手,拍一下柏翌的手臂,“臭小子!凶起你妈来了,你妈现在是在关心你,什么时候烦你呢?不要我关心拉倒,”伸出食指点在柏翌的额头上,“等你爸回来在好好收拾你!” 看着袁筠仪那副故作生气的表情,柏翌的眼神露出些许厌恶,“我爸我爸我爸,是说你现任丈夫还是你前任丈夫?” 袁筠仪的思维出现混乱,睁着那双充满诧异的眼睛像是等着什么似的。 “如果你是说你前任丈夫,那对不起,他住院了,现在都还没醒!开心了吗?” “你在乱七八糟说什么东西?”对于儿子突来的怒火,袁筠仪莫名其妙。 “他被啤酒瓶砸伤了脑袋,一直昏迷,我去看过他了,在他住院的病房里,他当时就躺在那里,像死人一样!” “你在说岳旭龙?”袁筠仪用力扯住柏翌的手臂,“你去见过岳旭龙了?啊!”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格外尖锐,“不许去见他,他们是死是活不管我们的事,听,到,了,没,有!” 听到母亲大声喊出的这句话,特别是这句话中的“他们”两个字,柏翌立刻就想到她的另一个儿子。弟弟站在不远处的画面出现在他的大脑里,而画面的背景是黑色的,染上浓墨一样。 “妈你怎么这样?小晗恨我们是有理由的,不管他之前怎么对你,怎么拒绝你,好歹也还是你的儿子吧?就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情况,就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死人,那你怎么不把我当成死人,这样对我们才公平!” “闭嘴!”袁筠仪指着柏翌,瞪大眼睛。 “你的另外一个儿子被你活生生地抛弃,哪怕就在不远的地方,你也装作没看见,对他不闻不问,甚至希望他消失,你就这么讨厌他? “我,叫,你,闭,嘴!” “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讨厌他?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你很害怕他吗?你究竟在害怕什…“啪!”被母亲一巴掌扇在脸上,从小到大,从未尝试过这样的痛觉。 柏翌捏紧拳头站起来,背对着母亲说:“我不想看到你,尽情跟你那位好丈夫诉苦去吧!” 柏翌冲出家门,重重把门关上。 响亮的声音迅速填满整间房子,在空洞的楼层里震荡着。 袁筠仪看着自己打儿子的手,满脑子都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 柏翌走上一辆公车。 车从北江门一直沿着松江北路行驶着,对岸的建筑物远远地移动在车窗外。 车经过一站又一站,过桥以后行驶在松江南路上,最后到达终点站。 柏翌没有下车,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朝与自己视线平行的方向望着,神色涣散。 车的引擎再次发动起来,起程后朝来时的路线行驶,一路下来,又回到起点。 从起点到终点,反复经过两个来回,在最后一次的终点,司机从驾驶座上走到车厢后面,坐到柏翌旁边。 司机说:“嘿!伙计,你怎么了?”他是年约三十的中年人,“已经走过两次相同的路线,看你都没有下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柏翌埋下头,“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吧?我会马上下车的。” 柏翌准备起身,司机拉住他,“小伙子,你还年轻,碰见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能想不开,这年头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自杀的年轻人太多了,你可不能那样做呀!” 柏翌侧过脸,没有抬头,“我看上去想自杀?” 司机笑起来,“不是说你想自杀,而是你的气色不对劲,年轻人应该是朝气蓬勃,可你看上去不是很开心,而是很失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