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 第78章 凋落5

“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呀！”钟绣婆把行礼箱立在厨房门口，转身急急忙忙去接罗忠良手上的袋子。 盯着陈埕的脸呆滞地看了数秒钟后，罗忠良回过神来，“不用了阿姨，我这就进来！”接着向前走到徐静淑后面。 徐静淑弯腰脱鞋，视线一直停留在三米远处的陈埕那边，“怎么啦？看见妈妈，开心得说不出话来？”她一边脱鞋一边说。鞋脱下来后，等不及接住钟绣婆从后面鞋架那边递过来的毛线拖鞋，就径直朝陈埕走过去。 徐静淑走到陈埕面前，伸手把陈埕的身体抱住，紧紧地抱着，“妈妈想死你啦！” 钟绣婆和罗忠良站在玄关那边看着母子两人相拥的画面。 陈埕的右脸刚好贴在徐静淑胸部的位置，因为她戴着胸罩的关系，所以他脸部贴住的部分显得有些硬硬的。 对徐静淑来说，能这样抱着自己的孩子让她很安心，悬浮在半空中的心这一刻降落到大地上。而对陈埕来说，他觉得此刻自己从大地飘向了天空，悬浮着，不安着，满心的忧虑，不知道何时才能降落到大地上，或许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短暂的温情很快被一股刺鼻的药油味打破。徐静淑注意到那股药油味的中心——陈埕的额头。“你的头怎么回事？”她双手抓住陈埕的肩膀，身体往后倾斜，与陈埕拉开一些距离。 陈埕的脸与徐静淑的胸口平行，他把视线稍稍往上抬，看到她此时焦虑的眼神。“今天早上忘记把作业本交给组长，后来去科教楼补交作业本，上大厅外面的楼梯时，不小心踩到冰层上，人就往前扑，额头就磕到啦！” “额头怎么啦？”钟绣婆露出满脸惊骇，那表情就和陈埕进屋时想到的一样，最后那个字的音量拉得又高又长，接着朝两人走过去。 “本来中午都是不回家的，但是没办法，就和班主任请假。原来你今天回来，难怪外婆从昨晚到今早都不停地问我。”陈埕看着地板，嘴角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烦死啦！”这三个字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动动嘴巴，满心的厌烦被笑容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那张脸的后面。 “妈，你快去把药箱取出来！”徐静淑稍稍侧脸对钟绣婆说，然后拉着陈埕的手臂，“到沙发上去！” 岳小晗和柏翌走到步行街口一幢大楼前的人行道上。他们要找的网吧在这幢大楼的地下一层。地下二层、三层则都是停车场，而地面上八层高的大楼是百货商铺。大楼左侧的一个通道就是供人进入地下楼层的。 “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下去！”就这样硬硬地甩下一句，岳小晗连头也不回就走向左侧的通道。 柏翌皱着眉毛，看着岳小晗走进通道的背影。 岳小晗靠着扶手一边走下楼梯。因为没有灯，只有背后通道口发出的有些刺眼的白光，所以周围越来越暗，像是要把他继续往下行走的身体吸进一道黑忽忽的深渠里。 走到网吧门口，岳小晗停下来。网吧里特有的喧闹声拥挤成一堆，一阵接着一阵挤出敞开的大门。那些声音先是触碰到他那只举到胸口并握着手机的手，然后绕过他的大衣表面，流进空洞的楼道，甚至可以感觉到那些声音在楼道里与空气摩擦。 打开相册，岳小晗盯着一张男生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记住那张脸后把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抬起头来走进网吧大门。 网吧里坐满客人，大部分是正在玩游戏的学生，只有一小部分是成年人。虽然一进网吧就闻到那股熟悉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可是浓郁的香烟味混合在空气中，所以窜进鼻子的气味变得怪异极了。 岳小晗一排一排地找寻照片上的人，最后在第四排看到他要找的人。走到那个人背后，岳小晗伸手拍拍他肩膀，“喂！你是不是叫丁源？” 正在玩梦幻西游的丁源取下挂在耳朵上的耳机，侧脸抬起头来，有些不情愿地看向岳小晗，“你是？”岳小晗动动手指头，示意对方跟着自己，“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跟着岳小晗走出网吧，丁源拽拽地看着岳小晗的后背。“你谁呀？” 捏紧拳头，岳小晗转身一记重拳砸向对方左边的额头，连一句开场白也没有。阴暗的背景下，此人还来不及仔细看看岳小晗那张咬着牙的脸，就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砸到通往地下二层的台阶上去了。 岳小晗正打算走下楼梯，柏翌就从通道口飞快的冲下来，在后面拉住岳小晗的手臂，“他这个子已经够受了！” 从通道口流下来的微弱光线投进岳小晗的眼睛里，却没有在眼睛表面反射出一丝光亮来。那黑黑的眼眸如同把那点光亮给吞噬了一般，剩下那种黑洞洞的模糊在视网膜里搅动。 岳小晗抬抬那只被柏翌抓住的手，挣脱开来，勿自走下楼梯，站到竖直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前。接着他单腿跪地，伸手狠狠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他相对矮小的身体拧到半空中，“以后你用什么方式抽你们班的陈埕，我就再来陪你！” 两人坐在站台的长凳上，是早上岳小晗给陈埕涂药油的地方。 岳小晗往长凳下看，那个装药油的纸盒静静地躺在座位下面。他用脚把纸盒挪出来，移到两人稍稍低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看这个纸盒，早上给他额头涂药就是买的这瓶药油。”看着纸盒说完第一句话，岳小晗饶有兴趣地把脸侧向柏翌，就像那时候柏翌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教室门外的自己，“你当时不是反问我‘你怎么也关心起那个变态来呢？’我还以为你平时有多关心这个变态，搞了半天，你也只是嘴巴上说说嘛！”他咧开嘴，像在笑。 似乎是心理与思维相互挣扎了很久才冲口而出的话。“嘴巴上说不怕别人说闲话，有时候还是…” “还是有一点吧！”岳小晗伸右手拍在柏翌的左边肩膀上，使用那种听上去很假的轻松语调，“没事儿，你怕别人的闲话也是正常的，像你这么个优等生，那些个女的恨不得每天都把你抱在怀里，平时和那个变态搞在一起已经有损形象了，最后如果在帮他打架，那可是彻底的火上浇油呀！你的完美形象那真是化为泡影，对不对，兄弟？” “你说话还真是…”看着岳小晗似笑非笑的脸，也不知道那句话后面的几个字该用什么词来填补。其实刚才想说的是，“嘴巴上说不怕别人说闲话，有时候还是会在意，但无论怎么样，自己都还是想去关心他！”可现在也不想再说这些，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听上去都不过是一种辩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