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忠良有些疑惑,“你们两家经常串门吧。” “岂止是串门这么简单的关系!”想起从前的事,徐静淑眉开眼笑的,“从我嫂子怀上小晗的时候就没少来过我和老陈住的那个房子,生了小晗以后来的次数就更多。这有什么办法,没人照顾呗!与其说他是我干侄儿,不如说他是我干儿子!” “手干不干净啊?乱在别人脸上摸!”陈埕就这样对着徐静淑抛下一句,看不出丝毫敬意,更别说什么畏惧不畏惧。这场面原本被一团温馨的气流包裹着,其他三人都感到很温暖。可这样一句话,就像一台已经被启动的鼓风机一样,除了发出嘈杂的噪音外,还吹散了温暖的气流。 徐静淑真想一巴掌朝陈埕的脸上拍过去,可她尽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她缓缓放下来的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使劲吸一口空气,看得出胸围都增大了几公分。 这样的四个人,四种不一样的表情。不屑的,尴尬的,生气的,着急的。 直到两个大人缓缓地走远,两个小孩才变回到比较自然的状态。 “你跟你妈说话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态度?” “那要用什么态度?” “你平时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也不见得是这样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埕把眉毛皱起来,看着柏翌那一脸善意的微笑,开始烦躁起来。 柏翌摆摆手,意思是“我不是想跟你吵架哦!” 陈埕把双手伸进口袋里,走进南苑的入口。柏翌跟着他,也走进去。 一边走在冗长的巷道里,一边听着脚下发出的踏雪的声音。陈埕不时侧脸看看,虽然可以听到柏翌迈步的声音,但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似的。柏翌跟在后面,也可以看到陈埕不时侧脸的动作。 “终于发现了,我这人性格有多恶劣。”陈埕看着前面,没头没尾地甩下一句。 柏翌扬扬眉毛,顿了顿,“别这么想,真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这样。别看你在家人面前把自己弄得像台炮坦克似的,其实就是因为你们之间的鸿沟太深,你不愿意尝试接受他们。” “也许吧。”陈埕耸耸肩,拐进一个转角,看到自家院子的铁门。 钟秀婆接到徐静淑打来的电话,说小翌和小晗今天晚上要在家里吃饭,叫她赶快去菜场买菜。电话刚一放下,就听到玄关传来的开门声。 “埕埕啊!”钟秀婆边走边说,“你妈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你小翌哥哥来啦!在哪…”话还没讲完,就看到柏翌跟在陈埕后面走进屋里。 “后面!”陈埕穿上拖鞋先走进来。钟秀婆的神情呆住了,似乎都不怎么相信,虽然知道他们一家人分开后仍然留在松江城,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消息。 “婆婆!”柏翌亲昵地叫唤了一声。 站在对面的钟秀婆咧开嘴,乐得像朵花一样,“我们家小翌都长这么大啦!”她上前几步,紧紧拉住柏翌的手,把他拉到沙发那边,替他取下书包,接过他脱下来的大衣,然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另外一只手开始抚摸他的脸,“来,让婆婆好好看看!看看这个当年的奶娃娃!一天到婆婆家哭着闹着要妈妈!”就只是这么说完几句话,变红之后的眼眶里就已挤满泪水。 陈埕站在沙发后面,看着这一老一少若干年后相聚的场面,还真不想骗自己没被感动,因为连自己的眼眶都在这短时间内不知不觉地变湿了。 陈埕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和柏翌一样,里面都是穿着一件外套。“我上去啦!”他提起自己的书包,转身的时候看柏翌一眼,然后朝他摊开一只手。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这个动作的意思是“你先请!”不过在这种场合下,意思大概是“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走进楼上的卧室,陈埕轻轻把门搭上,脸上的表情又开始慢慢沉下去。他把书包放在写字台上,靠着门站了一会儿。他从书包里取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出“老师”两个字,然后拨过去,可听到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一句相同的话。 冬日的窗户前,始终都是那道昏沉的光线,倾斜着照到地板中央的位置,朝四周朦朦胧胧地扩散开来。顺着那道光线,陈埕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那片白茫茫的宁静的世界。 柏翌站在房檐下,看着钟秀婆那肥圆的背影跨出铁门,接着听到转身的她喊了一声“小翌,你和埕埕在家玩,我买了菜就回来!”后,才进屋把门关上。 柏翌没有关掉电视,让它就这样开着,觉得屋里热闹一点。他一步一步走上楼,一直走到陈埕卧室门前。他轻轻地把门推开,从那条敞开的缝隙里,看到侧身靠在窗户前的陈埕。 又让自己陷了进去,只要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在毫无防御的情况下,陷进那感觉之中。就像陷入一池扑满鲜花的沼泽一样,会被它吸引,最终很难爬上陆地。 柏翌敲两下门,走进去。陈埕侧脸,看着柏翌做到床边,并且伸手拍拍床面,意思是“过来坐!” 陈埕摇摇头,“我想站一会儿,没事儿,你坐着就好!” 柏翌懒洋洋地向后倒下去,两只手交叉垫在脑袋后面,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 “给你妈打电话了没?说你今天不回去了!”陈埕开口问道。 “晚一点再打吧!”柏翌说。 “还要打电话给小晗,叫他快点过来!” “还是你打给他吧!我昨天不是发短信给你们,说今天咱们去吃火锅。他答应了,说好下午联系,可估计今天是不行了!” “他电话号码是多少?”陈埕走到床前,然后按照柏翌念出的号码给岳小晗打过去。响几声后,电话里传出岳小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