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寓言 第73章 死亡走道

“──但是，你们办得到吗？” 站在我面前，浑身沾满黑血的女人一张狰狞脸孔发狂似的笑着，沾黏在她身上的尸肉像是失去作用的外衣，一块块掉落地上被当成垃圾般的任由她踩踏。 衣服被莉迪亚身上的血染黑了一大块，妍的脖子被巫婆的左手牢牢架住根本无法动弹，反抗的双手逐渐没了动作，眼神一秒比一秒空洞；与巫婆的眼神完全相反，黑色的高傲双瞳里，能找到的只有观看好戏的游戏心态。 是魔法吗…为了使她安分。 “开启前往外界的钥匙，连同白雪的那一把，我一起接收喽。”止不住笑意的薄唇叙述宣示性的话语，伴随着挥之不去的笑声，刺耳的音调回荡在混浊的空气之中。 “妍！”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事情，我冲向前伸手试图阻止打算架着妍离开的莉迪亚，但就只剩下那么一点的距离，厚重的木门还是早一步关上，深咖啡的木纹不只遮掉了她们的身影，同时也阻隔了从这里唯一的出路，只留下沉闷的声响。 我拉住门把急着想再次打开，却发现门早已从外头被锁死，怎么样使力也没有用，“…打不开。” 面对着有如铜墙铁壁的大门，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别愣那里，她对你很重要吧。” 后方突然有人拍住我的肩膀使我回神，回头一看，一张凶狠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是雷利。他让我退后一点，手拿着原本挂在腰上的长剑，在空旷的地方挥两下试手感：“妍也是帮助过我们的朋友，不会就这么让皇后带走的。” “可是──” “门打不开，那就用砍的。”挥刀动作停止，雷利看向他的目标，眼神顿时充满杀气。 “是、是啊！再不行的话还有我的火柱，木头很怕火的。”托比指着自己发抖的脚急忙撇清关系，“还有为了不让你们误会，我先说，我一点也没吓到喔，是脚自己在抖！不关我的事！龙可是不会因为刚才那个恶心的画面腿软啊！” 葛蕾琳欲言又止，“…等等，雷，虽然妍的事情很重要，但我想后母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 刀光一闪，银刃在碰到门的合页一瞬间爆出莫名的火花，不是因为摩擦而产生，那种感觉像是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然后在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下一秒──── “轰嗡嗡────！！” “唉呀呀，三位脸都黑掉了呢。”被困在鸟笼里的诺菈隔着栏杆，有些无奈的看着刚才最靠近那扇门、如今被轰得灰头土脸的我们。 “…”默默的抹掉脸上的灰尘，看着手上黑色一片，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这把已经不能用了。”面目凶样的雷利的身上及脸上同样满是灰尘，他把惯用武器放在地上，从腰间另外抽出一把备用短刀，开始检察它的锋利度。而那把躺在地上的剑，长得跟原先的样貌不太一样…不，是很大的不一样──它只剩下握柄。刀刃的部分被轰得粉碎躺在门附近的地上。 “啊…啊啊…门居然会爆炸…太可怕了！居然设陷阱，她想炸死我们！！一定是这样的！太恶毒了…”正在接受葛蕾琳治疗的托比经过刚才一事，惊吓过度，从刚才就一脸惊恐碎念有词到现在。 “那个…我想不是陷阱，是和关住诺菈的鸟笼类似的魔法…只是设下的条件不同，这种大概是受到攻击就会产生爆炸吧。好，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合起治疗时用的圣书，葛蕾琳将它收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袋子里。 “喔喔，不痛了，人类的治愈术不管看几次都很神奇。”托比活动手脚，然后摸摸脸上方才被烫到的地方，已经恢复成完好如初的绿色，“又是魔法吗，那该怎么办？不只妍的事情，连我们出不出得去都是个问题了啊！而且那边那双，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担心耶？” 被点名的诺菈不甘示弱，“莉迪亚不是说了吗，“如果想夺回她，就想办法逃离这里，到城堡的最顶端来找我。”所以莉迪亚暂时不会对妍怎么样的啦，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怎么离开这里，发霉笨蛋！” “你又知道了，她可是巫婆耶！不准叫我发霉！” “两、两位不要吵架…” 没理会互尬口水战的橘绿方，思绪开始回顾和凯西相关的记忆，寻找离开的可能线索。一路走过来的所有疑点，在莉迪亚被揭穿的那一刻，就全得到了解答。 打从一开始，莉迪亚就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攻击名为“伯勒”的护卫鸟是让我们能更顺利潜进王宫，位装成凯西降低警戒心，带到王宫深渊将我们困住，好拿走钥匙。 至于那三双消失的姆兹，大概是假的；自从见到真正的姆兹其实并没有那么亲近人之后，就逐渐有这样的猜想。 而体型大的夸张、撞破墙、有手和嘴巴的那双姆兹出现，听说大的姆兹会开始吃尸肉，现在回想，它好象只针对凯西…也就是巫婆一个人，大概是冲着她身上用来位装凯西的腐肉而来的吧。 同一地点，越过那扇狭窄的门到达另一个密道，中间那段完全空白的记忆，回过神来妍正用一种“老人痴呆？”的表情看着我；大姆兹的出现很突然，葛蕾琳、雷利和托比都有一样的空白记忆，也许那也和莉迪亚有关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当初妍可以比我们早行动？ 接下来遇到的虎蜂蜘蛛，就真的是莉迪亚的命令了，从只抢走白雪身上的钥匙这点就能明白。 但剩下的另一点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也可以说是一直以来就有这样的疑问──莉迪亚的法术高强，明明有许多的机会，为什么不选择直接杀了我们全部？以她的立场来讲，这样才是最省事的方法…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旭…” “什么事？”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子。抬头才发现大家的目光都投向这里，我不知何时变成了众人的焦点。 离我最近的葛蕾琳一脸担忧的看着我，“表情看起来很哀愁，你不用强装镇定…别担心，没问题的，我们都会帮助你。” 担心是大家都会有的，不过我的表情本来就这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接着葛蕾琳的话，结束了方才不知输赢的口水战的托比，用充满阳光朝气的眼神以及笑容为我打气：“对啊！放心啦，你的女朋友对我们来讲也是一路走来的伙伴，虽然会一直吐槽我啦…大家一起加油想办法突破难关，没有啥办不到的！” “什么？”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一个极大误会的字眼？ “旭，你终于承认了吗？”诺菈双手捧着脸颊一副害羞模样，一点也不像被关起来的人，“呀…等这一天等好久喽，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结婚的时候记得邀请诺菈呀！” “等等，没发生过的事要我承认什么──”更何况你还是从一开始就和我跟妍一起行动，了解的最清楚吧。 打断我接下来的话，雷利以一张凶脸表示支持，“不用再说了，我们都知道。” “…喂！” “…？”葛蕾琳突然震了一下，她连忙回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灰墙面。那面墙离我们最远，没有任何蜡烛放置或固定在上头，是四面墙当中最阴森的，也是最空的一面，她露出纳闷的表情。 “怎么了？”发现白雪的举动，雷利也跟着望向葛蕾琳看的方向。 “那面墙好象有…不，应该是我听错了吧。”侧着头，葛蕾琳皱眉头喃喃的说。 “什、什么？有、有啥啊？不要没讲完啦…怪可怕的！”打了个哆嗦，托比的脸色有点惨白，这一路走来他也吓怕了。 “刚刚好象有听到哀嚎声，但后来就没了…我想，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哀嚎？别、别别别吓人啊…就算不是人，龙也会稍微被吓到一点点的，只是稍微喔！”托比非常坚持那两个字。 “…诺菈，待在里头没问题吗？精神好象一直都很好…”好象没听到托比的话，葛蕾琳低头问笼中全身橘色的精灵。 “嗯？怎么这么问呢？”诺菈抬高头面对比她大好几倍的公主，正确来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还要大好几倍。 “呃，就是…鸟笼不是会让身体不舒服吗？妍当初连碰都无法碰到呢，诺菈被困在里头应该会更难过。”葛蕾琳若有所思的回忆当初见到诺菈的画面，“一开始还奄奄一息的，把大家都吓着了…” “不舒服？其实不会呀…只要不碰到，基本上都不会怎样的哟。奄奄一息的话…啊啊，那个呀！”一手握拳敲在另一手掌心里，诺菈恍然大悟，“只是无聊太久啦…加上好一段时间没吃到橘色的食物，才会变成那样的啦…就跟兔子会无聊致死的道理一样呢！” “什么鬼道理完全听不懂，为啥没吃橘色的食物会死掉啊。”继成妍的工作吗，托比受不了吐槽她。 “唉，发霉有时跟妍很像耶！”诺菈很惊讶的说。 “咦？但是我记得那时候，妍只是想接近它就被拒绝了，根本连碰都没办法碰到，诺菈怎么会没事呢？”葛蕾琳惊讶的说。 “妍？她不可能啦…这个是专门关魔法性的生物，附加的屏障只对魔法有用。”轻松的敲了敲栏杆，然后被电到的一瞬间手连忙缩回来，她痛苦的含泪揉着那双手，“…要真有白雪说的现象，那至少妍所拥有的魔力一定比诺菈还要大，但妍是从外界来的人，根本不会用魔法，也许哪里弄错了…嗯？等等，如果她真的会魔法…” 突然想到了什么，诺菈一张惊讶的面容猛然转向我，她激动的抓住栏杆，同时又被电一次马上松手：“旭跟妍不是都是从外界来的人类吗？旭，你确定妍不是外星人！？真的不是？要想清楚喔！” “…”你问这个，我到底该不该回应你？不要用那种闪亮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还是先把诺菈放出来好了，被关久了也是不好…可是我没办法，托比可以吗？”葛蕾琳问道。 “诺菈比较想见外星人啦…” “不行啊，龙族本身体内就含有魔力，碰了可能我从此就升天了吧。”托比转头望向我：“旭可以吧？雷利也是，攻击的方式是纯剑术吧，还没看过有关魔法的使用。” “嗯，应该可以。”虽然不清楚妍是怎么回事，自身倒是没碰过类似魔法的问题。 “？”突然被叫到名子，雷利从抬头瞪着天花板的发呆动作，移回一般正常视角看向我们。 “打开鸟笼就好了吗？”雷利很轻松的把鸟笼拿在手中，屏障完全对他没半点反应。 “哇…哇啊！不、不要摇来摇去呀！要碰到栏杆了啊啊…呀啊啊！！”笼中橘色的人没了平衡乱成一团，发出一堆惨叫，直到雷利将它放到地上才稍稍的小声下来。 “这个要开锁…”看着木条式的卡榫，雷利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短剑没办法，旭，你身上那把剑借我。” 剑？只是一个卡榫有需要它吗？不过我还是递给他。“…你要剑做什么？” 雷利拿着长剑面对鸟笼，眼神在一瞬间充满杀气：“不懂如何开，太麻烦了，直接劈成两半。” “…！？” 手中拿着鸟笼，在经过抢夺之后终于保住了诺菈被劈成两半的危机。 和雷利一样，附在上头的屏障对我没有任何反应，它在我的手里就是一架普通的鸟笼，上头门锁的地方卡榫有些生锈变红。 大概刚才被雷利的方法吓得半死，诺菈泪流满面的求饶，“…呜呜，旭会不会也想把诺菈劈成两半？想想诺菈之前很照顾你们的呀…不要这样，快想想呀！那段一起在花园中漫步、海边互相追逐奔跑、然后三人一起在星空下的夜晚睡觉啊…有没有印象？” “没有。”我直接了当的说。 “呜啊啊啊！…”开始惨叫。 不理她，试着转动卡榫，果然卡死，这下变麻烦了。锁变成这样也很难开，倒是很想拿剑的握柄还是什么硬的东西敲碎它，生锈的铁比较脆弱，应该很容易碎吧… 沉默，决定拿起方才借给雷利的长剑── “喂喂喂！等等，不要冲动呀！！咿呀啊啊…不要…”双手抱着头整个身体缩到角落去，她一整个像在躲空袭。 …我只是觉得锁很烦，想试试看能不能敲掉它而已。 “…” “？”想敲坏锁的动作突然停止，我望向那面墙。 等待的空袭迟迟未来，诺菈睁开眼睛，发现我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她一脸疑惑：“咦、咦？什么？” 其他人似乎也注意到动静，诺菈的惨叫声停止，整个牢房瞬间静了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很难让人相信这和上一秒是相同的空间。 “刚刚，好象又听到了一声…和方才一模一样的哀嚎声。”肯定的语气加深周遭的气氛。白雪站了起来，她正视那片异常空旷、没有任何东西搁置的阴森墙面，警戒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啊…”一声清晰的哀嚎声传了过来，是非常低沉、沙哑、充满空虚的音频，和之前遇到的虎蜂蜘蛛“咯咯”发音完全不同。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的我们无法猜测那是什么，但只有一点可以确认，不管是谁都听得出来…那并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 “咦？耶？那、那面墙有东西…怎、怎怎怎么办啊？”托比全身颤抖得很厉害，她勉强用发抖的嘴挤出这一句话，身体一步一步往后退到离那面墙最远的墙壁，感觉下一秒就会腿软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啊…” “啊啊…” 伴随着哀嚎，无数个逼近的脚步声愈来愈明显，在墙的那一面停了下来，然而过没多久，墙壁的另一边开始出现规律的巨大撞击声，每一击都毫不保留，急躁的节奏再再显现出对方恨不得想把阻碍给打碎。 “碰！”“碰！”“碰！”…“碰！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墙壁开始出现不太一样的声响。 “小心点，要过来了！”诺菈大声警告。 “喀啦──…” 灰色墙面的正中央，随着一次次不明的撞击，一面切割工整的长方形石版支撑不住应声倒下，推测那隐藏的门板原本应该是吊桥式的开法，负责吊挂的两边锁链断裂成四条，无力的挂在两旁和躺在地上。 随着石版的遮挡去除，中间出现的是另一条可以逃离这里的走道，宽高度勉强可以使一个人低着头走过去；能够离开这里，本来我们是应该高兴的，然而现在大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漆黑狭窄的密道里头，充满着的是尸臭、血锈的味道、铁器互相碰撞的撞击声、哀嚎、骚动、按耐不住的兴奋，以及── ────盯着我们，无数双的不祥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