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倾城阁主媚江山 第78章 不，你别死

将头上的簪子拔下，嘉若猛地划向自己的手腕。鲜血从伤口处涓涓流出，嘉若惨笑着将手腕放到方行的唇边，诱使对方将自己的鲜血喝了下去。她记得那人说过因为自己长期被浸在草药中，所以自己的血有一点解毒的功能。那么即使不能完全祛除方行身上的毒素，至少也可以减轻对方的痛苦吧？ “魂吟，你别死。你就算要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手上！”死死抓着方行的衣领，嘉若发泄般地朝着对方大喊，明知他此刻听不见却还是固执地想说给他听，单纯地想说给他听，只是想要告诉他她真正的心思。 她恨他，因为他们之间隔着难解的仇恨；她想杀死他，因为父债子还；她要报仇，因为只有在方行身上才能将欠她的全部还干净。可是……她同样地也被这个男人所感动。 他是这个世上第二个决定保护她的人，也是如今的唯一一个。 方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疲惫万分，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了片刻后转头看见趴在床边的嘉若，忍不住就微笑地伸手拍拍嘉若的头。 “你醒了？”嘉若揉揉眼睛，有些迷蒙地看着方行，然后起身想给他倒水，却被方行一把抓住手腕。 “嘉儿，回去以后嫁给我吧？”诧异地回过头，她看到身后虚弱的人期待地说着。愣在原地半晌，嘉若终于点头应声好。方行闻言喜上眉梢，迅速地从床上下来，一把抱住嘉若，脸上是不可遏制的惊喜。 嘉若却是漠然地垂下眼，衣袖间滑出一把剑光泠泠的匕首！ 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心中衍生出的后悔却比内疚更甚。明明她想要的复仇就在眼前，可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解脱。 匕首滑到掌心，锋利的刀刃泛着冷光，嘉若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她以为自己可以放弃仇恨、原谅方行，然后简简单单地做着他所熟悉的那个嘉若，和方行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像……从前一样。 可是原来那份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只要她一想要放弃，耳边就会响起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全部都被杀死了。” 全都死了，全部都被杀死了！仇恨就像是噬心的毒药，你越是想要解毒，毒便越是渗入心脏，逃不掉解不掉，最后只能认命地被毒素侵蚀然后彻底失去自我。 这个世上第一次朝她伸出手的一家人，第一次将她当家人一般看待的亲人竟然无故死在别人手上，还死的基本没有全尸！这么残忍的事实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 小的时候嘉若常常会在梦里跟着家人一起玩耍，明明一开始是温馨的画面，可最终却总是以残杀告终！她一遍遍地在梦中看到亲人死去的场景，虽然从未亲眼见过现实，可光是梦中的场景就让嘉若痛得喘不过气来。 眼睁睁地看着在乎的人死去，而自己却是无能无力，甚至在冲上去的时候还要忍受自己从他们身体里穿过的残忍的事实！她和他们早就已经阴阳相隔，哪怕梦中的景象再真实也永远成不了现实！ 她本该有幸福的家庭、本该有疼爱自己的双亲、本该有高傲自尊的哥哥，可是这一切全都被毁了，被魂吟的父亲毁了！被一个杀人犯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所以他活该，他该死！ 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嘉若举起匕首，狠狠地朝着方行的背部刺去！鲜血猛地喷溅出来，溅到嘉若的脸上，让她莫名地就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推开方行，丢掉匕首，嘉若死命地擦着自己的脸。 不是第一次看见血，不是第一次任由自己脸上沾满旁人的鲜血，可却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恶心。拼命地擦着自己的脸，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可是嘉若却还是用力地擦着，直到皮肤渐渐变红，直到脆弱的肌肤裂开，由自己的血液覆盖了方行的，嘉若才慢慢安静下来。 抬起眼，嘉若目光茫然地看着方行在被自己推开之后踉跄几步，随即便狠狠地朝地上倒去，只不过因着两人的位置离得床比较近，方行正好跌倒在床铺之上。 他躺在那里，鲜血从他的背部开始蔓延，一点点染红了浅色的被褥，带来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报了仇！分明报了仇，长期以来埋在心底的仇恨终于可以化解，可是嘉若却好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沉默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方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望着自己，然后惨然一笑，慢慢启唇。 “小羽。”他这般唤着她的名字，柔情而无奈。是小羽而不是嘉若，小羽，小羽，方小羽。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真实名字叫小羽？她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身份啊？ “你是谁？”颤着声音开口，话一问出口，嘉若竟然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不敢听，她心里竟然对方行未出口的答案惶恐不安，就好像对方所说的话将推翻她全部的信仰一样。 “小……羽，被……咳咳……被自己的哥……哥爱上，是……不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手中的匕首铿然落地，嘉若猛地睁大了瞳孔。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方行的衣服，将他拉起来，然后狠狠地盯着对方，咬牙问着：“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要是敢说谎，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她不信，她不信方行是她哥哥！这一定是方行卑鄙无耻地想要逃脱死亡的惩罚而想出的办法，他父亲竟然能杀死方家全家，必然和方家有过节！所以他一定是从他爹口中得知她的身份的！ 那么方行是不是明明知道她的身份才会让她随侍身侧的？怪不得一贯身边没有固定随侍的方行会选择仅仅是选拔比试魁首的她，原来只是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吗？ 想要赎罪所以才会这么信任她？ “小羽……”苦笑着出声，方行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手解释清楚，却在指尖碰到嘉若手腕的时候被她一把甩开。 嘉若面上带着几分疑惑和惊惧，如同在躲避瘟疫一般退后几步，和方行拉开一定的距离。 被打落的手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方行只能微弱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小羽，我……咳咳……小时候、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慢慢地闭上眼，方行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想要递给嘉若，却还是只能颤着双手掏出怀里的东西，随后手无力地垂下，任由手中的玉佩滑落。 一块精致的黄玉顺着方行张开的手掌落到地上，“砰”地摔成两半。玉上雕刻的白羽亦是碎成两半，咫尺相望，带来一丝莫名的哀伤。嘉若怔怔地看着，瞳孔猛地放大。 有一块类似的黄玉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她总是跟在哥哥身边小心翼翼地想要看看那块黄玉，可是那个时候她是一个被厌恶的存在，被她所喜爱的哥哥讨厌的存在，所以她碰不到也触不到那块黄玉。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偷东西的坏孩子，她只有五岁，理应少不更事，可是为了活下去，她却比常人更早熟，甚至只能去偷东西。偷吃的、偷来往客商的荷包、偷贵妇们的首饰……只要是有价值的，她通通都偷！ 但是年龄毕竟是她最大的弱点，又加上常年没有温饱，她比同龄人要瘦小许多，偷东西因此鲜少有成功的。被抓住的时候，好心的会送她一点吃的，冷漠的则是找下人踢她打她，那是一段饥不果腹、今日过了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死的日子。 就在这得过且过的日子中，嘉若有时候会想与其这样子低贱地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可是对未来的渴望、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继续苟延残喘，直到遇见她后来的父亲。 那是第一个不因为她偷钱而打骂的人，也是第一个摸着她的头说“你好可爱”的人，更是第一个愿意带着她离开那脏乱鱼龙混杂的地方的人。 惴惴不安地到了方家，嘉若看见了一个长得很精致可爱的男孩子，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而且还是她以后的哥哥！这样的愉悦让她真的好喜欢他，好想跟他一起玩，所以就算对方讨厌她，她还是像根尾巴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对方后面。 那个时候她的哥哥方行身上有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雕刻着一只气势汹汹、活灵活现的小老虎，栩栩如生很是可爱。也许年纪小的孩子大都喜欢可爱却又象征着霸气的东西，因此嘉若很喜欢那块玉佩，可是方行却连碰都不愿让她碰。 为了这个嘉若曾经伤心了很久，直到后来父亲察觉，亲口允诺会给她找一块一样的黄玉，在上面雕刻白羽作为送给她的礼物，她才不再伤心。只可惜礼物还来不及拿到，方家就出事了。 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就连哥哥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悲凉地活在世上，守着一个报仇的信念。 白羽，白色的羽毛是她方羽的所有物，能够拥有这个东西的人应该只有方家的人才对。 蹲下身将摔成两半的玉佩慢慢地捡起，嘉若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半块玉佩拼在一起，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玉佩中央的那条缝隙永远都不会消失，就像她永远都无法忘记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同时也是她的恋人。 她小时候那么那么喜欢的哥哥、帅气的、漂亮的、无所不能的、对她不屑一顾的哥哥竟然会是如今千般宠爱她的魂吟，她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血腥味飘散的房间里，嘉若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那碎掉的玉佩。她无声地、痛苦地、压抑地哭着，捂着嘴的手一点都不敢松开。她怕只要自己松开一丝一毫，她就会放声大哭，肆意地发泄着心里的苦楚和内疚。 仅仅几步之遥的地方躺着她此生最爱的人，也是这一辈子唯一爱的人，可是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去抓住对方的手，也再也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笑看周围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