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来不来 第31章

赵雅荃回到了乱哄哄的后台，急忙脱下衣服，换上另一套洋溢现代感的旗袍。在换衣服之际虽然有时会春光外泄，但是她根本来不及﹑也没想到要去遮掩，忙碌的工作人员也无暇﹑更没有心情故意偷瞄一眼。 她穿上合身的衣服，手执镂空描花的檀扇，袅娜地步出后台。这是今晚，更是今生最后一次的走秀。 紧盯萤幕的李松茂看到她冉冉走出了视线，才怀着既欢愉又心疼的复杂情绪放下手中的摄影机，塞进背包里，打算待会到后台接她回家。 来宾的座椅放置在靠屋墙一面，再加上为了要让坐在石桥与小舟的宾客能清楚看到穿在模特儿身上的服装，因此走秀的地毯紧临着溪畔。 赵雅荃走到石桥前面，停下脚步，摆个婀娜多姿的姿势，然后斜身往前踏出一步。心想着，再走过两间房子，苦苦追寻的梦想就可以划下完美的句点了。但是就在她转身之际，嫉妒的病魔似乎不愿意看到她美梦成真，开始在她的身内尽情肆虐。她奋力咬着下嘴唇里面的肌肉，期盼能取代腹部的剧痛，拼命撑住渴望倒下的身子。 就快结束了，绝对不能倒下！要倒的话，也要等到走进幽明的巷子里才行。加油！就快到了，你等了那么久﹑牺牲那么多，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绝不能前功尽弃。撑下去！绝对不能投降。 她，努力为无助的自己打气。 她，拼命举起颤抖的脚，踉跄地踏了出去，再使劲稳住孱弱的双脚，不让自己跌倒，甚至摔入近在咫尺的河里。但是她越惧怕一不小心跌进河里，踏出的步伐就越零乱。 她急忙轻摇着扇子，遮住溢满痛苦与冒出冷汗的脸庞，挪动哆嗦的双脚，迈力往前移动。 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我一定可以走完！她那苍白的双唇不时地颤栗，泪水在渴望放弃的眼眶徘徊。 四周的宾客没有人发现她的神色有异，而且还是病魔肆虐的产物。她那蹒跚飘浮的步伐，在观众的眼里以为是为了要表现出这件衣服的婀娜妩媚，才特意这样走台步。 “她怎么了？”张婷狐疑地说。 邓亚泉双手搁在窗架，撑起身子，担忧地凝望她那被数十道目光紧紧包围的小小身影。 到了﹑到了﹑就到了！加油！赵雅荃忍不住露出恐慌害怕的表情，彷佛前面吊着几盏似明若黯灯火的巷子就是救命的浮木，一旦被它吞噬，就能获得渴求的解脱。一股莫名的意志力刹时扬了起来，趋使她迈开从未有过坚强的双脚，快步往前走去。 她，终于走进了幽黯。 她，终于完成了梦想。 当她被狭隘的巷弄吞噬的当下，坚强意志力彷佛被黯淡的灯光急遽吸吮殆尽，她倏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捧住腹部，痛苦的喃喃呻吟。“亚泉，你在那里？有没有看到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演出，你给我打几分呢？” 主办单位在靠近巷子附近没有安排来宾，因此没有宾客发现有模特儿倒下来。尾随赵雅荃进来的模特儿见状吓了一下，轻喊声从捂住嘴唇的双手飘出来，急忙蹲下来将她搀扶起来，附近的工作人员也跑了过来，赶紧将忍不住痛苦呻吟的赵雅荃扶进旁边的小房间里休息。 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的邓亚泉，看到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倒下去，急得双手奋力一撑，打算从二楼直接跳下去，游到对岸扶她起来。 “你干嘛？要跳河自杀！”王泰杉急忙双手抱住身子已经探出一半的邓亚泉。 “我要去看她啦！”邓亚泉急得想要挣开束缚。 张婷使劲拉住他的手臂。“要去看她怎样，也要走楼梯呀！” “唉，烦呀！”邓亚泉不耐烦地跳了下来，奔出房间，两阶当一步地跃下楼梯。王泰杉他们也紧跟在后。 因为发表会还再进行，当他们跑到了雅泉桥，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不管他们如果哀求，工作人员就是不让他们过去。邓亚泉只能急得直跺脚，引颈望着对岸的民房，似乎视线能穿过这些房子，落在不知怎样的赵雅荃身上。如果前面没有一层层的障碍，邓亚泉好想抡起拳头把这个拦路的男人揍昏，或者一脚踹进河里。 “别发疯呀！”张婷仍紧抓着邓亚泉的手臂，避免他一时冲动跟工作人员发生肢体冲突。“就算这个家伙躺平了，你还得越过观众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红地毯，才能到后台。” “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是丢了她的面子呐，以后还有厂商愿意雇用她吗？”王泰杉顺着张婷的话头说。 “她可能为了减肥而饿昏了，不用紧张啦。”张婷劝慰着。 邓亚泉担忧地磨揉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王泰杉见状，一手紧紧搭在他的肩膀。除了要给他一丝的安慰，更是防止他一时丧失理性，不顾一切冲过去。 过了一会儿，全部的模特儿一边鼓掌﹑一边依序走了出来，除了身子卷曲在阴暗角落的赵雅荃。接着设计师出来接受献花，在众人的掌声中绕了红地毯一圈，结束这场服装发表会。 这时，所有的灯光都亮起来，来宾纷纷站了起来，一边交头接耳谈论这场别开生面的服装秀，一边随着人群离开，打算搭乘主办单位安排的巴士返回S市。 既然已经结束了，邓亚泉就想闯过去，但他还是被工作人员拦阻。 “我是模特儿赵雅荃的朋友，刚才看到她在走完秀的时候昏倒了，想进去看她怎样？”邓亚泉焦躁地说。 “不行，你没有通行证不能过去，尤其进入后台。”工作人员说。 “我以前没有通行证，还是进去过后台。”他一边气鼓鼓地说﹑一边挥舞着手。 “那是别的单位办的，我不管。现在你就是不能过去！”工作人员趾高气昂地扬起下巴说。 “你！”邓亚泉气得紧握拳头，怒目瞪他。 王泰杉紧紧勾住他的肩膀。 “你就行行好呐。”张婷哀求地说。虽然她不认识赵雅荃这个女孩，但已经被邓亚泉的举止感动了。 “对不起，真的不行呐，你们别为难我。”工作人员转为无奈的口吻说。“如果你们的朋友真的晕倒了，后台自然会有人会照顾她的，你们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过去呢？”邓亚泉不耐烦地说。 工作人员瞥了一眼手表，故意说。“再过两个小时吧，现在后台正在举行庆功宴。” 随后他招来两个临时警卫，在他们的耳边嘀咕几句。警卫点了点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三人，彷佛只要他们胆敢越雷池一步，就先揍一顿再说，然后扭送警察局。 “靠！待会再来啦。”王泰杉边骂﹑边拉着邓亚泉离开。张婷同样在后面拼命推着。 无可奈何的邓亚泉只能踏着踉跄的步伐离开，频频回首，凝望无法跨越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