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来不来 第36章

赵雅荃的身影只有一半落入邓亚泉的眼里，他不要只看到半边又朦胧的她，这是无法接受的缺憾。“坐到我的右边好吗？这样才能看清楚你。”他把赵雅荃挪到右肩，揩了揩她的泪滴。 赵雅荃遽然一愣，仔细凝看邓亚泉那只失去灵魂的左眼，疑惑地说。“你的左眼怎么了？” “他的左眼瞎了，所以才一直躲着你，害怕你不再理他。”王泰杉感叹地说。老天爷为什么要捉弄这对相爱的男女呢？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左眼会瞎了？”赵雅荃惊慌地凑上前去，用颤抖的指腹轻触他的眼皮。 李松茂同样惊愕万分地蹲下来，轻轻挪开赵雅荃的手，撑开邓亚泉的眼睑仔细看着。邓亚泉只好坐正，让这位赵雅荃的爱慕者检查。 “王泰杉，到底发生什么事？”赵雅荃心痛地凝看王泰杉。 王泰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搡了搡张婷。 张婷白了他一眼，才将事情说出来。“最后宝楠像害怕被他带衰似的赶紧溜了，他才更加不敢面对你，怕你也跟那个女人一样。我们刚才就在二楼看着你走秀。”她指着旁边的房子。“当他看到你在巷子里晕倒的时候，差点就从二楼跳下河，要游过去扶你起来。” 我的梦想已经是完美了，因为有你的参与。她满足地凝望邓亚泉。 “唉，只能说倒楣呀！你的左眼还是有机会复明的。如果没有的话，你所看到的世界还是跟我们一样。瞧，你还可以跳下河英雄救美，可见失去一只眼角膜并没有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还是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不用去想那么多啦。”李松茂的这些话是说给赵雅荃听的，为的是要让她放心。 赵雅荃把邓亚泉拉了过来，柔柔轻触他的左眼。“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自杀了。但是，我要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最后一刻。” “嗯，我一定陪着你。” “找个地方让她换上乾衣服，不然会并发肺炎的。”李松茂说。 邓亚泉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到离这里最近的琴湘阁，毕竟她在那里接客，借个地方休息换衣服应该不成问题。然而，他不晓得身旁的男人知不知道她的事，不敢说出来。同样的，李松茂更不敢提出来，揣想赵雅荃应该不会让这个男人知道她在琴湘阁接客。 “你开车来吗？”邓亚泉问道。 “嗯！”李松茂说出停车的地方。 邓亚泉的脑子一兜。“她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还是直接回S市好了。”他把赵雅荃扶了起来，背在背上，双手穿过她的膝盖在前面交握。“快走吧！”他的双手和腰奋力往上一提，焦急地迈开大步快走。 虽然赵雅荃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但是躺在他背上的感觉好舒适，好的难以形容，不由地情愿让孱弱与痛楚继续留在身上，而不愿健康悄悄溜了进来。 李松茂三人对望了一眼，只好跟着邓亚泉。 气氛有些哀愁﹑有些尴尬，尤其只有呼吸声的沉默，更叫人难受。 邓亚泉为了化解冷冽的凝滞，轻轻哼起小镇的民谣，却让氛围更加愁怅。 “去你的，哼什么烂歌嘛。我来唱！”王泰杉乾脆唱起粗犷的家乡民谣。 “什么破嗓子，鬼叫也比你好听。我来唱好了！”张婷于是用老家陕北的腔调，唱王菲的歌。 赵雅荃被他们逗得抿嘴笑着，在邓亚泉的脖子留下吻痕。她的手指轻轻拂揉他的左眼皮，彷佛那是拥有无边法力的仙女棒，期盼让那只眼睛恢复往昔的光采。 李松茂漾着苦涩的笑脸，凝望依靠在别的男人背上的她。 他们拐过一个街道，邓亚泉就停下脚步。“李先生，你先照顾一下她，我去借衣服给她换上。” “嗯，好的。”李松茂走到他的背后，把赵雅荃扶了下来，让她靠着墙壁休息。 邓亚泉瞅了她一眼，就快步奔进旁边的巷子，跑到章丹的家里借一套乾净的衣服。 也许他们从小就打闹惯了，章丹故意不借给他，还逼问到底要给谁穿的。邓亚泉情急之下，只好说是张婷不小心跌进水里。刚才她跟张婷在邓家聊的很开心，于是二话不说，拿出一套运动服给他。就在邓亚泉要离开的时候，章丹嚷着也要跟去，吓得邓亚泉直说不用﹑不用。 章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直嘀咕着肯定有鬼，于是悄悄跟在他的后面。 章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直嘀咕着肯定有鬼，于是悄悄跟在他的后面。 着急的邓亚泉根本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他来到了他们等待的地方，就把运动服递给李松茂，而不是张婷。因为这个男人同样喜欢赵雅荃，让李松茂帮忙拿衣服，也是一种爱情的弥补与抱歉。 邓亚泉打算再次背起赵雅荃，她直说身体已经好很多，自己走就行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爱她的李松茂感到心痛。可是邓亚泉不管那么多，半蹲下来抓住她的脚，背了起来，快步朝李松茂停车的地方走去，使得赵雅荃想要拒绝也没办法，只能歉疚地瞅了李松茂一眼。 李松茂佯装一付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心里正如她所想的，心痛不已。 躲在一旁的章丹凝看趴在邓亚泉背后的女孩，一道幽红的光晕落在女孩的脸颊。她愣地捂住了嘴，竟然是赵雅荃！而且两人的动作是这么亲密。 他们来到李松茂的停车的地方，邓亚泉把赵雅荃扶进后车厢。然后，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邓亚泉想要帮她换衣服，但此举对李松茂是种折磨。 李松茂想要帮她换衣服，但是她的正主儿就在旁边。 王泰杉很识趣地搡了搡张婷，张婷愣了一下，随即就会意地把衣服拿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换。”赵雅荃为了避免造成这两个男人的尴尬，就探出身子，拿起张婷手中的衣服，关上车门，自己换上。 邓亚泉看着车子，视线再扫过众人揣想。如果全部的人都塞进车子里回S市，她一定坐得很难受。如果让她舒服地躺在后座，我坐在前座，除了三个人都尴尬之外，把王泰杉他们留在这里也不好意思。他打定了主意之后说。“李先生，请你载她回去好了。这么多人也挤不进去。” 李松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跟他们先回S市，我跟小婷明天再自己回去。”王泰杉说。 张婷晓得邓亚泉的心思，气得踩了踩王泰杉的鞋子。“凳子，你还是留下来好了。有医生照顾她，总比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来的好。” 王泰杉不置可否地斜睨张婷，打算开口讲话。张婷不悦地白了他一眼，他才缩进已经钻到喉咙的话。 “就这样吧！”赵雅荃打开车门说。虽然她很想跟邓亚泉一起回去，但是场面想也知道很尴尬。 “嗯，那我们先走了。”李松茂朝邓亚泉点了点头，开了车门进去，启动引擎，尽速驶离这个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方。 邓亚泉担忧地眺望驶入夜色的轿车，直到它被黑夜完全吞噬，才叹了口气。 “嘿，你怎么也来了？”转身的张婷看到章丹就站在后面，下意识地打招呼。 邓亚泉听到声音，急遽转身，只见章丹双手在胸前交叠，冷冷看着他。 “那个传言是真的吧！”章丹不悦地说。 邓亚泉急得轻摆脖子，视线偷偷掠过王泰杉跟张婷，惧怕章丹把赵雅荃在琴湘阁当小姐的事抖出来。 章丹会意地冷冷笑着。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从小一起长大，不久之后更是小叔，不希望他在同学面前没面子。 “晚了，回家睡觉喽！”邓亚泉松了口气说。 王泰杉很好奇地望着邓亚泉和章丹。 张婷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今晚发生的事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引起事端，于是挽着王泰杉的臂膀，命令似的压低嗓子说。“走啦！” 邓亚泉走到章丹的旁边，轻声地说。“谢谢。” “今天先放过你，改天你要好好跟我报告，不然就告诉你爸妈。”章丹白了他一眼。 “知道啦。”他苦笑着。 邓亚泉抬头望着只有一弯勾月与稀疏星星的夜空，感叹地想着，今晚是残缺的夜，是晦暗的夜，也是感叹的夜，更是悲凄的夜。为什么悲剧会降临在她身上呢？ 他的眼睛星光粼粼，因为孤伶伶的星星在他的眸子抖动闪烁的光芒，因为他的眼眶已经温润了。 他们回到邓家之后，邓亚泉兄弟让出房间给王泰杉他们，王泰杉过意不去，一直说睡客厅就行了。邓亚泉的父亲不让，直说那有让客人睡客厅的道理，王泰杉跟张婷才不好意思地答应。 这些推让使得邓亚泉暂时放下担忧的情绪。当客厅一片漆黑时，他宛如坠下黝黑的溪水，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慌乱找寻她的踪迹，担心她的安危，悲愤她的自杀，用力拉起双脚无法动弹的她。她，张开了双手将他环抱。他，痴愣地狂吻她的唇。此时，幽暗的水里不再恶臭难耐，因为有她的地方就是明亮芳香的天堂。 可是，她却推开了他，晦暗的水流急遽狂增他们之间的距离，河底的水草和垃圾像死神绺绺的发丝得意洋洋地在她的四周耀武扬威。 这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虽然他拼命挥舞四肢渴望再潜入水底，还是无法控制飘起的身子。水面映着灿烂的星光与姣洁的月色，但是，他不要，因为这里没有她！他拼命试图往下沉潜，不管那个世界是阴暗还是明亮，因为那里有她。但是他的身子却使劲往上飘浮，将他带离她的渴望与不舍。强劲的水流把他踢出了水面，幽蓝的夜色抹在这方角落，一个他使劲呐喊——不要！——的世界。 他，惊得睁开了眼睛！幽暗的客厅就像蓝蓝深海，映在瞳孔的东西随着水流抖动出扭曲飘摇的身影，没有一样是记忆中应该有的样子。就像此刻的他跟赵雅荃，已不是以往的模样。 因为，两人的感情不在暧昧。因为，不幸恰巧都落在他们身上。因为，短暂的重逢之后，是永远的分离。 眼前的景象更为扭曲变形了。他的泪水像狂肆的洪水冲击眼前的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