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西燕山 第30章　

十五个小时……阮燕山想到了刚刚蓝迪飞利浦斯说的话，那也就是说此时的深谷上方以及外围有个捕抓四喤的大型咒术，由此可以知道那些家族在这次的行动中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但话说回来，如果这次的捕抓四喤行动真的如此重要，那这些家族为什么不派出真正的超级高手呢？ 阮燕山想了一会儿就猜测到原因，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因为四喤出现的消息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知道，如果这些家族出动大量的人马或是派出超级高手，这么一来动作太大，一定会引起其他家族、势力的注意，所以最多只能派出这些年轻一代的高手，希望他们可以通力合作捕捉到四喤。 但这些高手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各个心比天高，大多数都认为靠着自己就可以捉到四喤，要他们和别人合作原本就是极为困难。 阮燕山决定跟在他们后面，四喤已经到了另外一头的山区，他也想知道咒术师是如何判断出四喤的位置。 伊莲道对其他三个男人的咒术运用也感到吃惊，同样身为咒术传人，她知道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够把冰、火、植物这些东西操纵自如，能够做到如此表现，这表示出他们一定是家族中的精英，难怪会被派出来参与捕抓四喤这个秘密任务。 但你们就算是来再多人都不会有用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让四喤乖乖听话…… 黄凤的心情一直悬在那个灰点上头，能不能抓到四喤并不是她担心的事。 四喤虽然珍贵，但对幻影家族来说却是可有可无，毕竟幻影家族的珍贵处是辅佐其他咒术师抓妖，施展虚拟画面在众多家族之中只有幻影家族的人才办得到，正确的说，只有幻影家族的血缘后代才办得到，没有什么家族愿意得罪他们。 更何况，对幻影家族来说，如果真的抓到了四喤，搞不好那才是他们家族灾难的开始，要知道怀璧其罪，要是幻影家族拥有了四喤，也许隔天就会被进攻了。 那灰点到底是什么？她一直想，有好几次都要撞上树木，不少次还把树枝撞断好几根。 其他人用奇怪的神情看着她，尤其是一直关心着她的严可泰。不过她没有解释原因，还是一边走一边想着。 第一波的遭遇战很快的发生。 从发生战斗到结束的速度也超过阮燕山想像，第一声闷爆巨响从山区的角落传来，到连续火光爆炸响彻每一个角落，前后只有十几秒的时间。 这个大爆炸引来大多数的咒术师注意，所有在附近的人都往那个地方靠近，这是获得四喤力量程度讯息的机会。 当阮燕山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地上、树上、岩壁、小山沟、两块大岩石的中间，总共黏了十几块血肉模糊的碎肉块，勉强能分辨的出是由七到八个人不自愿的贡献。 “这是天雷和天爆咒术，看来是“雷电家族”的人先遇上四喤。”几个有经验的老头看了附近焦黑冒烟的树干，以及肉块焦熟冒烟的程度判断出来。 “这不只是天雷、天爆咒术，还有腐尸咒术，如果同时中了这三个咒术，四喤应该不大可能全身而退。”这时，一个瘦的像竹竿的秃头老者蹲下来，用手上的枯枝戳了戳冒烟的地面，他用力把枯树枝往泥土插进去，跟着拉出一条恶心的黑色黏液，黏液被枯树枝拉长了，仔细一看，枯树枝和黏液接触的部分居然开始溶解，尖端部位还冒着恶心的泡泡，味道甚是难闻。 阮燕山站的虽远，但他的嗅觉非比寻常，那个臭味一出现他就闻到了，恶心头昏的感觉马上出现，幸好妖丝赶紧送过来一团解毒的冷气，这才驱逐了那个恶心的臭味。 其他人也纷纷走避，站到比较上风的位置，避免吸入腐尸咒术的味道。 “白痴！用天雷和天爆咒术的白痴，如果四喤死了，那它的价值比一辆保时捷还要少，白痴白痴！”一直骂着白痴的是个满脸胡子，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脏灰上衣的壮汉，他咆哮咒骂着，彷彿那些已经成了肉块的人死得不够彻底。 附近几十公尺内围着许多人，不过其他人都在揣度着四喤在这样子攻击下受伤的机率有多少，需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抓活的。 绿级妖怪如果发了狂，除非是所有人联合用强大的咒术攻击，否则要活捉是不可能的。 “无量天尊。”一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从黑暗中站出来，他穿着一身黄色道袍，踩着灰布软靴，嘴里虽然喊着无量天尊，不过他的模样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道士。 只见他从腰部抽出一把枯木模样的剑，来到刚刚有黏液位置的泥土一插，右掌对尸首肉块打了个揖，低声：“尘归尘，土归土，诸位归位吧！”他竟是在超渡亡魂。 其他人没有阻止他，咒术师每每出了门就不见得回得了家，因此对于超渡亡魂这档事都很重视，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不会去阻挡别人超渡。 这个年轻道士走出来后便有好几个人认出他来，他是“天官道观”的弟子，名为不易，据说是个道家咒术天才，年纪轻轻便已经获得天官道观八成的咒术真传，因此他手上拿的枯木剑，一定就是超级咒术师轩子白年轻时所用的“太一枯剑”，是个相当可怕的咒具。 据说这把太一枯剑能够让天官道观的咒术提高三成力量，当年轩子白不知道用它宰了多少作奸犯科的罪犯和邪恶咒术师。 当太一枯剑插进充满腐尸黏液的泥土时，不易伸出手掌放在身前作揖行礼，嘴巴喃喃念着咒术专用的语文。而随着咒术语文的催动，太一枯剑开始产生白金色的光芒，逐渐的驱散泥土中的腐尸黏液，并且连同碎尸肉块上的秽气也一同驱逐干净。 超渡完之后，不易拔剑又退回去。 “走吧！”不知道是谁低声开了口，其他人也默默转身往山谷深处的方向移动。 每个人心中都知道，身为咒术师，没有人不会遇到危险，而刚刚那几个人的下场未必就不是自己的未来。 阮燕山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惊讶于不易手上拿的太一枯剑，因为当不易拿出那把剑并且催动咒术语文的时候，阮燕山的天味本能马上就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分子味道。 这是……这是圣紫荆刺冠的味道！他大感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拥有和圣紫荆刺冠一样的东西。 不过那个年轻道士好像不懂得如何正确使用，因此他只在念出咒术语文的时候才能引出一小部分太一枯剑的功能，而不像血狼人拥有的圣紫荆刺冠，可以完全的发挥让死人复活的能力。 阮燕山舔到了一小部分两者之间不同的地方，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同时舔过圣紫荆刺冠和太一枯剑分子结构味道的人。 如果把太一枯剑给他重新处理，太一枯剑就会拥有像是圣紫荆刺冠的威力。 越到森林深处，古树老枝、怪虫野鸟偶尔会从身旁窜出，团团不散的迷雾层层包围着众人，稍不注意，就可能会受伤。 但这危险的环境可抵挡不住这些企图心旺盛的咒术师，几个手上有武器的咒术师轻易劈开挡在前面的藤蔓枯枝，步步逼近，几十分钟后愕然发现，他们正站在一个大山洞前头的平地。 这是一个不小的山洞，上头垂下无数粗如指头的藤蔓，地上长着杂草，野树枯枝横陈在洞口前头地面两旁，看得出来已经被人践踏过。 山洞的开口足有三层楼高，宽却只有十几公尺，山洞里头不时有呼呼的风声传出，犹如动物哀号哭泣的声音，听来格外恐怖。 地面说是平地，但仔细一瞧，却也不是真平，在后头靠近森林的地势比较低，只是给几块大石头撑着，所以乍看之下比较平整。 山洞里头黑漆漆的一片，传来潺潺的细微流水声，黑暗的山腹里头危险自是不言可喻，几个比较小心的人都没有进去，大概还在想要怎么结伴一起行动。 要靠着自己一个人在黑暗危险的山腹弯曲地道里头抓一只绿级妖怪，那不是勇敢，那叫自杀。 伊莲道、黄凤等五个人也来到这个山洞前，碎石铺满整个平地，杂草从石块空隙中挣扎拔出，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大树树冠遮盖，没有乌云阻隔的月亮露出脸来，把下面的贪婪照的一清二楚。 溥烈在地面生了一团火，就像是营火晚会似的，就是这把火引来了很多咒术师。 “看来四喤是躲进了这个山腹弯洞里头。”说话的人还是溥烈，他的对象自然是伊莲道。 不过回话的人却是严可泰，他哼哼两声，有点不屑的说：“你这不是说废话吗？黄凤的幻影图里面标的很清楚，代表四喤的大红光点在里头窜的可快了。”说时还故意指了一下黄凤身旁的虚拟幻影图。 此时，虚拟幻影图里面已经不是刚刚的丘陵山岩高低起伏的画面，而是变成像腔肠似的无数地道，整个山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一样，成了数百条通道的环境，而四喤就是在里头飞快移动。 麻烦的是，黄凤的幻影图并没有办法完全呈现出所有地洞面貌，四喤很快的跑出范围之外，还能看到的就是代表自己人的绿点，以及一部分已经跑进地道的黄点──不知名的敌人──数量还不少，起码有七八个已经进了山腹里头。 “怎么样，我们要不要结伴进去？”说话的是刚刚那个年轻道士不易，他的神情比较从容，好像这次的行动不过是个旅游。 伊莲道、黄凤、范点他们五人都没有意见，反正到了里头各凭本事，意思是一样的。 “老规矩，一起进去，到里头各凭本事。”瘦竹竿老头犹如绿豆般大小的眼珠转啊转的，尖细的声音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看来这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合则力强，分则力弱。 阮燕山并不了解咒术师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既竞争，又互相依赖，既像好友，却也有敌人关系，他们需要一同出力抓妖，却又必须提防别人力量太大。 他远远的看着，原先聚集在山腹洞口的十几个人好像在商量着，过了一会儿就集体走了进去，再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几个人，或单或双，一些人停下考虑甚至先使用了某些不知名的咒术，有些则是毫不考虑的冲进去，四十分钟之内就有好几拨人进去山洞里头。 算一算，扣掉刚刚死掉的七八个人之外，山洞里头的地道起码有近百个咒术师，还有一只危险级数很高的绿级妖怪。 阮燕山也走到山洞入口处，他可以约略的感觉到很多人在这个地方下了咒术，可想像应该是引导性的咒术，大概是怕进了里头迷路，退不出来，所以才会事先在这里下一个灯塔型的咒术。 还有好些咒术师没有进入里头，他们打的主意很简单，无论是谁得到四喤，终究还是要出来，届时他们来个拦路抢劫，费力少，效果好，无论如何都比进去神秘莫测的山腹弯曲甬道还要好。 好奇心极重的阮燕山到了这里当然不会停下来，他大步的往里头走，后面碎石头上的火堆这时正好只剩下一小点还冒着火光的余灰，像是在宣示着这些人的命运即将像它一样。 山腹地道初大后小，入口处原先可以同时开进两辆卡车，但往里头走约五十公尺，宽度就缩窄到七公尺左右，倒是脚下的水道宽度增宽不少。 上下左右岩壁布满十分滑脚的青苔，行走间必须要小心，要不然便是摔个四脚朝天，头破血流。 胆敢走进这里的咒术师都有一定程度的体术或是咒术保护着，自然不容易发生这些事情。 阮燕山小心翼翼的朝前走了几十公尺之后，第一个岔路出现。 除了原先走的“大道”之外，左右岩壁出现几条隐密难见，隐藏在不易发现角度后面的沟道，这些沟道有些很低，必须弯腰才可进入，有些则是高到洞顶，就算是两三个姚明叠起来也碰不到头。 阮燕山舔了一下嘴唇，无数分子组成的讯息冲击着他的脑，逐渐适应的他已经不会昏倒，甚至可以加上天闻本能来判断这里头的状况。 四喤妖怪的味道依旧存在，但很远，像是经过无数的稀释以及混杂搅拌，模糊不清之余还夹杂着其他的讯息存在。 咒术释放的力量让阮燕山无法细辨里头的人所在位置，以及那些古怪的讯息，这也是他所料未及。 当年工友阿伯在训练他天味本能的时候，可没有训练如何判断咒术，未来的一切还是要靠他自己摸索。 他虽然继承了七窍玲珑妖的本能力量，但是咒术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力量，双方之间的磨合需要时间、际遇或是运气。 太多的味道分子同时出现，前路混沌不明，阮燕山不敢大意，依旧往最大的甬道走进去。两旁岩壁忽凸忽凹，变幻莫测，地上偶尔还有个地笋之类的凸起，需要小心翼翼才能保得平安。 他又往前走了二十几公尺，拐了个弯，前头有道约两公尺宽的裂缝，里头幽暗，但又好像透着淡淡光线，裂缝后面地势逐渐低落，阮燕山走过裂缝之后发现地势开始产生比较剧烈的变化，有时突然降低两三公尺，但连走几步之后，又可能出现一个深潭横阻在前面。 这个不小的水潭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里头居然还有一些小鱼类的生物存在着，这表示里面应该有条水道和其他水源相接，否则这里的鱼早就该烂了。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只能无功而返，或是换个路线前进，但如今有黑墨妖翅的他，甚至不需要振翅，堵个风阻就过去了。 突然，有个很细的声音传来，就在前面，咖吃咖吃窸窸窣窣，有点刺耳的声音。 阮燕山闭着呼吸，轻步靠近，声音就在甬道的转角另一头。 光线很暗，但一来天视本能帮了他，二来那一头好像有着什么东西正发着光，他探出头一看，眼前是个不小的圆洞空间，大概有三到四个篮球场大小。而在正中间的位置，有五个人围坐在一块，各自背对背面对外头。 其中一个人的前面有一大片的火墙，火墙挡住他前方约两公尺大小范围，而他的后面则是有一大片的水晶冰墙，也差不多是两公尺大小，火墙和冰墙里头五个人或坐或站，看起来很焦急。 令阮燕山吃惊的不是火墙和冰墙，而是墙外面的那些东西。 那是几十个看起来很像……很像是扁到只剩下一片扑克牌厚度的“人”──这个时候用人来形容其实不对，但这些“纸片妖人”除了扁一点，走路慢了点，没什么特殊表情以外，还真的像人类的模样。 纸片妖人有男人模样，也有女人模样，他们好像是电影里头的丧尸一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就围在冰墙、火墙外面，也不离去，就这么走着走着。 其中几个纸片妖人蹲在地上，正在吃着什么。阮燕山定睛一看，当场倒抽一口凉气，那几个纸片妖人居然正撕裂着不知道哪一个倒楣鬼的躯体。 可能是已经吃了好一会儿，因此阮燕山一开始并没有很快的看出来，纸片妖人居然是在撕裂生人，扯下来的尸块都被纸片妖人放进他们扁平的嘴巴，没有什么吞咽的动作，就吞下了腹部──这纯粹是阮燕山自己的判断。 不知道这里被杀了几个人，地上有好几处血迹流淌过去的痕迹，在火光热力作用下，混着泥土岩石，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阮燕山是第一次看到妖怪吃人，这和上次看到鬼岩妖杀人不同，两种截然不同的恶心。 但话说回来，此时阮燕山身上的妖怪成分也不低，那种感觉很快的就弱了下去，剩下的还是好奇占了上风。 纸片妖人除了厚度和正常人类不同之外，还有就是动作很缓慢，有几个纸片人一直围在墙外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里面的五个人。 阮燕山看不出来这些纸片妖人有多强，会令五个年轻有为的咒术师躲在咒术罩里头不敢出来应战。 冰墙很厚，足以抵挡大象冲撞，所以严可泰并不怕冰墙出问题，他怕的是后面的溥烈挡不住。 如同严可泰的担心，溥烈的烈火咒足以把大多数的低阶妖怪烧死，所以他怕的是后面严可泰的冰墙破裂。 就在他们狐疑的时候，纸片妖人给了答案。只见两个纸片妖人绕到冰墙前面，狰狞凌厉、充满仇恨的双眼瞪着施展冰墙咒术的严可泰，瞪得他后背寒毛直竖。 忽然间，那两个纸片妖人猛然高举薄片双手，往那冰墙上一趴，扣住，接着嘴部产生变化，开始裂张开来，好像没有下颚的嘴巴越张越大，直到耳朵的边缘，然后一口咬下。 就像是镶着超级冰钻的牙齿猛力贯入冰墙，纸片妖人的薄片脖子猛然往后一拉，一大块的冰块从冰墙上脱落，被纸片妖人吐在地上。 两个纸片妖人的咬冰速度不慢，没几口就啃掉一大片的冰墙，里头的严可泰脸色略显苍白。 咒术需要消耗一部分精神力，严可泰双手结起奇妙的手咒，嘴巴念念有词，没几秒钟的时间，冰墙就恢复了。他的呼吸声音沉浊，大颗如珍珠的汗粒滑过脸颊和脖子。 “挡不挡的住？”范点的脸色是五个人当中最好的，他要施展的咒术准备好了。 启动！这时，地上、洞壁同时出现无数舞动如细躯藤蔓、老藤树根似的东西，先后缠上所有纸片妖人。 受到役植师范点控制的树根藤蔓从各个岩缝中伸出来，缠上纸片妖人，韧性十足的藤蔓树根把好几个纸片妖人全身缠个结实，几乎成了大茧。 这个突来的变化让阮燕山暗暗吃惊，没想到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树根细萝、怪藤老蔓居然会有这种力量，能够操纵植物的范点着实令他注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岩壁中、洞顶上的岩缝里，突然爬出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妖虫，这些妖虫一开始没有任何声音，就这么出现了一些，接着没几秒钟的时间，十几万只犹如拳头般大小的黑色妖虫，几乎占满了前后左右的岩顶和壁面，更不用说地上，几乎就像是铺了黑地毯似的。 一直在注意纸片妖人和树根打架的阮燕山，根本没料到后面、顶上和他身旁的岩石会出现那么多的黑色妖虫，才没多久，他和五个年轻人就都被无数的妖虫所包围，陷入极度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