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信笺君不还 第42章　柳陌烟里的百年寂寞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人类这种话噢～”他抖抖头顶上的一对兽耳，一脸无辜，接着再次绽开了甜漾的笑容：“让你猜，我的原形是什么？” ……按照狗血连续剧定律，妖怪被戳穿的时候不都应该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直到被某个道行高深的牛鼻子老道打回原形才哭哭啼啼说自己化为人形混进人群里是因为有什么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正常来讲不是应该这样吗？那你现在对我承认得这么乾脆真的可以吗？！你现在讲得这么爽快该不会等一下是准备赏我个痛快吧？！ 八成是看出我脸上一下子变了好几种颜色的主因，他心情很好地伸出纤指、戳了戳我的脸颊。“放心～我们这一族的不靠食肉维生，我不会吃你的！快猜快猜～～” “狐狸吧？”看着那丛毛茸茸的微米白色蓬松尾巴，我突然好有冲动想去摸它揉揉它。 “呀！猜对了。” 毛茸茸的蓬松抱枕欢乐地在我面前摇啊摇引诱我，我艰困地吞了口口水……唔呜！我好想摸我好想摸～～可是我又很怕我这一摸下去会被变态美人当成是我在“暗示”什么，于是一只满怀期待的手就这么在抬起来又放下去两个动作间犹豫不决。 “不过，正确来说我不是你们认知里的狐族，我是‘采狐’。” “采狐……？” “你没听过我们？！”他头一歪，“也对，你不是修道者……” 然后双手很自动地迭在我胸前，兴冲冲地靠上来跟我解释：“那我简单跟你介绍！我们采狐是专以采捕精气维生的狐族，傲视它族的最大特点就是我们采狐天生能够自由转换性别，所以要勾引女人还是引诱男人对我们来说都──” “停！不用把你们的闺房情趣跟我讲得这么清楚！”看一只狐妖眨着无辜的娇媚眼眸跟我解释他们怎么“进食”，我突然有种脸上一热的感觉，一下子结巴了起来：“你、你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些？我们、我们也才见第二次面，你不怕我因为这样吓到跑去找和尚道士什么的……” “你不会，小家伙。你才不会。”他漾开一抹让人完全不必怀疑他身分的甜漾笑容，娇媚绝艳却不流于俗媚俗艳，妖魅而灵性，整个人顿时散发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荧惑魅力。“对不对？告诉我，你不会、对不对……？” 被那双流转着什么似的美丽眼睛直直盯着，让我忍不住……伸手狠狠往他额头巴下去！ “你这样紧迫盯人，谁还敢对你摇头啊！还引导式问句咧，这种问法未免也太狡猾了！犯规犯规！” “……很厉害呀，小家伙。”他摸了摸被我打的额头，居然一脸的满意。“我就说你的眼睛好，而且意志又坚强，不会轻易受到蛊惑。” “啊？” “从一开始碰到你的时候，我每次看着你都刻意放点狐媚下去，结果除了第一次刚碰面那次让你愣了好一下之外，其它时候就再也没有用了。”他的表情突然有点感叹，“想以前我放狐媚看人的时候，哪个食物不是满脸迷茫的自己凑上来任我享用，就对你一个没用。一双眼睛就这样乾乾净净的，不管我瞧你多久都不变！” “……这是称赞吗？”我怎么觉得他感慨的表情更像在感叹我迟钝？！居然完全感受不到万人迷的出众魅力。 “当然是！”他甜甜一笑，“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有意思，就算看着有点顺眼喜欢，我也不会想帮小家伙你！” “帮我？”我一愣，“帮我什么？” 眨眨妖魅的眼眸，他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突然俯过身来靠在我耳边软软道：“当然是……帮你想办法把不稳的灵魂固定在这副躯体上啊！” “……耶咦？！”我整整傻了五秒，颤抖的声线里才抖得出完整字句：“你、你是什么时候……那个、呃？！” “一开始呀。”他一脸好理所当然的轻快表情，接着却皱起了细致的眉，“不过你身上这固定真是太粗糙了！别说我是有道行的采狐，可能连稍微有点修为的半吊子道士都看得出你有问题……到现在还没遇上被收拾掉算是你运气的了！” 粗糙……有问题？ 我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有点茫然。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再把目光转回到那双勾人的媚眸，这下我才恍然大悟：“所以从一开始你把我抓回鸢夜楼的时候，你就问我‘你到底是谁？’，还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新来的！’其实是指……！” “果然很聪明嘛，小家伙！”他漾开花似的笑容，伸出一只冰凉柔滑的手握起我晃在半空中的手，十指交扣。 这对我来说是个不熟悉的牵手方式，不过感觉并不讨厌。 “那么，你现在愿意回答了吗？”他一个使劲，让我们两个又回到并肩坐在床沿的动作，看来是已经有准备要听很久了。 “你到底是谁呢！小家伙？” “……欸，淮艳。” 深夜里，刚说完一个长长故事的我现在躺在一张散发着甜甜香气的大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昏昏欲睡，却还有点清醒。 “嗯？” 侧身环抱着我、准备就这样入睡的大床主人，回了我一个简单而透出一丝不经意妖媚的单音节。 “你为什么要开窑子？你这么漂亮、又可以变成女生，要经营任何店铺、或者当哪个有钱人还是大官的老婆，想要什么生活都有，为什么还想要自己开窑子？” “呵呵，因为开窑子最不缺食物嘛！到了人类的地方就要用人类的方式讨生活，这是基本的礼貌！而且在人类这边的生活比较有趣呀！” “你跟白……跟洛阳师傅真的不是情人喔？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对耶。” “不是！阳才不要我呢，连让我亲一下都不肯！而且我也不想找什么单一对象过什么单调生活，那多无趣！” “……不是这样。” “咦？” “没有啦，只是……我觉得淮艳应该不是这样。”我翻身侧向他那边，把原本靠在我肩旁的他搂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很柔软、很滑，冰冰凉凉的发丝，传来他身上特有的甜甜味道，很香。 “其实，你很怕寂寞对不对？开这窑子，为了晚上入睡的时候不怕找不到人陪；不想找单一对象，因为你现在身边的都只有人类，我们的寿命对你来说都好短好短，你怕会伤心，所以不敢喜欢……对不对？” “……” 怀里的他没有回答任何言语，只有身体很轻微很轻微的颤了一下。 “谢谢你分给我五十年道行帮我固定，淮艳。”我把他又抱得更紧了一点，轻轻地、吐了口气。 “这真的是……好寂寞好寂寞的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