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巴黎 第5章　食不知味

罗塞特先生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而我却食不知味。在保罗对我说出那些话之后，我总是羞于面对他，在用餐当中，我好几次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他神色自若地吃得津津有味，好像不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我想，他大概已经对我死心了，这样也好，省掉了许多麻烦。 “韩露，你没去骑马真可惜，罗塞特先生教了我很多有关于骑马的事，如果我们还有机会来这里的话，下次你一定要去骑马，骑马真是太有趣了”小雨用英文对我说这些话，我觉得很奇怪，平常她和我说话都是用中文，即使保罗在场也不例外。 “保罗，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来这里？你愿不愿意再邀请我们来度假？” 我终于了解了，原来小雨是故意说给保罗听的，我不禁替小雨感到难过，他这么喜欢保罗，而保罗却…… “当然，我随时都欢迎你们来”保罗贵族式的教养，使他一直保持很好的风度，在他没有对我表白之前，他说这句话，我会认为他是真心的欢迎我和小雨，但现在我却觉得他显得太过矫情了，因为我那么直接地拒绝了他，他还会欢迎我吗？也许我太苛求他了，以他主人的身分，怎么能对客人说不欢迎呢？那未免太失礼了。 “那太好了，下次我们一起去骑马” 小雨开开心心地说着、笑着，不时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保罗，毫不保留地表现出她对他的关心。看在我的眼里，此刻的小雨，是个恋爱中的小女人，完全陶醉在她自己编织的爱情里。 爱一个不爱我的人是寂寞的，被一个我不爱的人所爱是痛苦的；小雨还没有感受这一点，所以她的寂寞还没到来。 保罗呢？他明知道小雨对他的感情，而他并不爱她，他是否觉得痛苦呢？我偷偷地看他一眼，在他那蓝色的忧郁的眼睛里，隐隐浮现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分明知道小雨编织的爱情终究只是一场梦幻罢了，却不忍心将她从梦中唤醒，如果她知道保罗爱的是我而不是她，我真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情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的心里偶尔会浮现一种幸灾乐祸的想法，不，应该说是一种胜利者的虚荣吧。小雨样样都比我强，除了功课之外。 她是天之骄女，要什么有什么，每天都过得快乐富足，而我总是像个丑小鸭似的，在她这只高贵的天鹅旁边，更是自惭形秽。可是现在，我这只丑小鸭竟然打败了高贵的天鹅，因为保罗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她，我又不免觉得沾沾自喜。 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我因为珍惜和小雨深厚的友谊而拒绝保罗，却又暗地里希望保罗能够更爱我一点。 我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保罗是第一个追求我的人，这样算不算是恋爱呢？老实说，当我第一次看他那双蓝眼睛的时候，彷佛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果不是因为小雨，我会靠近他，拥抱他，都是因为小雨，我才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保罗向我示爱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不如小雨漂亮时髦，又不如她乐观风趣，更不用说富有与否了，何况小雨和他早就认识了，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也许下午在树林里的那些场景，根本就是一场梦，是我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嗯！”保罗突然发出声音，“两位小姐，明天我可能没办法送你们回去了，我必须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不过，我会请罗塞特先生送你们回去，很抱歉！” “那我也留在这里好了”小雨是怎么搞的，真是个大花痴，竟然一厢情愿地说这种话！ “小雨，你忘了我们要回去上课吗？”我用中文提醒小雨。 “韩露，你太古板了，我们是来游学的，又游又学，缺几天课有什么关系，不必太认真了” “那你自己留在这里好了，我可不要” “好吧，反正罗塞特先生会送你回去，不用我再操心。对了，你回去帮我和home爸他们说一声，教他们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看样子小雨是决定留下来了，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她和保罗就可以单独相处，也许保罗会慢慢地爱上她也说不定，这不就是我所希望的吗？ “小雨，对不起，我恐怕没办法留你，因为我要处理一些私人的事，你在这里不太方便” 我没想到保罗会拒绝小雨，以他谦谦君子的风度，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应该如此地拒绝一位小姐。 小雨原本充满笑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我真不忍心看她那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模样，彷佛天就要塌下来似的失望透顶了。于是，我故意大声地用英文说：“没关系啦，既然保罗有事，我们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保罗，你欢迎我们下次再来吗？” 保罗望了我一眼，那蓝色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只欢迎你” 毕竟保罗拥有贵族的血统，懂得如何掩饰自我的情绪，他随即说：“当然欢迎，要不是这次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会亲自送你们回去，下次我一定不会这么失礼了” 小雨听保罗这么一说，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开心地说：“你别忘了我们只在巴黎待几个礼拜而已，你要快点邀请我们喔！” “我会的” 保罗的回答让我感到怀疑，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事，他専程邀请我们来这里度周末，怎么会突然间有重要的事情呢？莫非是因为我拒绝了他，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不想再和我们交朋友了！ 管他的，反正不久之后我们就回台北了，他就会走进我的记忆里，成为回忆的一部分，见不见面并不重要。 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用完晚餐，已经十点多了，我和小雨上楼回到房间，小雨显得闷闷不乐的，静静地站在窗户旁边，眼睛注视着戚黑的窗外。 这幢看起来像座城堡的大房子，在白天的时候，显得庄严古朴，到了夜晚，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小雨站在窗边的背影，就像一个被囚禁在古堡里的怨女，怀着千年万年都诉说不完的心事，等待着灵魂被释放的那一天！ 我从来都不知道小雨也会有忧伤的时候，她一向都活得那么的快乐，那么的自我，今天她却好像世界改变了似的，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快乐的小雨了！ 不必想也知道小雨的忧伤从哪里来，爱情可以使一个人快乐无比，也可以让一个人痛苦不已，小雨正是为爱而苦，为情所伤。我站在好朋友的立场，似乎应该给她一些安慰，不应该袖手旁观。 “小雨，你要不要先洗澡？”我若无其事的说。 小雨缓缓地转过身来，答非所问的说：“保罗好像不太喜欢我。” “是吗？我不觉得耶！如果他不喜欢你，为什么邀请我们来这里度周末呢？你想太多了吧！”我第一次对小雨说谎，觉得很心虚。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邀我们来度假，现在又说有重要的事，不能送我们回去，这样好像不太合常理嗬！”小雨那颗无忧无虑的心，竟然也有敏感的时候。 “也许忽然发生了什么事，他必须要留下来处理。 你别忘了，这个庄园是他的，这里是他的家，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不好过问吧！”真累人，说了一句谎话，必须再说好几百句谎话来圆谎。 “韩露，我觉得他对你比较好耶！”小雨笑笑地说，但我看得出来，那是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我装做没听懂的样子，故意问她：“谁？你说谁比较喜欢我？” “装蒜，当然是保罗啊，除了他还会有谁？” “你别开玩笑了，保罗是你的男朋友，他干嘛要对我比较好？疑心病。”我好像在睁眼说瞎话！希望她不是察觉了事情的真相，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在意你，眼睛老是注视着你” 糟了！小雨注意到了。 其实我也知道保罗常常用他那双蓝色的忧郁的眼睛注视着我，没想到小雨也看到了！我该如何消除小雨的疑虑呢？好吧，只好打死不承认喽！ “真的吗？我倒没有感觉到。如果真是这样，我想那也只是主人对客人的一种礼貌吧！也许他是怕怠慢了我这个还不太熟悉的客人，也说不定他是嫌我这个不识趣的大电灯泡，想要把我赶走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陪你去散步，却不陪我去骑马？”小雨此话一出，我更觉得心虚了。 “你怎么知道他陪我散步？” “你们两个一起回来，不是一起去散步吗？” 我回想当时我从树林里出来的情形，当我一出树林，就看到小雨坐在我们喝下午茶的位置，她看到我从树林里出来，还挥手向我打招呼，不一会儿保罗也跟着从树林里出来，她也很高兴地向保罗挥挥手。 “噢！我散步的时候迷了路，还好保罗适时地出现，带我走出树林。” 事实上，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保罗会在树林里出现啊！ “哦！那他是有心地去树林里找你喽！” 小雨说这句话的语气，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是我魅诱保罗去树林里似的，我不高兴地说：“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保罗对你比较好而已” “原来你是在吃醋啊！那我离他远一点好了，以后你和他约会的时候，不要拖着我，我再也不愿意当你们的电灯泡了。”说完我就进浴室洗澡了，不想再对小雨说谎。 其实，我最后说的那些话并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依目前的情况看来，我的确不应该再和保罗见面了，免得破坏了我和小雨的友谊。至于保罗嘛，我也只能把他藏在心里了，孤独的时候，拿出来想想就算了！ 第二天中午，我们简单地用过午餐之后，罗塞特先生已经将车子发动，准备送小雨和我回巴黎。 临出发前，小雨对保罗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愫，连木头都看得出来她是对保罗动了真感情，我不相信保罗本人感受不出来。 他临时变卦不和我们一起回巴黎的原因，我不愿多做揣测，如果他是真的有事，那就无可厚非了，但他对小雨昧味不明的态度，把小雨的心吊在半空中，这就令人不解了。 保罗爱不爱小雨于我无关，那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我没有资格过问，我只是觉得保罗在树林里对我说那些话，就表示他是爱我的，既然他能对我表白，为什么不能对小雨说清楚呢？我这样想，并不是希望保罗来爱我，而是希望他不要再伤害小雨。 而我又不禁想到，也许保罗心里是喜欢小雨的，他们通了半年多的伊媚儿，小雨特地来巴黎见他，我不相信这只是小雨的一厢情愿，那么，保罗对我说的那些话，不就都是谎言了吗？我希望这种揣测是对的，毕竟我和他才刚认识，他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就爱上我，而我宁可他爱的是小雨，这样我的心里会觉得好过点。 因此，当保罗礼貌性地向我道别的时候，我背着小雨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爱她，就直接对她说明白；如果你说不出口，就多爱她一点！” 我和小雨坐上罗塞特先生开的车，缓缓地离开皮尔斯庄园，我回头望了望这座被历史尘封的古堡，内心彷佛有一丝的不舍，我想以后大概没有机会再来了吧！ 就在皮尔斯庄园逐渐远离我视线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双蓝色的忧郁的眼睛，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