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汹涌 第19章　号物会

抽完了烟，就开始由魏忠贤组织洗澡，在我去王医生的办公室处理伤口的时候，九指已经打了满满一桶热水回来，就放在魏忠贤的面前，由头铺先洗。 魏忠贤先是让小河南把温水给他兑好了，分别放在三个脸盆里面。然后自己才慢条斯理的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拿着肥皂毛巾走到厕所那里，身后小河南的把温水给他端过去，开始冲洗。 看到这里可能就会有人问了，现在不是五月份吗？大夏天啊，正是热的时候！你们号房总共才不到十平米的地方，那得多闷热啊？！他魏忠贤怎么还洗温水澡？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你这个作者胡编乱造的？！ 在这里三儿向各位解释一下，当时我们号房里确实很热，魏忠贤的脑子既没有进水，我也没有胡编乱造来糊弄大家，这是真实存在的现象。 原因没有其他，就因为他魏忠贤是代班，他就有这个特权，他就要与众不同。他就要以各种方式来彰显他的地位，来向我们说明他所享有的一切是我们所望尘莫及的。 这就是看守所。 由于小河南今天刚刚被戴上镣铐，行动颇为不方便，所以平日里伺候魏忠贤的这个活就落在了三铺九指的身上。由他给魏忠贤把热水兑好了再给他端过去，而且魏忠贤洗澡过程中必须要有人为他搓背，所以这个重任也就由九指代替了。 不得不说九指这个人的城府之深，是我辈所望尘莫及的，就连魏忠贤也略逊一筹。因为小河南的事情魏忠贤和九指可以说已经闹翻了，这个大家已经都知道了。但是人家九指非但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而放任魏忠贤不管，反而他知道小河南身上有镣铐不方便，主动提出来要给魏忠贤打水擦背。本来魏忠贤很不乐意，但是看到小河南确实是行动不便，再加上九指如此的“真心实意，他也实在不好拒绝，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满满一桶的热水，魏忠贤洗澡用去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留着我们晚上的时候喝。 魏忠贤的温水澡洗完之后，我本来以为他会拿着毛巾擦干了身子穿好衣服然后招呼下一个洗，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我大跌眼镜，他妈的镜片都摔碎了，差一点就把我眼睛戳瞎。 这个该死的魏忠贤居然又接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冲了一遍，整了个透心凉！妈的那整整半桶的热水全让狗日的糟蹋了，我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却也不解恨，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国家的水资源。不过由此也彰显出来了人家的特殊待遇和与众不同，确实是我们所不能比拟的。如果我上演他这么一出的话，估计不被号房里的人打死，明天也铁定感冒。但人家魏忠贤就是不一样，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号房里非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他一句，第二天人家还是生龙活虎，没有一丝感冒的迹象。 就是这么牛逼，你不服都不行。 他接连冲了两盆冷水，这才大呼一句：“真他妈的爽！”拿着毛巾擦干了身子，光着屁股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开始哼着歌拿出一包瓜子自顾自的嗑起来。 居然连衣服都不穿。 他洗完了之后因为小河南身上镣铐加身的缘故，所以他也没有办法洗，虽然急的抓耳挠腮，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认命，第二个由九指洗。 到了九指这里就没有温水洗澡冷水冲身的待遇了，更没有人伺候着给他兑水。只好用脸盆一盆接一盆的用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特殊待遇的，那就是找别人擦背。 本来九指看我是个新来的，想要找我给他擦，但是当魏忠贤告诉他我身上有伤的时候他也没有强求，找了瘦猴儿把他的背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擦得是通红通红。 九指洗完了之后依旧没有穿衣服，光着屁股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和魏忠贤、小河南三个人一起嗑瓜子。 接下来洗的是张建和瘦猴儿，二人一起洗，互相给对方擦背，多少也有个照应。等他们二人洗完了穿好衣服，又由牛头马面上场，过程完全雷同，就不过多介绍了。 等轮到我的时候，因为我的身上上的伤口刚刚处理过，王医生特意交代我不可以沾水，所以到了这个环节我很为难。刚想开口问魏忠贤我可不可以不洗，他却先开口了，说：“小山东你身上上滴上还木得好，就不要洗咯，自己用毛巾把其余地方抹一遍吧。” 我感激涕零，急忙说谢谢魏哥，慢慢把身上的衣服脱了，背对着他们抹了一遍，然后急忙把衣服穿好。又把因为洗澡而弄湿的地面冲洗抹干，这才回到自己的铺位上。 魏忠贤和九指这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只不过却也只是下身穿了一条三角内裤，上身就披了一件黄马甲的号服而已。 魏忠贤和我说：“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伤，你刚刚进来滴时候老子就让你先洗个澡咯，这是规矩，你还晓得啊？” 我急忙说知道，谢谢魏哥照顾。 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时候不赔笑脸，什么时候赔呢？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魏忠贤看了看表：傍晚六点半。 他一声令下：“开号物会！” 当时我不知道号物会是什么东西，但是看到他说完之后其余的人都动作迅速的爬到铺上面，在魏忠贤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圈，全部都盘腿坐在上面。我也急忙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好。 魏忠贤让九指收拾了他们的瓜子和瓜子皮，然后拿出一个本子交给九指，说：“狗日小河南犯错误手脚被铐上了，不方便记录，这两天你就代劳一下帮他记一下吧。” 九指微微一笑，接过本子说：“魏锅说的是哪里的话，分内工作，有什么帮不帮滴啊，应该做滴。” 看着这二人皮笑肉不笑的互相寒暄，我忽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看守所这趟水，真是混的可以。 我看见魏忠贤递给九指的本子封面上写着：号物会记录簿。这才明白这是要开会了，这个本子应该就是专门做会议记录的专用本。 魏忠贤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干咳两声，说：“现在号物会正是开始，主持人：魏忠贤，记录人：陈四，我第一次听见九指的名字，原来叫陈四。参与会议人员有：小河南、张建、牛头、马面、瘦猴儿、朱三。”这些都被九指一一记录在内。 魏忠贤接着说：“下面我先说几句关于小河南在号房里今天犯的两个错误，第一个是大声喧哗，老子已经给他惩罚了。但是小河南不思进取，不吸取教训，在下午吴管找我谈话的时候又再一次的犯错。在号房里散布反改造言论，被吴管知晓，从而对其实施了三天戴镣、抄写十遍监规外加一份检讨的惩罚。我觉得干部对他的处罚手段相当的合理，做到了惩罚和警示的目的。让小河南本人得到了应有的处罚，也告诉在坐各位，不要把你们那些在外界的坏习惯带到号子里来，希望大家不要向他学习。” “最后我再说几句，干部经常和我们说的一句话就是：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想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我在这里还是要说，因为今天我们来了一位新的号友，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里是看守所！你是一名在押的犯罪嫌疑人！你到这里来交代你的罪行来了！我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有多大的能耐。就算你是美国总统把英国女皇给强奸了，只要被关到这个地方来，送到了我101号房，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就得给我卧着，最好不要闹事。你以为你牛逼？老子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比你牛逼的人多着呢，所以请各位都擦亮了眼睛，看清了形式再闹。这里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你也已经不再是一个自由人，甚至你都不是一个正常人。你现在是一名在押的犯罪嫌疑人，你们知道不知道犯罪嫌疑人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现在介乎于人和犯人之间，是被公安机关怀疑的对象，随时都有可能被送到劳改队里去踩机器。别的我就不多说了，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了，在号房里不光不能犯错，如果发现别人犯错，也要积极的向干部举报，要积极检举揭发别人的违法犯罪行为和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争取戴罪立功，得到政府干部的宽大处理，早日回归社会，回报祖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还知道啊？” 魏忠贤这一番长篇大论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感觉他说出来的这一番话都不像是一个犯罪嫌疑人，而更像是一个干部。再加上他特意纠正了自己的口音，用的那蹩脚的普通话，听上去更加的别扭。 他讲完这些，我们都一起鼓掌。然后魏忠贤又说：“下面让小河南发言，让他对他自己今天所犯的错误做一个检讨。”又是一阵掌声。 小河南拖着沉重的镣铐，艰难的站起身来，说：“俺今天不应该在号房里边大声喧哗，俺知道错咧，俺真滴知道错咧。俺更加不应该在班长（代班的有时候也叫班长）不在的时候散布反改造言论，管教干部对俺的处罚俺心服口服，班长对俺教训的也很对，俺以后会多加注意，肯定改正，希望大家都不要学俺咧。在今后的日子里，俺肯定好好学习，忏悔自己的罪过，积极检举揭发，主动交代自己的罪行，争取早日回家过年。俺就说这么多咧，报告完毕！”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魏忠贤说了一声：“坐下，下面由陈四发言！”一片掌声中小河南坐下，九指放下记录簿站了起来，内容和小河南的差不多，只是把小河南的认错情节改成了批判情节，其余基本雷同，在这里不过多介绍。 接下来大家也都一一发了言，内容几乎和九指的一模一样，最后轮到我的时候，我在一片稀疏的掌声中站起来，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魏忠贤说：“你别紧张，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点点头，开始说：“我第一天刚刚进来，对里面的环境还不太了解，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班长多多批评教育。”至于后面说的是些什么，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估计应该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的语无伦次。因为后来听他们说我那天完全就像一个神经病一样，说的全是疯话。 号物会在一片零星的掌声中就这样结束了，大家又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抬头看了看表：七点整。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音乐声在号房里响起，抬头一看： 我靠！妈的电视机居然被打开了！里面正播报新闻联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