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人依在 第22章：暖意

聂芊芊觉得事有蹊跷，总是想找机会从齐欢嘴里套话，奈何齐欢只是用其他的事情岔开话题。她感觉自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又焦灼不安。 花园里的菊花开的正好，红的火热，黄的明艳，白的亮洁。可惜身边没有了和自己赏花之人。枫叶一片一片的飘落，在地上铺路碎碎的一层，踩上去哗啦哗啦的响，伴着风声落寞极了。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憔悴的李芬。 “你来干什么？”聂芊芊没有好气，当然更不给给她上茶，甚至都没有请她坐下。 李芬大大咧咧的坐下， “聂小姐，我知道你在耻笑我的出尔反尔，但是你如果还想挽留中天，你就听我把话说完。”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中天这几天都去了你哪里？”聂芊芊顿时怒火中烧，她愤恨的盯着李芬，眼里的冰刀子嗖嗖的射向对方。 李芬苦笑， “聂小姐，现在可不是你我置气的时候，中天现在处境很尴尬，他有可能要离开江城了。” “什么？有人要加害于他吗？难道青龙帮都不能庇护他吗？”聂芊芊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知道郑中天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事情放不下，就连睡觉就要紧锁眉头，她不知道究竟他有怎样的心结，但是她隐隐的觉得一定是个人恩怨。 李芬示意聂芊芊冷静， “倒不是有人要害他，而是你爹要把他赶出青龙帮，赶出江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爹爹对中天委以重任，他又怎么会这样对中天呢，我知道了，李小姐今天不是来拜访的，原来是挑拨事端的，小翠，送客。”聂芊芊一声冷笑，然后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小翠将李芬打量一番，果然是个国色天香，如玫瑰般的冷艳高贵，难怪郑中天会对她青睐，不过相比之下自己也不错，自己至少可以称得上是小家碧玉。 小翠扯着李芬的胳膊往外拽，李芬挣脱开，冷笑一声， “聂小姐，难道你对中天这几天为什么没有归家就不好奇？” 聂芊芊吩咐小翠退下，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有话你就快点说，但是我希望你最好实话实说。” “聂芊芊，在这紧要关头，我怎么可以骗你呢，告诉你吧中天将自己在郑家失势的事情告诉了聂伯伯和我爸，然后聂伯伯和我爸就将中天教训了一番，勒令他这几日离开江城。”李芬的表情很严肃，她因为说的有点快，脸色微微发红，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难怪这几天爹爹的脸上并不怎么好看，而且每次我提到中天，他总是回避。”聂芊芊恍然大悟，她的手不由的抚上小腹，她的小腹已经微微的凸起，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便看不到爸爸，他说过要跟自己一起见证孩子的成长。想到这里，聂芊芊带着哭腔拉住李芬的手， “这下可怎么办？李小姐是在商场上滚打的人，见识肯定比我多，你是不是一定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 “我这次来就是向聂小姐来求助的，其实我爸爸除了当时气愤之外，到底没有再追究什么，毕竟中天已经在生意上帮了他许多，而且他向来喜欢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如果聂小姐能够求求聂伯伯，让聂伯伯回心转意，我想中天还是有机会重回聂家的，这个时候我们要把私人恩怨放下。” “我知道了，谢谢李小姐能把这一切告诉我。”聂芊芊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不了自己用生命来威胁父亲，看看他是否在乎自己这个女儿。 李芬走了，聂芊芊却陷入沉思，她窝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待着，五点的钟声敲响，沉闷的古钟声回响在客厅。 聂长龙提着公文包回来了，他一脸的疲惫，今天处理了帮里的几件事情才知道，原来郑中天在青龙帮已经深入民心，甚至威望比自己还要高。 聂芊芊乖巧的递上茶水， “爸，喝杯茶吧，累了一天了，女儿帮你捶捶背吧。” 郑中天止住了她，然后拉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爸爸可舍不得你一丁点的劳累，以前爸爸总是把名利看得太重，后来才渐渐觉得，如果享受不到儿孙绕膝，那些权势又有什么用，你现在啊什么也不要做，就在家里乖乖的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给我生个大胖外孙。” 聂芊芊趁着聂长龙还算高兴， “爸，我和中天一定会孝敬你的。” 聂长龙撒开了她的手，眉头皱起。 “爸，我爱中天，我爱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权势或者家族地位，我相信将来我的孩子出生了也会为有这样的一个父亲骄傲，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除了他，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人了。”聂芊芊低下头，她乌黑柔亮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哼！真让爸爸骄傲啊，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个有骨气的女儿，按照你的说法，是不是这辈子非郑中天不可了？你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吗？江城想娶你的人要从江头排到江尾了。”聂长龙的眉毛倒舒，他生气的将眼镜摘下。 “爸，他们喜欢的不过是我聂家千金小姐这个称号。”聂芊芊执拗的抬起头，镇定的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么理直气壮的顶撞过父亲。 “你以为郑中天就不是吗？在爹爹设计逼迫他的时候，凭借他的聪慧，他完全可以拒绝的，但是他没有，他只不过是想借我聂家的权势和青龙帮的威望立足江城！” “可是至少中天是爱我的。” “爱你？爱你他怎么会和李芬厮混？”聂中天冷笑着看着自己倔强的女儿，他似乎想用嘲弄的眼神将她心中的信念击垮。 “她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开始的时候是李芬用自己救了中天，这是中天欠李芬的，他本该补偿她的，这是中天重义。后来李芬总是在生意上帮助他，而且默默无悔，这点连我都办不到的，中天无以回报李芬这份情，只能尽自己的所能来疼惜她，这是中天重情。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我又怎么不爱？更何况当年父亲不是也有个红颜知己么？”聂芊芊坚定的看着父亲，她看到父亲的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眼眸里的怒气燃烧成火焰，喷薄而发。 “哈哈，好一个重情重义！好一个义薄云天啊！你竟然还把老子的旧事扒出来，真是我聂长龙的好女儿。从今天开始你就乖乖的在聂家待着，哪里也不能去！” 聂芊芊果然被禁了足，只是她不吃也不喝，她就不信父亲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天天的消瘦。 “不吃就等着饿死，饿死了，老子还肃静了，你们谁也不要管她。” “老头子，你就少说两句吧，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齐欢示意聂长龙消消气，然后捡了几样聂芊芊爱吃的菜端了上去。 “芊芊，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点啊，哪里有你这样当妈的。”齐欢心疼的看着女儿，她将碗筷递给她。 聂芊芊无动于衷，她抓住了齐欢的手， “妈，你帮我劝劝爸，如果孩子没有爸爸，我宁愿不让他出生。”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呀！”齐欢忙向地上吐了几口，她双手合十，默默的祷告。 她无奈的轻叹， “你这倔强的性子真是随了你爹，放心吧，中天这孩子我看着挺好的，我会劝劝长龙的，乖孩子把饭吃了。” “妈，还是你疼我。”聂芊芊拥抱了齐欢，然后拿起碗筷开始吃，她真的有点饿了，况且有她最爱吃的鱼香肉丝，肉末粉条。 齐欢悄悄的将吃剩的饭菜端进了厨房，看到聂长龙仍旧坐在沙发上踌躇，便轻轻的走过去，力道正好的捏着聂长龙的肩膀。 “吃了么？” “哎，这孩子的倔强真是和你是一个模子的，纹丝没动。” “什么！她这是作死！难道她就不顾忌孩子吗？” “你都让她的男人滚了，她哪里有心情去管孩子？” “你是不是来给她当说客的？告诉你啊，想让老子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欢放下手，坐在聂长龙的身边，她轻轻的抱住他的腰，当年这具身体是多么的壮硕，现在他已经有了小肚子，而且腰间也满是赘肉。 “长龙啊，人这一生谁还不犯个错误，况且中天本可以永远瞒着你的，可是他选择了开诚布公，这就说明他心里是尊重你的。” “哼！他那是知道纸包不住火！” “可是你想想，中天自从来了怎么聂家，是不是尽心尽力的帮你打理上下，逢年过节也知道买合适的礼物来讨好我们，中天以前是个身份高贵的人，但是他现在可以放下架子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你真的希望芊芊他们娘俩有个三长两短吗？” 聂长龙看着自己的妻子，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她为自己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其实他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大半，只是觉得当时自己把狠话撂下，怎么好意思自己打自己的脸？ 齐欢看到了聂长龙的犹豫，她叹息一声， “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你不就是觉得没台阶下吗，李云现在不是跟你一条省上的蚂蚱吗？只要你露出口风，李云一定会首先向郑中天示好的，到时候你就着这个台阶下来不就得了。” 顾小春帮着郑中天打理好一切，两个人在江边依依惜别。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拿出一壶好酒，然后给你践行？” “呵呵，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好酒。” 郑中天知道顾小春完全是想冲淡离别的悲伤，知己莫若他。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我相信上天不会对我这样的不公平，也许我这个人生来就多灾多难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己筋骨，饿其体肤。” “兄弟，我只能送你这里了，一路好走。”顾小春拍了拍郑中天的肩膀，他腰板挺直，整个人显得高大了许多。 郑中天上了船，他头也不曾回，他不想让自己变得太矫情，但是离别本身就是一件矫情的事情，他仰头看着天空的海鸟，成双成对的飞行着，又是他一个人在这悲怆的秋天出发，又要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开始一段未知的旅程。 再见了江城，曾经的爱与恨都将随着他的远去消散，曾经的繁华与没落也会随着船的飘摇变得飘渺。 只见一架游急速的追来，轮船上的船长大呼不好，他示意手下的人加快速度，顺便将这一情况通知了郑中天。 难道聂长龙真的要赶尽杀绝？还是张家浜的人来复仇了？ 看着波涛汹涌的江面，郑中天瞬间有站在风口浪尖的感觉，生与死再次被命运推到他人生的渡口。 但是他已经没了胆怯，毕竟他历经九死一生，又怎么会怕这些来索命的人。 “前面的船快点停下来！”原来是程式均的声音。 “程大哥，谢谢你为我送行，小弟再次告别了，你回去吧。”郑中天顺着风声高声回道，他并没有示意减速船速，机敏的船长更是加快了船速。 程式均咬牙跺脚，聂长龙得知郑中天走后，他交待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郑中天带回来，否则他就不用回去交差了。 程式均将游艇的速度开到最大，这条老命豁出去也得把郑中天带回去，然后大声喊道， “姑爷啊，老爷有大事和您相商。” 他喊得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聂家姑爷，郑中天的心被扭转了三百六十五度，也就是说聂长龙这是承认了自己，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中天啊，你跑的倒是挺快，你可害苦了老哥哥。一会儿你见了老爷要软言软语，毕竟老爷觉得面子下不来。”程式均上了岸，气喘吁吁，显然他已经拼尽了全力。 “我知道了，程大哥。谢谢你。” “你也别谢我，你最应该谢的是芊芊，如果不是她寻死腻活的替你求情，老爷不会这么快原谅你的。” 两人说这话，一会便到了顾小春的会所。原来聂长龙和李云已经早早的坐在那里，只是两人谁也不理谁，只是尴尬的咳嗽，毕竟结怨这么多年，不是一时半刻能化解的。 此时接近晌午，太阳从云端露出脑袋，风也似乎小了很多，天地间有了一丝丝暖意。 李云看到挺直腰板走进来的郑中天率先开口， “哎，你这小子也真是的，老子不过训你几句，你就赌气走了，你倒是痛苦了，可是你丢下两家这么多事务，让我们这两个老人怎么办？况且小芬和那个……芊芊侄女还不是寻死腻活的闹腾我们？” 李云说完之后，谄媚的看了聂长龙一眼，聂长龙微微挑了一下眼皮，他算是默认了李云的话。 “对不起，爸，李伯伯。是我考虑欠佳。我以后再也不做这么鲁莽的事情了。” “这就对了嘛，我们的年纪都大了，以后靠着你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李云打开了话匣子。 聂长龙翻了翻眼皮，怎么说的好像郑中天是李家的女婿似的，李家不是有儿子吗？早就听说李家那个儿子出国去做了学术研究，研究的是什么甲骨文。他就纳闷了，不就是块破骨头么，有什么好研究的，难道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更有意思吗？看来自己这个正牌的岳父需要说几句了， “中天啊，那天我说的话重了点，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郑中天恭恭敬敬的说， “爸，我知道其实您是为我好，中天不敢放在心上，我之所以走，是原本打算静一段时间的。” “嗯，这么想就对了，当时我的火气是大了点，但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况且芊芊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我后悔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聂长龙一副悲悯的慈父表情。 “是啊是啊，世界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聂长龙明显的皱起了额头，他的女儿才是郑中天的未婚妻，那个李芬无名无分的，跟他算什么一家人？这李云的脸皮可真够厚实的，估计比老城的墙皮还要厚。 “你妈现在布置了一桌子的好菜，芊芊也等着你的归来呢，咱们快点回去吧。”聂长龙起身大步往外走，郑中天连忙跟上。 李云暗自诽谤，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当时邀请自己一起过来劝解郑中天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德行。 他跟在郑中天身后，悄悄拽了他的衣角，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 “放心吧，小芬此生非你不可，有空去看看她。其实这次救你的不是聂芊芊，而是小芬。如果不是小芬将事情告诉聂芊芊，聂芊芊怎么会逼迫聂长龙就范？你可得记得小芬的这份情。” 郑中天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 倒是聂长龙小声嘀咕，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么磨叽，麻溜的，这会子饭菜要凉了。” 郑中天走出顾氏会所，只觉得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乌云已经散去了，天空也明净了许多，一切又峰回路转，看来老天对自己还是不错的。看来二老比以前融洽了许多，他要抓住这个机遇，将自己的大事一气呵成。想到这里，郑中天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