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昨人依在 第32章：离别

郑中天知道齐欢舍不得小皓轩， “妈，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等我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肯定要把你接过去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李芬拿了纸巾递给齐欢， “齐阿姨，你要是真的舍不得小皓轩就跟着我们去吧。” 齐欢觉得自己失态了，噗嗤一声笑了。 “今天我也当了一次林黛玉，只是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我老婆子有点懵了。” 齐欢失魂落魄的上了楼，郑中天将李芬送了出去。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着急了？”郑中天和李芬踩着青石板向门口走。 李芬笑了笑，宛若三月里粉嫩的桃花，明艳的不可方物。 “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我是个女人不懂的运筹帷幄，我所能做的就是和你共进退。” 郑中天轻轻的握住了李芬的手， “郑家就要发生大事了，我想我要去凑个热闹了。” 李芬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 “还有我，我们一起。” “对，我们，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眸光流转，阳光斑驳，这个春天很美。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麻雀早已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觅食，小燕子张开嘴吧等待着父母亲的归来。天空灰蒙蒙的，太阳完全没有要普照天地的意思。 “看来要下雨了。”聂芊芊裹了裹身上的披肩。 郑中天抬眸看了一下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在慢慢的汇聚，看来这雨是迟早要下的。不过应该不会下大，人们常常用细如牛毛来比喻春雨。 早饭的气氛比较诡异，齐欢的眼圈红红的肿肿的，聂长龙不在长篇大论而是沉默的吃着自己的面包片，而且胃口也不怎么好。聂芊芊更是乖乖的喝下牛奶，以后再也没有人逼着自己喝牛奶了，想到这里聂芊芊的鼻子有点泛酸，喉咙也有些哽咽，但是母亲昨夜刚刚平息下来，倘若自己掉眼泪岂不是惹得她老人家又要大哭一场，她将这种心酸的难受顺着牛奶滑下了肚里。 小皓轩似乎发现了餐桌上的异样，他左瞅瞅右看看，然后爬到齐欢的身上， “祖母，喂。” 齐欢笑着亲了他一口， “我的心肝小宝宝，来，张嘴。” 小皓轩乖乖的将嫩嫩的鸡蛋羹吃了下去。 “以后祖母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要乖乖的知道吗？” 小皓轩一听，摇了摇头，然后死死的抓住了齐欢的衣角。 “轩轩要祖母。” 聂长龙将筷子放下， “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不吃了，饱了。” 他背着手上了楼。聂芊芊听得出，父亲的脚步要比往常更沉重。 收拾东西的时候聂芊芊简直要崩溃了，什么都想带着，特别是小皓轩，一会拿着自己的小火车，一会又将自己收拾好的衣物扒出来，她只能头疼的让王妈带着小皓轩出去玩。 李芬将自己的行李放置好，便赶来帮聂芊芊的忙。 看到那大包小包，李芬惊讶道， “怎么这么多东西啊。” 聂芊芊无奈的笑道， “没办法啊，水路不太安全我们只能走陆路，可是这样的话恐怕要好几天的路程。小皓轩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我怕他会哭会闹，只能给他多备下吃的喝的玩的。” “哎，有个孩子还真是麻烦呢。” “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说麻烦了。” 李芬神色有些暗淡，聂芊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得低下头整理衣物。 接近十点钟的时候，聂芊芊和李芬将所有的东西收拾齐整，然后看着佣人将包裹搬到车上。 此时，郑中天将张立申面前的茶水添满，张立申诚恐诚惶的站了起来，郑中天示意他坐下说话， “张大哥，你受得起这个礼。” 张立申知道如果自己再推脱也没了任何意义，于是将茶水一饮而尽，任凭郑中天替自己添满。 颜色深沉的紫砂壶上发射着暗沉的光，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中天，莫非你还是放心不下我？” 郑中天摆了摆手，他的眸子里闪亮着真诚的光芒。 “怎么会呢张大哥，我这个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况且你是一个忠肝义胆的人，我如果不信任你这样的人，那还信任谁呢？” 张立申的心收回了肚子里，他随即表态， “你放心，我会尽心尽力的把持好江城的局势，绝对不让他人见缝插针。” 郑中天要的就是他的保证，于是他举起茶杯， “我很庆幸，能交到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们两个正是不打不相识，今天我以茶代酒为我们忘年之交的情分干杯。” 张立申情绪激动的饮下这杯茶水，他夺过茶壶抢着替郑中天倒上茶， “今天我就借花献佛了，这一杯子我就祝你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两人一起饮下。 张立申又倒了一杯， “请。” 喝完之后，他将杯子摔碎在地上，义正言辞的说， “倘若我张立申若对你郑中天有异心，就如此杯，不得善终。” “张大哥，你这是何必呢。” “兄弟别说了，大哥我这一辈子没服过别人，你郑中天是第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人。” 等到郑中天回到聂家大宅的时候，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齐欢拉着聂芊芊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李芬则静静的坐在一旁。 “你别看到了春天，说不定哪天就冷了，记得别接着给孩子脱衣服。那个奶瓶子要先用热水烫一下再用，还有就是，用手腕试试温度，省的孩子喝了不舒服。” 聂芊芊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了，妈。” 齐欢将自己手上的翡翠碧玉镯子退下来戴在聂芊芊纤细的手腕上，聂芊芊慌乱的拒绝。 “妈，这可是奶奶给你的东西，我不能要，再说中天已经送我了很多首饰。” 齐欢执意如此， “傻孩子，这是我们老聂家祖传的东西，早晚都要给你的，再说了……你带着它就像妈妈在你的身边。” 聂芊芊听到这里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决堤的洪水肆意的流淌。 齐欢眼眶红红的， “快别哭了，你这是惹我呢？你爸爸可是劝了我一个晚上才好的。再说了你去京城是好事啊，毕竟那边地大物博，你带着小皓轩长长见识，将来对小皓轩也是很有好处的，中天的根在那里，小皓轩也早晚要认祖归宗的。” 聂芊芊依旧抽抽噎噎的哭，齐欢索性抱着她，娘俩一起嚎啕大哭。 郑中天忙宽慰道， “妈，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芊芊和孩子的，你若是想孩子了就托人给我送个信，我就把小皓轩送回来。” 齐欢何曾不知道京城和江城的路途，即使他想让孩子回来，她这个做祖母的也舍不得让孩子长途跋涉的颠簸。 聂芊芊嘶哑的说道， “妈，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齐欢又是一阵眼泪来袭。 李芬其实对聂芊芊有些羡慕，聂芊芊至少有一个细腻体贴的妈妈跟自己说个知心的话，但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临走的时候她只是给父亲留了一个字条，她想即使父亲在自己的面前也只不过是叮嘱她好好的跟随着郑中天。 她看到泪水连连的齐欢，心里一阵柔软， “齐阿姨，不是还有我呢嘛，你就放心吧。” 齐欢破涕为笑， “那我就把她们娘俩拜托给你了。” 李芬也许调节下气氛，于是俏皮的说， “您呀，就把心放的妥妥的吧，她们娘俩要是少一根寒毛，您就把我身上的寒毛全部拔光。” 齐欢一边擦着泪一边笑道， “你这妮子真会开玩笑，我要你寒毛干嘛用，你也记得照顾好自己。” 此时天空中下起了雨，这雨虽然不大，但是细细密密的，而且一阵急一阵缓，配上着阴沉的天空，总让人多出几分伤感。粉红的桃花落了一地的细碎，鸟鸣消失了，虫叫也止了声。天地之间只听到雨声打在雨伞上的沙沙声。 小皓轩和王妈回来了，他看到李芬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阿姨，然后又爬到了齐欢的怀里，将手里的糖块塞给齐欢， “祖母，糖糖甜甜。” 齐欢的眉毛笑成了新月，她深情的亲了亲孩子浓郁的发顶。 “小皓轩以后要少吃糖知道吗？你现在正在长牙，如果吃糖吃的太多会掉牙的。” 小皓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齐欢，然后将糖块扔掉，他把嘴巴捂上，从指头缝里传出口齿不清的声音， “轩轩，不要掉牙。” 顿时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离别的悲伤被冲淡了许多。 “爸呢？”郑中天看到聂长龙并没有露面。 齐欢眼神有些闪烁，聂长龙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喜欢经历这样悲伤的场面。他是一个崇尚英雄气概的大男子主义的人，倘若在这种场合上掉了眼泪，他会觉得很难看，他宁愿选择窝在自己的书房里，然后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忙忙碌碌搬着包裹的家人。 “奥，那个你爸胃口有点痛。”齐欢总得给他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聂芊芊有些担心，父亲确实有这个老毛病，而且疼起来的时候大汗淋漓。 “很严重吗？有没有吃药？” “嗨，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了。”齐欢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郑中天心中有数，他急忙岔开了话题， “那我们就不跟爸道别了，妈就替我们说一声吧。” “好。”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齐欢有些不忍，她紧紧的抱了抱小皓轩。 小皓轩用嫩白的小手抚摸着有些异样的祖母。 聂芊芊怕小皓轩哭闹，于是拿出一把彩条的小伞， “轩轩，我们一起去踩雨花好不好。” 小皓轩一听是玩的事情，点了点头便毫不留恋的从齐欢怀里爬下来，高兴的拿了彩色小伞和聂芊芊一起出去了。 齐欢看着小皓轩蹦蹦跳跳欢欢喜喜的身影，轻轻的叹了一声。 “妈，外面下雨了，你就别送我们了，我们走了。” 郑中天大步去追聂芊芊。 “齐阿姨，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李芬紧紧的和齐欢的手相握，齐欢点了点头。 车子渐渐的驶出去，聂芊芊回头看了看，聂家老宅在烟雨中显得别样落寞，也别样的突兀。她抬头向父亲的书房望去，只见书房的窗帘忽然拉上，聂芊芊知道父亲心中终究是不忍的，他对自己一向严苛，即使是离别之际，也不想流露一刻的悲伤。可是父亲还是爱自己的，他一定在窗帘背后黯然伤神。 只见门口出现了一抹身影，不是自己的母亲还会是谁？齐欢一边奔跑着一边朝着聂芊芊挥挥手。 聂芊芊捂着嘴看着渐渐远去的母亲， 小皓轩好奇的看着母亲，他正要爬上后座向外望去，聂芊芊把他拽了回来。 等她再次回头时，母亲的身影已经在蒙蒙细雨中消失。 泪水不知不觉的在眼角流淌。 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用这样细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子女的爱，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亲会将自己全部的爱无声无息的奉献给子女，对自己无限的包容，无限的原谅，无限的提供温暖的避风港。 而自己却没有回报过母亲，当自己真正的做了母亲才体会到了身为母亲的辛苦。 聂芊芊抚摸着小皓轩的发顶，她默默的祈祷，祈祷母亲健康长寿，祈祷郑中天此次京城的顺利，祈祷梦想成真，然后将父母亲接到京城，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窗外的空气很清新，带着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路边被雨水洗过的绿叶宛如母亲给自己带上的翡翠，鲜艳欲滴，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又是个未知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