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门 第15章

沈梁玩票赚钱为了上学的事整个小戏班的人也逐渐明了，戏班里的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他们没有把沈梁真实姓名和住址告诉任何一个人。而沈梁的乳名小七，也成了沈梁的艺名。一般人提到这个戏班总是先提到小七，提到这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沈梁得到的最大的回报是，自己床底下一个小小的铁盒内静静地躺在里面的一千九百元！ 这个数目连沈梁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可是在一九九六年的农村赚到的钱啊！这些钱几乎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了！可是，自己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赚到了别人耗尽一年的时光和血汗才能赚到的数目。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时光荏苒，光阴飞逝。转眼间，离开学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月天了。这段时间沈梁过的很充实，但更多的是心累。一方面他要寻找适合自己演唱的戏，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隐瞒住自己在外唱戏的事情，不能让梁凤英知道。 沈梁算了一下，到开学的这几天里最少还能接到五个主家的邀请，这五家下来自己最少能拿到一千块钱！加上手里的三千七，已经赚够了自己的学费还富裕。 唯一令沈梁担心的是，现在老朱的戏班因为自己加入的缘故太火了！整个林州县城几乎没有不知道有这么个小戏班的，而小七的大名更是令很多戏迷趋之若鹜！如果不是担心梁凤英知道的话，沈梁高兴都来不及呢，名气越大，主家给的越多！ 有一次沈梁他们去别的乡镇一家很富裕的主家那里唱堂会，令沈梁都感到有些窒息的是，那个主家财大气粗的竟然当场甩给了沈梁五百快！这也是沈梁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赚取这么多钱的原因。 而老朱他们也同时感叹，说沈梁开了一个先河，一个每去一个地方唱戏都有彩头的开端。可从心里来讲，如果不是自己迫切需要这笔钱来缴纳学费，他宁可就守在家里日复一日的陪着娘下地干活。他不想让娘生气，而娘对唱戏的反感程度沈梁是一清二楚的，如果要是知道了自己瞒着他做这个下九流的行当，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几天之后，完成那几家的堂会之后，沈梁就不再跟着老朱的戏班四处唱堂会了。学费已经赚够，这段时间沈梁想好好的复习一下初中时学过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对以后起不了多大作用，可沈梁的初中能学到的东西却是空白，即使是上了职校没有基础的话那也不行。因此，沈梁翻箱倒柜的找出当年上初中的书籍，借着中午难得的来电风扇带来的凉风，躺在凉席上温习起来。 “赵晓啊？咋的啦啊？今儿个蔫不唧的干嘛呢？小七在屋里呢，你们玩去吧。”梁凤英看到赵晓闷头走进院子，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只是心里很奇怪这孩子平时咋咋呼呼的，今儿个这是咋的啦？ “哎。” 赵晓闷头应了一声，低头就往屋里走。而此时沈梁早看的英语书看的头脑发蒙，愣是啥也想不起来，无奈地信手拿了本不知什么时候借的二爷的一本线装本的《奇门遁甲》正看的不亦乐乎。 “等下赵晓，婶问你啊，你和小七去窑场干活，这个月拿了多少啊？” 赵晓也没忘别处想，随口应了一句：“哪有几个钱？才三百多点，这不刚被俺爹骂了一顿么。” “哦。”梁凤英停下了手中的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晓进了屋，毫不客气地把自己能装下两个沈梁的身子放倒在沈梁躺着的凉席上，躺下之后，大屁股一弓，立马把沈梁给挤到了一边，沈梁的身子甚至连三分之一的凉席都没有占到，半拉身子都挨到了水泥地上。 “狗日的就会欺负我！给我挪个地方！”沈梁无奈地做起，抬脚就踹。 “凉快！”赵晓被踹了一脚依然不为所动，反而美滋滋的闭上眼睛享受着头顶电风扇徐徐吹来的凉风。 “草！” 对于赵晓的无赖行为沈梁早已习以为常，见这家伙不挪窝他也没辙，只能站起来搬个马扎挨着赵晓的脑袋坐了下来。 赵晓顿时噌的一下做起来，瞪着大眼珠子就吼：“我就说你小子坏心眼太多！要不你不长个头呢，又想坐在我头顶放屁是不？赶紧给我挪的远远的，不然，咱老赵的人肉炸弹再让你尝尝！” 两人一到一起就闹个没完，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每次到了一次不耍笑几句就感觉少了什么似的，这种方式不但没有削弱两人的感情，反而让沈梁和赵晓这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很亲密的友情。 “小七，你说，俺爹给我拿出那么多钱他是不是冤的很啊？干嘛没事就骂——” 闹了一会儿，赵晓耷拉着脑袋开始跟沈梁诉苦，今儿个又被他老子给骂的狗血淋头，郁闷之极想到沈梁这里来诉诉苦，可他的话说了一半不到，院子里梁凤英的声音就传进屋里。 “小七，你给我出来！” 赵晓一愣，随即把视线转移到沈梁身上，因为赵晓几乎是梁凤英看着长大的，梁凤英是什么脾气他比谁都清楚！这声音明显是，沈梁要倒霉了！ 可赵晓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梁凤英的话又传进他的耳朵：“赵晓！你也跟俺滚出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句没说对让沈梁娘给惹着了。没辙，出去吧。 两个人怯生生地站在台阶上看着比他们矮很多的长辈，看着梁凤英那一张严肃的吓人的脸，顿时绷紧了嘴，轻易不敢吱声。 梁凤英看了看赵晓，一脸的冰霜瞬间融化，不过那明显含着压抑不住的怒意的笑容让赵晓不由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梁凤英出名的厉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讲话也是干脆利落，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个快意恩仇的侠女大婶。 “赵晓啊，你和小七在窑场干活那里拉砖坯的是不是一块两厘钱啊？” 赵晓一头雾水地看看沈梁，再把视线转移到梁凤英的脸上，他实在搞不清沈梁娘为什么问这事。 “是啊，拉一车也就两毛钱多点。” “你一天能拉多少车？” “五十多车。” 梁凤英猛地脸色一沉，随即像两把尖刀一样的眼神射向了沈梁。 “你给我说清楚！那些钱到底是哪来的？！” 沈梁被梁凤英的话吓得冷不丁的一哆嗦，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那手不由自主地又伸到脑后头挠了起来。 “我拉砖坯挣得啊！不信你问赵晓啊，那，那，他知道的门清。” “还用问他？！当我不会算账是吧？！人家赵晓那么大块头一个月也就挣了三百多块钱，你呢？！五百多块！你穆铁柱啊！给我说实话！这钱你哪来的？！” 梁凤英一说这个，不单是沈梁傻眼，连赵晓都傻了。当初沈梁交给梁凤英钱的时候就想到了不能一下把自己赚的钱一股脑的全交出去，不然一准会把她吓一跳不说，自己唱戏的事情还会暴露。因此，沈梁左思右想，就把其中的五百多块零钱给了梁凤英。可没想到他们两个千算万算就是把两人之间的身体差异给忘记了！赵晓那么健壮的一个家伙一个月才弄了那么一点钱，沈梁的小身子骨怎么能挣得比他还多？傻子都能看出其中有问题！ “婶，那啥，小七他——” “你给我闭嘴！等会我找你爹算账去！站一边去！” 赵晓刚张开嘴就被梁凤英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只好讪讪地站在一边冲着沈梁一咧嘴，那意思是说：不是不帮你啊，我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看着梁凤英气的一张脸全然成了酱红色，沈梁心里也不好受，他前世的时候让老人没有享过一天幸福，和娘同岁的人都已经子孙满堂儿孙绕膝的了，可自己给过娘什么？什么都没有！甚至到最后让她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里，沈梁再也抑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梁凤英的面前。 “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您生这么大气的。那些钱，那些钱真的是我自己凭本事挣来的，绝不是来路不明的钱！娘，我就是怕您生气才没让赵晓告诉您的。” 梁凤英看到沈梁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可一脸的忧虑还是让沈梁心疼不已。 “小七呀，娘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你爹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到头的见不到几次，咱们家条件虽说过的不怎么好，可在村子里那也是有脸面的人家。娘不是怕你别的，就怕你走上邪路啊！那样毁了你一辈子不说，以后你爹怎么还能在村子里抬起头来啊！要是你真的不争气成了下三滥的人，你爹回来了我咋跟他说？咋跟他交代？好了，别没事就下跪，你爹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赶紧起来！” 沈梁跪在那里没有动，依然低着头不肯起身。 “怎么了？还跟娘制气呢？这么大人了说不得了？”梁凤英被沈梁逗笑了，走过来要拉起自己这个越来越懂事的儿子。 沈梁摇了摇头，低着头在那里还是不肯起身，他此时不敢看梁凤英的脸色，他知道，娘虽然没有上过学，可她的逻辑思维能力那是相当的厉害，在一些事情有时候连爹那个经常做生意的人都自叹不如。如果料想不错的话，过不了几分钟就得追问自己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做什么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这么多的钱！现在要是不主动交代的话，沈梁不敢想象当自己被梁凤英逼着说出真相时，她会被自己气成什么样子。 “娘，您，我说出来您千万别生气行不？”沈梁嗫嚅许久，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一旁的赵晓一听沈梁这话，痛苦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大脸，这家伙又要犯浑！他一准会把把自己唱戏的事一股脑全说出去，要天崩地裂了！ “啥话？”梁凤英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自己孩子自己还不清楚么？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想到了沈梁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沈梁连头都不敢抬，一咬牙：“就是为什么会多出那么多钱来。” 梁凤英一下被沈梁此刻的态度吓了一哆嗦，在这一瞬间竟然连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抖：“你，你不是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没有。” 沈梁此刻才抬起头来，一脸坚毅的神色目光清澈干净。 梁凤英知道沈梁，这孩子大小一说谎话就挠头，一看到他挠头就知道他撒谎了。此刻看到儿子这幅表情，她的心里顿时放松了许多。 “那多出来的两百多块哪来的？捡的？你打小就没捡过超过五块的钱过！” ‘噗嗤——’ 站在一旁可怜巴巴的赵晓一听梁凤英说这个，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刚笑了一半就被梁凤英一眼瞪的憋了回去：“你还不如俺家小七！你娘说你连一块的都没捡到过！” 知道隐瞒不过去，沈梁索性站起身来，默默地向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