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龙门 第32章

陈二愣其实心里一直还有个疑问，他老是觉得沈梁把这东西买回去不是因为他父亲沈重在外面的客户需要，而是另有其他。至于到底是什么，陈二愣猜不透，可也不能问，这涉及到个人经商的机密即使是别人问，能有实话告诉你么？ “那会！我还巴不得你多来几次呢。干我这行的你也知道，在外面一下包过来一大堆的货物，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奇形怪状的家伙。嘿嘿，陈叔巴不得有几个像你这样帮我解决大难题的买主呢。” 听陈二愣的话这么一说，一直没吱声被这大家伙震了一下的赵晓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儿来了，意见陈二愣笑的那样子就感觉不对，沈梁是他最好的铁哥们，说什么也不让他栽跟头！也顾不上陈二愣脸色好看不好看了，一把拽住沈梁拉倒一边，凑近他耳朵眼急声说道： “小七，你该不会让人骗了吧？这么大个玩意看着就渗得慌，你看那外面还用铁皮包装，一看就根本没打开过，谁知道有没有要，要不别买了，不然赔了怎么办？” 看到陈二愣的视线注视着这里，三人相距的距离不是很远，沈梁呵呵一笑，并未对赵晓透露半点： “这是我爹在外面点名要的，电报都打到家里来了还差得了？没事。” 陈二愣看到这一切心里有股终于甩掉累赘的欣喜，可脸上却没表露出半分，一直挂着他招牌似的笑脸让人看不出半点端倪。只不过过了几年之后，当他听说就是他卖给沈梁的这个大家伙一下赚了几十万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镇定自若。 赵晓见沈梁此时的表情很是镇定，嗫嚅了几下厚嘴唇，也没再说什么，闷头坐回驾驶座上不再吱声。 出了葫芦谷村，在交叉路口上沈梁看到远处一辆拖拉机缓缓开来，前面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正是沈万成，只不过车斗里隐约还坐着一个女孩，沈梁没有看清相貌。想必就是那天在沈万成家看到的他的那个女儿吧。 “沈叔，我先走了啊！”沈梁挥舞着手臂大声跟沈万成打了个招呼，随即拍拍赵晓肩膀，让他继续开车。 现在沈梁那里还有心思和沈万成闲聊，家里一个大麻烦等着他呢！ 沈梁拉回家的东西引起的震动不啻于当日村里人知道他就是唱戏的小七那件事，这么个庞然大物轰然进村，一下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凤英更是被惊的当场好久都没动一动！ “你个熊玩意儿！败家子！这么大的东西谁会要偏偏把你给糊弄了，你脑瓜子是干嘛的？这么多年学白上了？啊！我不管，你赶紧给我退了去！不然我饶不了你！” 沈梁苦笑不得，把村里上梁用的手拉葫芦借来这还没卸下货呢，梁凤英就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通大骂。 “您等会儿行么？好歹把东西卸下了啊，总不能让叔叔大伯们都等着看你骂我吧？” 梁凤英两眼一瞪沈梁，伸出手指就戳了他脑门一下：“卸什么卸？！不卸！你赶紧给我退了去！” 沈梁揉着被梁凤英戳疼的脑门，嘀咕道：“又不是不知道，这行现在哪有退货这一说啊，再说这东西要是退了我不成傻子了么？” 梁凤英也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一把拽住沈梁耳朵，叱声大吼：“俺看你就是憨货！你个败家熊玩意儿！别以为俺不出门就不知道外面的事，这东西你爹走之前就听说了，根本没人要！你说你赚点钱容易么？这下好了吧？被人坑了吧？！说，卖你货的人是哪个村的，我找他去！什么人不好骗，骗个孩子！还是人么！？”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也是一脸惋惜之色，看来孩子就是孩子，看起来上次赚了几千块彻底冲昏头脑了，这下被骗的可不轻！ 沈梁耳朵火辣辣的疼痛，见赵晓在一边仰头晃脑和周围邻居一样叹息，更是气得火不打一出来，这狗日的说好了回到家要帮忙拦着母亲梁凤英的，这会儿站在那儿装什么大半蒜呢！ 可是没办法，这会儿就是求援赵晓估计这货也不敢上前，梁凤英脾气一上来估计连他也给连带着揍。 眼见没有后援，梁凤英正在火头上，沈梁不由的心里哀叹一声，不管了！ “你个熊孩子抱我干嘛去？放手！”梁凤英还没缓过神来呢，就被沈梁心一横牙一咬半搂半抱的拽进屋子，剩下院子里连同赵晓一眼，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这对母子在搞什么阵仗。 “娘，你信我不？”关上里屋门，沈梁不等梁凤英发火，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 梁凤英狠狠瞪了沈梁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沈梁鼻子恨声说：“信你个屁！不知道咱家现在多缺钱啊！你爹在外快半年了，现在一点信也没有，外面欠了那么多帐，就指望这几千块钱年底打发要账的呢。你说你有好买卖做，娘信你，可你却花了五千块钱买个废物回来！那么多钱就打水漂啊，你猪啊你！没长脑子的败家熊玩意！说，现在咋办？退不能退，卖没人要，总不能卖废铁吧？你可愁死我了你！” 说着，心疼不已的梁凤英竟然抽噎起来，想来每每到年关时的难堪，这几千块明显能度过去，可现在呢？ 娘是穷怕了啊！ 沈梁心中一声叹息，上前蹲在梁凤英的膝下，看着泪眼朦胧的母亲，笑笑，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娘，我要是说这东西以后能卖一百万您信不？” “信你个屁！” 梁凤英一把打开沈梁伸到自己脸上的手，没好气的说道。但刚说完就全身打了个激灵，愣愣的眼神看着自己蹲在自己脚边的儿子：“啥？你说啥？！” 沈梁神秘一笑，站起身附到梁凤英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娘，你当你儿子真傻啊。这东西要不赚钱的话我干嘛买别人都不要的？我说能赚一百万就能赚一百万，您就等着做百万富翁的娘吧。” 梁凤英半张着嘴巴，好大一会儿才伸出手在沈梁额头上摸了摸，再放在自己被发丝掩盖的脑门上：“不烧啊，你个熊玩意儿，是不是怕娘生气糊弄我呢！一百万，做大头梦呢！” 沈梁一咧嘴，顺势挨着梁凤英坐在床边，一脸不悦地嘀咕：“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就不能跟你说。” 梁凤英狐疑地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没挠头，脸不红，眼神镇定，没说谎！ “小七，你，你该，该不会逗娘玩呢吧？那废物玩意真能买一百万？！”梁凤英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不够用，呼吸都急促起来，那双眼睛冒着星星像精神时常的人一样死死盯着沈梁。 “这是保守估计！到时候可能不止一百万！” 沈梁心里哀叹一声，本来不想这么早就告诉娘的，就怕口直心快的梁凤英一时憋不住顺嘴出溜了出去，这要是传开了，说沈重家里有个价值一百万的大家伙，沈梁不敢保证有人不会起觊觎之心！ “真，真的？！” 沈梁想，既然把话说出去了，那就索性都说了，这样也好，有了心理准备的梁凤英不可能这么莽撞把自家的机密说给外人听。当即肯定地一点头，：“比真金还真！” “我的天哪！” 受不了这严重刺激的梁凤英一下失去控制，扑腾一下躺在床上。 沈梁吓了一跳，生怕梁凤英真的受不了这刺激出点什么事，赶紧趴到床上瞅了瞅，见梁凤英没事，这才舒了口气。 缓过神来的梁凤英一骨碌从床上翻身而起，那一脸的笑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抓住沈梁的胳膊急乎乎的追问：“跟娘说，这玩意啥时候卖了换回那一百万来？” “那这么快？最少等两年吧。”沈梁没敢说实话，要是说等上五年甚至更长时间，估计梁凤英会当场把自己掐死。 “两年？！”梁凤英愣了，随即急切地说：“不是！干嘛等两年啊儿子，这东西干嘛不现在抓紧卖了啊，两年后指不定出点啥事，别到时候钱没捞到，连问都没人问，总不能真卖废铁吧？趁早卖了不成？” 沈梁翻翻白眼，语重心长地教导梁凤英：“娘啊，您也不想想，这东西要是能立马卖个一百万的话，那卖给我的卖家不成憨货了么？就算卖家他也不知道，做这行的人有多少？每个人都傻？看不出来？得等！” “我看你傻！”梁凤英听了沈梁的话，顿时觉得火热的心一下冰冷刺骨：“人家都看不出来就你看出来了？你个毛孩子刚跟着入门比人家那些做了几年的眼都毒辣？完了！指定被人糊弄了！” 又来了！沈梁彻底被梁凤英脑子里的转轴给弄得无可奈何，绕来绕去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 “娘，有志不在年高，这根做多少年没关系！像我爹吧，他也做了不少年吧？可你看你和他一块做这行的，有多少现在赚了不少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人跟人能一样么？要都这么高瞻远瞩先人一筹的话，那不提前进入共产主义了么？” 梁凤英一琢磨，也对，别人做了好几年还不如小七一次赚的多呢，这人跟人真的不能比。不过听着沈梁的话加枪带棒的很不好听，梁凤英不禁又瞪了眼：“你个熊玩意儿！说啥呢？赚了点小钱儿连你爹都不放眼里了是吧？回来我告诉他不抽死你！” 沈梁嬉皮笑脸地拉着梁凤英的胳膊笑道：“您舍得啊！我现在可是百万富翁了，我爹把我打出个好歹来，看你上那找这么好的儿子去。” 梁凤英嗔怒地瞪了沈梁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万分的得意满足：“娘信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等两年就等两年吧，到时候这东西一卖掉那上门提亲的不得把门槛踩烂才怪！反正年年都有要账的，虱子多了不愁。到时候等咱家有钱了，看那个王八蛋还敢咋呼！” 沈梁握握梁凤英的手，心里却一阵酸楚，娘的心这么容易满足，可前世呢？前世的自己连这么点能力都没有，反而让父母为自己操劳担忧了一辈子！ “娘，咱出去吧，外面还等着卸货呢。您可记住了，财不露白，这要是传出去了说不定惹祸上门！”站起身，沈梁沉声告诫梁凤英。 梁凤英搂头就是一巴掌，打得沈梁一缩脖子：“当你娘傻啊！这么大的事我也往外说去？放心，烂到肚子里也不漏半个字！成了吧？傻样吧你！” 沈梁嘿嘿一笑，摸摸被梁凤英打的后脑勺：“那成！娘是谁啊？女诸葛！谁还能从您嘴里掏出话去？” 梁凤英嘿嘿一笑，得意地扯着沈梁的胳膊往外走。 “小七，你说你爹回来了要不要告诉他？”走到门口，梁凤英惴惴地低声问了一句。 沈梁白了母亲一眼，一撇嘴：“您两口子的事儿，问我干嘛？” “你这熊孩子，我——！”梁凤英被说的老脸一红，抬手就要打，却发现沈梁早就笑着窜到了门外。 卸完货之后，沈梁随着就塞给赵晓一百块，本来说好的是五十，可沈梁觉得给一百页不多，尽管赵晓极力推脱，可执拗不过沈梁的固执，最后也只能无奈地收下了。 精神焕发隐隐露出上位者神韵的梁凤英，虽然刻意控制心里的亢奋之意，可还是隐忍不住脸上喜悦。心情极好的她不顾沈梁阻挠，执意骑车到了集市卖了两斤猪肉，午饭的时候桌子上就摆上一碗极为诱人食欲的红烧肉。 看着碗里被梁凤英几乎盖满的红烧肉，沈梁惨呼不已。这肉大多是肥膘，再加上红烧之后更是肥腻，吃了几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可爱子情深的梁凤英却生怕儿子不够吃的，自己一块都没舍得吃，几乎都夹给沈梁。 沈梁实在受不了这油腻，把筷子一放，“不吃了，您这不是喂鸭子呢么？还是当我拿猪养？腻死了都。” 梁凤英拿起筷子敲了沈梁脑门一下，眼睛一瞪：“猪吃自个儿身上的肉么？赶紧给我吃完它，瞧你这杨柳细腰的劲儿！娘要的是虎背熊腰的儿子，不是贴身小棉袄！” “我——” “沈重！沈重在家吗？电报！” “在！在！”正劝沈梁要把一碗放，忙不迭地跑到大门口。 “小七，去里屋那个小抽屉里拿手戳来！”门外，梁凤英欣喜的声音比往日格外高昂，这很正常，时隔这么长时间才等着自己男人来的信息，梁凤英不高兴才怪。 “哎！” 沈梁也很高兴，自从再次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以来就没有一点父亲沈重的消息，心里也是着急，可一方面被筹集学费的事给羁绊，一方面即使是想沈重，可沈梁就怕自己一提到这事会引起母亲梁凤英更加想念，也就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表露出来。 这个年代电话在这里远远没有普及，现在沈梁的村子里也只有一户人家按上电话，可农村人向来节省，谁有舍得去花上十几块钱去打那贵的要死的长途电话？因此，很多时候只能依靠这种很古老的通讯方法来传递信息。 梁凤英陪着笑脸送走邮递员，还未等人家转身上车子，梁凤英就急不可耐地一溜小跑到了沈梁面前，脸色急切地把那封电报递给沈梁：“看看你爹上面说啥了？这么久才来个信儿，不知道他在外面咋样了。” 沈梁一笑，低头看着电报上言简意赅的文字，不稍一会儿就紧皱眉头！ “怎么了？上面说啥了？你爹没说啥时候回来么？”看到儿子眉头紧皱，梁凤英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倏地从心底泛起。 “没事！我爹说还得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呢，怕您担心这才发了封电报回来，报个平安嘛。”沈梁掩饰的很好，见梁凤英担忧之色顿起，赶紧掩饰了过去。 梁凤英盯着沈梁的脸色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这个一说谎话就脸红眼珠乱转的儿子很是镇定，心里顿时安稳许多，言语间的不免对久久未归的沈重发了牢骚：“哼，一走就是几个月，这眼看就到秋收了还不回来，难不成那几亩地的棒子全靠我一个人么？死没良心的！钱没赚回来多少，花钱到手大的不行，保平安，这电报死贵死贵的，一个字好几毛钱呢！败家玩意儿！” 沈梁笑笑，不由得对梁凤英和自己父亲沈重这对欢喜冤家挠头，这打打闹闹一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真搞不懂他们！ 梁凤英一说秋收沈梁顿时又想起来前世这个时候河水暴涨成灾的事，算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吧？好似记得是自己上学没有几天，那条几百年从未断流的河水受连续三五天暴雨倾泻的缘故，猛然暴涨！再加上这条河本来就和黄河连接，水位同样暴涨的黄河为了缓解压力，只能向这条河中泄洪以免造成重大水患，可这流量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控制，随着水位不断上涨，上千亩的田地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看看梁凤英这段时间皱纹有些减少，皮肤也恢复点白皙，这都是这段时间没有下地干活，而又因为自己冷不丁的赚了那些钱以解忧愁，心无牵挂之下才有的改变。沈梁希望看到梁凤英一直这样，因此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沈梁思前想后，为了怕过段时间因为损失两亩地的收成而受不了的梁凤英，决定还是用其他办法来说服她。 “娘，我说点事给您听啊。” “啥事儿啊？还神神秘秘的？说就说呗！”看见自己前段时间还不着四六的儿子变得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梁凤英虽然心里已经明白儿子变了，懂事了，可心里还是有点不得劲。要想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真是不容易啊！ 沈梁被梁凤英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娘，这会儿赵家坟那块玉米不是正灌浆呢么，您听我的，咱过几天全掰下来得了，回家煮了去集市卖了去。我估算了一下，要是都卖了，钱不比以往收成少。” “说啥呢？败家玩意！这年月谁家不种它？图个新鲜稀罕煮几个吃得了，全掰完了喝西北风去啊？赚点小钱就想当败家子！” “那要不我去市里卖！那里要的人肯定不少。”沈梁不死心，只好在转移阵地。 “闪一边去！去市里？那些拿死工资的会舍得买着乡下没人要的玩意？做你个大头梦去吧！别整天满脑子胡思乱想的，闲着没事看看你的书去，省的开了学还是睁眼瞎。” 不难怪梁凤英生气，这个年代除非是大都市才有卖煮玉米这么一说，但是在农村来讲，谁想吃煮玉米了自个儿下地掰几个就成，就是不是自家的都没事。可要是说把整块地的玉米全掰下来煮熟卖了，向来视土地为生命全指望这一季的收成的庄户人家来说，那可就无法就受了！说白了，除非这户人家发神经，没人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