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江湖 第26章　雷厉风行

自程雪映接任神天教主后，转眼已过了两个多月，当初奉命离教寻药的卢神医，不知是否遇上了什么意外，再也不曾回来教里。多数教众对于无天中毒一事并不知情，自也不明白为何卢神医会忽然离教，还就此失了踪影。 在这两月中，神天教内大致平和，惟有教众时常私下聚首，臆度猜测、耳语传说四起，都在好奇这新任教主程雪映究竟是个什么样人物、又为何非要隐藏自己真实面目。众人对于程雪映来历其实毫无线索，所议所论全凭一己想象：有人觉得他是故弄玄虚，有人觉得他是样貌太丑，亦有人觉得他不过是戴着铁面戴上瘾儿了。 凡星神部众大多知晓夏紫嫣与程雪映交情深厚，于是纷纷向其打探这新任教主来路出身，夏紫嫣始终守口如瓶，面对种种询问一概推说不知，内心却是为着程雪映起到深深担忧：夏紫嫣明白无天在程雪映心中地位，如今无天身死，程雪映不知受到了多大刺激，他年纪比自己大不上多少，却遭遇了这重重打击，接下来又将面对一连串接踵而至的责任与使命，不知程雪映能否挺得下去呢？ 夏紫嫣心中虽然记挂，这三月来却没机会见上程雪映任何一面。自程雪映上任以来，天地居大门永远深锁，程雪映早已严令除了齐护法以外谁也不许求见，除非蒙他亲自召见，否则任何人都不准往天地居求访去。夏紫嫣过去虽为程雪映至交好友，但现今二人地位悬殊，夏紫嫣自也不敢违令上门拜访，只能闷闷地在心里头暗自忧虑着。 程雪映当上教主后，唯一个曾让他亲往会面的，是神天教左护法陶仲卿。程雪映深知陶护法年长望尊，虽然近年来极少触碰教务，自己还是当处处尊敬礼遇之，尤其神天教众中可有不少弟兄是他当年所引荐入教者，陶护法若有什么吩咐下来，这些弟兄多少还是得卖他面子。 程雪映于是亲往陶护法居所会面恳谈，望其看在前任教主无天昔日恩义上，支持自己这新任教主得以延续无天之精神作风而行事。 陶护法自亲儿近十年前身故后，对神天教内之大小事务都显得兴味索然，但无天过往对他一向礼敬有加，人虽不在恩义留，陶护法对于承接其志之程雪映自然心里头就先怀了几分好感。 陶护法对严莫求狠下重手害死无天本就颇为不满，又见新任教主甫上任便亲来拜见，言语行举间对己无处不是备极客气、毕其恭敬，陶护法不由为之心情大好，当下金口一开：允诺尽力发挥一己影响，要求神天教中还肯卖自己这张老脸之人，日后需当遵服新任教主命令。 程雪映延续无天理事手法，贯彻礼敬左护法、倚重右护法原则。神天教众对这新任教主行事始终不明究竟，只知程雪映拜访完陶护法后，是日陶护法便找来了数十位与其颇有交情、又在教中有些地位的弟兄，当面嘱咐他们此后需得忠心听服新任教主号令。至于齐护法，众人只见其时常教里教外地来去奔波，显然是接下了程雪映命令而离教办事，至于到底都办些什么事情去了，谁也没听闻、谁也猜不透。 这次，齐护法再度奉命出外办事去，离教十日后终于归来，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齐护法返抵教门后，直接就带着那名男子往天地居面见教主去，那名男子穿着一身暗绿衣裳，身形矮瘦、脸容尖削，随在齐护法身侧前往天地居时，一路上不断畏畏缩缩地左顾右盼着，面上表情似乎有些惊忧、又有些害怕。 齐护法扣了扣天地居的大门后朗声报上了名字，等待片刻后，听得“轰隆、轰隆”声连响，两片厚重的铁门被缓缓地开启了，现出在门后的，是一个身形高瘦、头罩铁面的男子，他，正是神天教教主程雪映。 那矮瘦男子望见了站立面前的程雪映，一时间有些吓到，双腿发软地呆站在大门口，竟是不敢入走其内。 齐护法见状，威喝道：“进去吧！”，语毕，伸手抓住了那名矮瘦男子的臂膀，连拖带拉地把他给提了进去。 齐护法拖着那名男子随在程雪映身后，一路往天地居书房走去，到了书房门口，齐护法停下了脚步，对那矮瘦男子命令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和教主在里面说话，待到要你进来了你再进来，明白么？” 只见那名矮瘦男子面露胆怯，语带颤抖地说道：“小的小的知道了” 齐护法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在抓回这名男子的过程中，齐护法便发觉他实在是个懦弱怕死之人，留这男子在书房外等着，谅其也不敢动上什么歪主意。 齐护法随在程雪映身后入到了书房，将门掩闭而上后，向着程雪映抱拳屈身道：“教主！属下今日总算不负所托，顺利将一位毒宗弟子给带了回来！” 程雪映亦抱拳回礼道：“护法，快别这么说！那毒宗着实难缠已极，这两个月来多亏您费尽工夫来回奔走，终于得将毒宗弟子成功擒回，真是辛苦您了！” 齐护法闻言，恭敬答道：“教主客气了！昔日无天教主对属下曾有大恩，这毒宗乃是提供毒药害其身亡之人，于公于私，属下都该将其探查个究竟，怎能说上辛苦二字！” 程雪映道：“和一个不知何时会对自己暗施毒药之敌人作上周旋，除了辛苦二字，我想不到更好形容。敢问护法这一路可有注意小心，莫要不知觉地给门外那家伙偷下了什么诡奇毒药才好！” 齐护法拱手答道：“多谢教主关心！属下当初是直接将他给从背后一拳打昏，再把他身上所有可能藏毒之物全数除去，甚至连穿着衣服都给他换过了一套后，这才将他叫醒说话，料想他应当没机会对属下用毒才是！” 原来自程雪映任上教主以来，一直暗中命令齐默然出外寻访毒宗弟子，意欲探问有关那弃功散详情。然毒宗门规甚严，掌门王熙呈一向明令宗内弟子绝不可向外人透露起有关宗里任何大小事情，如有违者，便会教其生不如死！ 王熙呈个性阴沉已极，又是个用毒高手，他想怎样把人折磨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步，绝对不会狠不下心、也绝对不愁没有法门！是故毒宗弟子向来都是死守门规，宁愿一死了之也绝不愿违反宗内规矩，只因得罪掌门王熙呈的下场，比之死亡要可怕上百倍、千倍！ 过去两个月来，齐护法几度寻得毒宗弟子，然每次还没来得及把事情问清，对方便已自尽而亡。原来凡是毒宗弟子，入宗之时皆受掌门在其口内齿间嵌入一细小囊物，内含一种速效毒药绝命散，一旦落入敌手，为免遭受严刑逼问，只要将此囊用力咬破，服食绝命散下肚，半刻后便会气断魂离、神仙儿都没得救！是以齐护法过去两月，虽然前前后后擒获了三位毒宗弟子，最后对方都以自绝性命收场，什么东西也还没问出来。 总算齐护法这次擒得的第四位弟子，也就是此刻站立门外的那名矮瘦男子，是个极度贪生怕死之人，被齐护法制住后，怎样也是铁不下心来将那绝命散服食，而是一再跪求齐护法放他一条生路，不要逼他做出违反门规之事。 齐护法看准这男子恋生畏死，于是允诺于他：只要他肯将自身所知毒宗详情尽数吐露，便愿收容其为神天教众，一旦获得神天教庇护，包准那毒宗掌门无法将他捉拿入手。 那矮瘦男子心知自己一旦拒绝齐默然要求，当下便得受死，于是答应接受齐默然条件：拿一己所知毒宗秘密，交换日后获得神天教保护。 矮瘦男子在书房外一边站立等候着、一边紧张地直搓手，静待一阵后，两扇门扉终于开启，齐护法从内缓缓走了出来，对那男子说道：“你进去吧！教主有话要问你！” 矮瘦男子闻言点了一下头，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后，步履有些不稳地走了进去，齐护法见那男子已经入到房中，便从外头伸手将门给拉上了。 书房里头，程雪映望着刚进门的矮瘦男子，伸手指向了一旁桌上早已备好的纸笔墨水，以着平缓语调说道：“把你所知有关毒宗的全部事情都写下来吧！特别是关于弃功散的毒质特性及下毒手法，还有毒宗所有成员的姓名及面貌特征，以及你们所在根据地的地理环境及内外配置。慢慢写没关系，想清楚点再动笔，写得愈仔细、愈明确愈好！” 程雪映说话语调虽平缓，目光却是犀利非常，那矮瘦男子被看望得全身直打哆嗦，当下边发着抖边踉跄地近到桌旁，提笔沾了墨，凝神细想了片刻，便要动笔写起字来。 落笔前，那男子面色不安地抬起了头望向程雪映，语带抖音道：“我若照实照实把我知道的全都全都写了你你真能保我平安？” 程雪映点头道：“我保证，只要你照实地把你所知一切全写下来，我绝不会让毒宗那些人伤到你一根汗毛！” 那矮瘦男子还是有些担忧，又再说道：“你你是教主讲话可不能可不能不算话！” 程雪映淡淡说道：“行了！你想我既然决定与那毒宗为敌，教中怎能缺少用毒好手呢？留了你在，日后面对上毒宗暗算时，我才有办法应付不是？” 程雪映此言听来倒是颇具说服力，那矮瘦男子心觉有理，当下松了一口气，终于下笔写将起来。 当那矮瘦男子一路书写下去时，程雪映始终未发一语，只是默默地在一旁观看着，那男子却始终感觉到身旁持续传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下起笔来也就不敢随便，三不五时停笔抬头、细想片刻后又再续写下去，程雪映始终仔细注意着那男子面容神态，见其不似作伪，便微微地颔了几次首。 两个时辰过去，但见那男子洋洋洒洒地写了有十来张纸份量，其中还穿插画了几张图像以做辅助说明，最后由头至尾地反覆检视了几遍后，终于放下笔来，目光微微望向程雪映，有些紧张地说道：“禀教主小的小的写好了” 程雪映点了一下头，依序将满载图文的十来张纸细细地都看过一遍，最后满意地说道：“很好！写得非常仔细，你很用心！” 那矮瘦男子听闻教主称赞，大呼了一口气，语带喜悦道：“那么我的条件算是达成囉.？所以我可以正式加入神天教了吧？” 程雪映点头道：“你的任务确实完成了…”，话到此处，程雪映忽地语气一顿、面色一暗，冷言续道：“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了” 矮瘦男子闻言面色大变，惊骇说道：“教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方才答应过小的您不可以不可以食言的！” 程雪映冰冷冷地说道：“是么？我答应过你什么？你倒说来听听！” 矮瘦男子颤抖说道：“您答应小的只要小的照实把所知一切全写下来您就绝不会让毒宗那些人伤到小的一根汗毛…啊！？”那矮瘦男子最后这一声“啊”接得甚是突兀，只因他已发觉了其中玄机。 程雪映冷笑道：“是了！我说绝不会让毒宗那些人伤到你一根汗毛，我没有食言，等我亲手把你杀了，保证毒宗那些人连你的一根汗毛都碰不着！” 眼见程雪映面现阴狠、语带冰冷，那矮瘦男子心知不妙，想要转身逃跑，奈何双脚发软，当下竟是一动也动不了，只有语带哀求道：“教主求您求您饶了小的吧您也说了教中不能缺少用毒好手…留了小的在…日后面对上毒宗暗算时才有办法应付阿” 程雪映依旧以着冷冰冰的语调说道：“此话确实不错。不过我想到了更好的方法，我遣人去把你们毒宗上上下下全都杀尽了，此后江湖上再无如此厉害之用毒高手，那么我连应付都不用了！如此不是更完美、更一劳永逸么？” 矮瘦男子闻言，心凉了、脸绿了，知晓程雪映这下是要定他命了，死亡逼临下，双足终于硬是使上力气，当下转身便要逃去。 程雪映哪容得他逃离，当下气劲雄聚于右掌，朝着那矮瘦男子背心就是狠狠一轰。 只听得那男子“阿”的一声凄厉惨叫，口中狂喷出一道深红血泉、身子向前方扑倒跌落，当场趴卧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了。 齐护法听闻惨叫声，便从书房外推门进了来，但见地上一具尸首伏卧，其嘴角兀自源源不绝地淌流出丝丝血红，渐渐地，尸体被围浸在了一片鲜红色里… 齐护法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表情，打从程雪映那日在他面前紧咬着牙恨恨誓言定要为师父复仇开始，他就知晓日后一定会有这等景象出现。 齐护法静静地看望着眼前那具浸在一片血红里的尸体，那是程雪映任上教主后亲手解决的第一个人。 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