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江湖 第27章　寻凶复仇

这日，齐护法突然出现在夏紫嫣面前，向她表明自己奉了程雪映之命，要亲自引领她去天地居面见教主。 多日不见，夏紫嫣心里头对程雪映甚是挂念，这下得他亲遣齐护法往找自己，心里头自是喜慰非常：总算程雪映没忘了自己，这下是要找自己去天地居会面叙旧了。 齐护法一路带着夏紫嫣来到了天地居大门前，一样是由齐护法先叩门报上姓名后，再由程雪映亲自将铁门开启。 时隔三月，夏紫嫣终于再度见着了程雪映，内心虽有欣喜、却有更多的不安，只因眼前依然做那星神众打扮的程雪映，目光寒凛、全身透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时让夏紫嫣有些惊讶、又有些惧怯。 程雪映这副模样，过去只有在执行暗杀任务时刻，才会表现在夏紫嫣面前。然自无天死后，程雪映似乎改变了不少，他温和的一面少了、阴沉的一面却显了。夏紫嫣望着面前冷冰冰、孤挺挺的程雪映，莫名由心底生出一种难受的感觉。 程雪映见着了站立门外的夏紫嫣后，总算收起了一身震慑气息，目光转为柔和、嘴角微扬浅笑，但那笑容却又不似发自心底的开怀，反倒象是隐约含藏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程雪映语调平和地说道：“紫嫣，妳来了，进来说话吧！” 夏紫嫣见程雪映对自己说起话来还是十分和善，虽然语调中多了一种威沉的感觉，至少言词里未把自己视做外人，当下便觉宽心了不少，于是举步进门，入到了天地居中。 此时，程雪映目光微微往齐护法方向一瞥，齐护法便躬身行了礼，边往门外退去边将两片铁门向外拉上。 程雪映这回并未将门锁扣上，只因齐护法受他命令，接下来还要去带领另一个人前来。 程雪映直望着夏紫嫣，带着浅笑说道：“紫嫣，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妳过得可还好么？” 夏紫嫣拱手答道：“多谢教主关心！属下这三个月来过得大致平顺！” 程雪映摇了摇头道：“在旁人面前妳才需要称呼我教主，这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妳还是叫我小映吧！我不想不想当上教主后，连一个朋友都没了！” 语毕，程雪映往庭园中一处石椅坐定，示意了夏紫嫣入座他身旁，微笑说道：“坐吧！咱们好久没谈天了！就让我们像从前那样好么？” 夏紫嫣听程雪映说到让我们像从前那样，心中顿觉一阵温暖与欣慰，当下便坐下身来，与程雪映并肩说起话来。 程雪映问起夏紫嫣这三个月来过得如何，夏紫嫣都一一详述了，说是她这三个月来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一点儿也不清静，一天到晚有人缠着她问起这新任教主的出身来历，弄得她好不厌烦，索性看到人就避、避不了就凶着一双眼，教人不敢再上前烦扰她。夏紫嫣边说边示范了她用以吓退人的那凌厉目光，着实凶狠之致，当真是神见神怕、鬼见鬼怕，人见了那就更不用说了。 程雪映心觉有趣，忍不住笑道：“妳这样子，我见了都想逃了，谁还敢找上妳阿？” 夏紫嫣眼见程雪映终于笑了开怀，心里也同感欣喜，她能想象过去三个月来程雪映过得是多么辛苦，为了树立起教主威仪，程雪映在他人面前始终都得强板起脸孔，日子一久，只怕程雪映自己亦分不清哪个面貌才是真实的自己，总算在她这位至交好友面前，程雪映还能存有一点温善的心性、一丝真朴的笑容。 两人闲聊一阵，忽闻门口一连传来了五声沉重扣响，跟着便听见了齐护法宏亮的声音：“教主！我已把您吩咐属下带来的人给带到了！” 程雪映闻言，原本温和的目态霎时又回复了原本的寒凛，他直直站起身来，沉沉说道：“行了！你们直接进来吧！” 夏紫嫣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她心知既有外人到来，她与程雪映间便得回复到堂堂神天教主与一介星神部众之主从关系。 齐护法将铁门缓缓推了开来，领着身后那人入到园中，再回过身去重将两片大门闭合扣上。 夏紫嫣望见了此时跟随齐护法进来之人，不由为之一阵错愕，但见来人面戴银制面具、身罩灰色斗蓬，一身形影夏紫嫣是再熟悉不过，他正是星神众统领——雷冠渊。 夏紫嫣内心涌起一团疑惑：程雪映这会儿把雷统领找来，不知是为着什么事呢？ 但见程雪映对着园中三人平淡说道：“你们都随我来吧！” 语毕，程雪映身子一转，直往正厅方向走去，三人也都紧随其后，当下四人先后入到了厅中。 程雪映往厅前大椅坐定后，示意其余三人自行就座，于是齐护法和夏紫嫣分别于左侧两张并排椅子入座，雷冠渊则于右侧前方座位入定。 但见程雪映静静看望了雷冠渊一阵，启口说道：“雷统领，敢问您入教多久时日了？” 三个月以前，程雪映不过是雷冠渊下属，一向只有听从雷冠渊指示的份，然现今程雪映已为一教之尊，雷冠渊自是不敢高摆姿态，而是恭谨应答道：“回教主，属下入教已近十三年了。” 程雪映又问道：“您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入教的么？” 雷冠渊道：“属下十三年前误杀了一位正道人士之妻，自此为人追捕不休而四处逃窜，后来遇上了无天教主，他允诺我：只要我誓言忠心随他，他便愿意倾力护我，定能保我性命无忧！因此我便入到了神天教来，从此一心听从无天教主号令。” 程雪映道：“这么说来，无天教主对你有着救命大恩囉？” 雷冠渊点头道：“不错！若不是蒙无天教主收留，只怕属下十三年前便已丢了小命！” 但见程雪映面露不以为然神色，冷淡说道：“是么那你为什么要对自己恩人下毒呢？” 程雪映问这话时，语气甚是平淡、言词却极为锋锐，他那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同时间直直扫了过来，望得雷冠渊不由一阵胆寒。 当下雷冠渊面色大骇，紧张说道：“什么什么下毒！？无天教主教主有中毒么？我根本根本完全不知情，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程雪映冷冷说道：“无天教主平日甚少沾酒，惟有逢上他妻子祭日时，才会破例让自己大醉一场。无天教主此次祭拜他妻子时所饮美酒醉入香梦，可是当初你从扬州带回？” 雷冠渊紧张道：“醉入香梦确是我所带回不错，但那已是九个月前事情，硬要把这酒和无天教主中毒一事扯上关系，当真是陷属下于不忠不义阿！” 程雪映道：“无天教主当日饮了这美酒下肚后大梦一场，醒来之时便觉察全身一阵异样，正是毒质入侵体内征象，倘若不是你所带回那缸美酒暗藏蹊跷，还能是什么方法得让无天教主身中奇毒？” 眼见程雪映说得如此笃定，雷冠渊心中更骇，只想尽快表明一己清白，当下急声道：“不是的！教主身中之奇毒一向惯用针刺入脉，跟我带回之酒能有什么关系呢？还请教主莫要误会属下！” 程雪映闻言，鼻中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又没说无天教主中的是什么奇毒，怎么你会知道它惯用针刺入脉呢？” 雷冠渊忽地惊觉自己一时情急下竟是说漏了嘴，不由心底生出了一股凉意，当下却是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好，只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属下属下是瞎猜的”，语毕，一颗豆大的汗珠自额旁滑落了他的面颊，这等蹩脚谎言，他自己听了尚且不信，又怎能瞒过眼前这个精明非常的程雪映呢？ 只见程雪映目光一挑，冷冷说道：“怎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么？我帮你接下去好了。无天教主所中奇毒，名之弃功散，此毒之所以惯用针刺入脉，乃因其毒质不易为人体肠胃吸收之故，若是掺在寻常饮食中服下，最后极可能随同食物残渣一起排出体外，自然也就无法起到任何药效。不过…” 此时程雪映语气一顿，声调转为严厉道：“不过，惟有一种方式，能让此奇毒即使经由口服途径，最终却能为人体吸收，此种方式，便是将毒药掺于酒水中！弃功散特性所致，极易与酒水成分结合，如此毒质便能伴同酒质一起为肠胃吸收，待入于血脉后再进一步分离出来，潜藏于人身中就等适切时机发作而起。” 程雪映话声暂歇，以着凌厉目光直望向雷冠渊，沉沉说道：“以弃功散掺入酒水之下毒手法，乃毒宗掌门一年前才研究出来，宗外之人对此根本一无所知，你料想即便是卢神医也绝对无从知晓，于是九个月前暗下此毒于自己带回之美酒中，将它献给无天教主，静待半年后他妻子祭日到来，那时便可让无天教主自行将毒饮下，而无须你再动手。弃功散之针刺入毒手法，毒质侵犯身体迅速，中毒者立时可觉一阵酸麻传身，如此则暗施毒刺者当下便易为其所觉，实是冒险之举。弃功散之掺酒入毒手法则不然，毒质一来需经过肠胃吸收入脉、二来尚待从酒质分离别出，是故侵犯身体极为缓慢，从服下毒药乃至麻感骤起，至少得花上数个时辰，由此中毒者便不明不白，究竟几时中毒、如何中毒，都是无从推想，则下毒者之阴险诡计，自也不易为人所觉。当真好精心设计！雷统领，你说是也不是呢？” 雷冠渊此时已是脸容苍白、全身发抖，要想再辩解些什么，却是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当下只是微张着嘴，双唇不断颤动、冷汗接连冒出。 只听程雪映又道：“雷统领，枉无天教主如此信任你，你却出卖了他，答应和严莫求那狗贼合作，只因严莫求允诺任上教主后让你接任副教主之位！” 雷冠渊惊骇道：“什么什么副教主之位我我不知道！” 程雪映冷言道：“你就老实招了吧！我前些日子已和严莫求做成了条件交换，只要他肯告诉我是谁下毒害死无天教主，我便愿意续任他为教中副教主。严莫求早把一切真相全告诉了我，他说下毒一事是你主动提议，为得是向他争取提拔你为教中副教主！” 雷冠渊闻言面色更骇，当下近乎疯狂地急喊道：“胡说！下毒一事明明是严莫求向我提出的！待他任上教主后便提拔我担任副教主之议，也都是他主动对我承诺的！严莫求那家伙全是胡说的！教主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程雪映冷笑道：“我相信你阿！不过胡说的可不是严莫求，而是我呢！你想严莫求那厮害死无天教主，我憎恨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和他做下什么协议呢？我只是瞎猜着：你雷冠渊既已身居星神众统领高位，严莫求还能用什么条件说动你合作呢？猜着猜着，就想到了副教主位置上头呢！没想到，我还真的碰对了！” 雷冠渊此刻心已凉了半截，原来方才程雪映所言和严莫求交换条件一事，全是随口瞎掰的！程雪映不过是想以此诱导自己亲口承认与那严莫求勾结一事罢了！ 既然雷冠渊都亲口承认了，自是罪证确实、无从抵赖，当下雷冠渊面色苍白地离座起身，走到程雪映面前重重一跪，一面猛往地上直磕着头、一面苦苦哀求说道：“教主小的一时一时昏乱为严莫求那那狗贼所诱还望还望教主饶小的一命小的日后日后愿为教主做牛做马” 程雪映淡淡回应道：“你是说真的么？此后不管我要你做些什么，你都会毫无怨言地乖乖去做？” 雷冠渊听闻教主口吻似留余地，当下头磕得更响了，激动说道：“小的是说真的！不管教主此后要小的做些什么，小的绝对都会乖乖去做！” 程雪映点头道：“很好，那么我要你现在就死吧！” 雷冠渊闻言大惊，才正慌乱地把脸面抬起，程雪映的右掌却已现出在他额面前方…. 只见程雪映脸现阴狠、出手无情，一掌直朝着雷冠渊额头就是重重轰下 当下听得雷冠渊一声凄厉尖叫、七窍滚滚地全冒出了鲜血，他的身形慢慢向后倒落，双目兀自睁得圆圆大大，以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直往程雪映方向视去，最终仰躺在地上绝了气息 但见此刻程雪映一语不发、冷然而立，直直地看望着地上雷冠渊的尸体，内心却已是一阵思绪起伏：“师父！这个出卖您的狗贼，徒儿今日替您亲手报仇了！” 始终坐立一旁看望着一切的夏紫嫣，一路目睹变故发生眼前，虽然从头至尾未吭一声，却是瞠着目、结着舌，一副惊愕至难以言喻的模样。 程雪映杀敌之狠辣，夏紫嫣已亲见过不知几次，倒是未对此感到什么骇异之情，而是她一路听着程雪映所言所述，这才惊觉神天教过去数月内竟是如此暗潮汹涌：原来无天是中毒而死、原来这毒是毒宗所制、原来严莫求勾结了雷冠渊、原来…。 夏紫嫣一面听着、一面已是惊讶地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一时间有种反应不过来的情绪，至于最后程雪映狠下重手击杀雷冠渊的景况，反倒是最不令她吃惊的部分了。 齐默然亦是从头至尾静静地看望着一切，他的脸容未显半点错愕、却是有一抹称许神情，一面不自觉地轻颔了几次首、一面眼角微微闪动着泪光，内心实已涌现无尽欣慰，欣慰着年轻教主得替无天揭穿奸谋、手刃仇人。 但见程雪映伫立良久，目光终于转为平和，他缓缓地走至夏紫嫣面前，语气恳切地说道：“紫嫣，妳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夏紫嫣闻言，忙从错愕情绪中回了神来，点头道：“且不论你是我主子，单凭我俩交情，别说一个忙，就是十个忙我也一定帮！只是不知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呢？” 程雪映轻缓说道：“我想请妳，接下星神众统领一职，便从今日开始！” 夏紫嫣一愣，有些不敢确信地回道：“星神众统领…我！？” 程雪映点头道：“没错，我正是想妳担任星神众统领一职，以后所有星神部众便归妳指挥！” 再次确定了程雪映言意，夏紫嫣内心不禁踌躇了起来：星神众统领可是个大位子，其为神天教主倚重的程度绝不下于左右护法！自己纵然好强喜胜，终究年纪尚轻，不知能否适此统领大任？ 程雪映眼见夏紫嫣似有犹豫，言词更为诚恳、声调更为柔和地缓缓说道： “我知道，星神众统领这位子不简单，负上的责任、担上的风险都并非一般。但也因此，我说什么也要把这位子授予足可让我全心信任之人。 紫嫣，我任上教主才只三月，过去在教中无望无势，如今也不知该信任谁好。我只能相信妳了，因为我深知妳绝不会背叛于我！ 我俩相识虽只两年，然两年以来，患难相扶、真心以交，妳对我无欺、我亦对妳不瞒，惟有我的相貌至今妳未曾知悉。 此刻，我便将自己之真实容貌亲示妳眼前！ 从今而后，妳夏紫嫣就是我程雪映神天教内之心腹、一生一世之知己！” 语毕，程雪映右手一扬，将脸上铁面一揭而下，当场显露出自己的面容来，但见铁面下俊眉秀目、挺鼻润唇，竟是一张绝美出凡的脸孔！ 此时程雪映那俊秀无双的脸容上，正透射着两道英锐如神的目光，凛凛宣显著他那坚毅如钢的决心！ 闻此言听此语、见此人望此举，夏紫嫣一时间竟是心绪激越难平了起来，其中有得见程雪映真实面貌之惊讶百般、亦有得望程雪映惊世俊容之赞叹不已，更有得获程雪映推心信任之感动万分！ 当下夏紫嫣睁大着双目、微颤着双唇，要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于是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双目却微泛起了晶莹光芒。 在夏紫嫣激动未平、尚不知该作何反应时，程雪映已有了动作，他两手一伸、将夏紫嫣双手牵提而起，两掌一围、将夏紫嫣双掌圈握其中，语调轻柔地问道：“紫嫣，我深知星神众统领一位实乃辛苦大任，但除了妳，我绝想不着更适合人选！不知妳是否愿意接下这使命呢？” 面对程雪映恳辞相询，夏紫嫣全然无法拒绝、也打从心底不愿意拒绝，当下她轻点着头，坚定无比地一口说道：“我愿意接下星神众统领之位！日后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一定全力遵从，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来火里去，我夏紫嫣也绝不言退、赴命到底！” 程雪映闻言满心感激，当场语带哽咽地说道：“紫嫣！谢谢妳谢谢妳….” 话到此处，程雪映没再续说下去，只因他已找不着任何词语，足以形容此刻他内心感动，当下便将夏紫嫣双掌握得更紧了些，源源感觉着二人手温相传、心念亦相通… 夏紫嫣被程雪映握得心神一荡，不自主地在面颊上瀰开了嫣红，一张娇美的面孔登时更增添了几分润彩，然此刻她颜上铁面未除，正好遮挡住了面上红晕，终究没让程雪映见着了她那红润生晕的俏脸。 齐护法始终未发一语，只是面带欣慰地直望着眼前这两位年轻男女，彷彿在他俩那紧握不分的四手中，望见了神天教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