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二马狂奔一阵,已是重回了丽江镇上,程雪映策马行入镇里,直到早先购剑之兵器铺子前才止住,二人前后下了马来,程雪映领在前头奔入店里,望见老板正在店上,当下急声问道:“请问掌店的,这附近医术最为高明的大夫住在哪儿?我朋友身上受了特殊毒物伤害,一般敷药怕是发挥不了作用,需得寻着懂得治疗的大夫才成!” 程雪映对于何处能寻得高明大夫并无头绪,记得早前二人入到丽江镇里寻觅兵器铺子时,沿街也未有看到医药店家,但想寻访医家一事,探问当地居民应是最为快适之途,又依稀记得自己先前购剑铺子里,壁上一处匾牌刻着二十年老店五个分明大字,暗想既然在此驻店二十年有,对于何处大夫高明出众,还不了解个透彻十足么? 于是程雪映再无迟疑,一路驱马直往这兵器铺子急来,至于是否冒失唐突也无暇细顾,下了马后就是冲入店里,开门见山便是表明来意、挑明问题。 那老板忽见二人疾入,先是愣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但看程雪映形色匆忙,知他心里焦急,想他先前买剑颇有诚意,应当并非恶徒,又望随后之林媚瑶秀面上一重哀容、玉颈处一片暗痕,不由大生同情,于是也不隐瞒,明白说道:“往这儿再前行过两条街远之处,那一排店铺中倒有两家专门帮人看病的,不过他们皆非镇上医术最为高明者。这附近医术最厉害者乃是一位从前在别处行医卖药的老者,几年前被儿子媳妇接回此地养老,现在他已不靠替人治病抓药维生,但遇着真有需要之人上门求助,多半也不会拒绝。” 程雪映闻言忙接问道:“你说的那名老者却是住在何处?” 老板稍一拟想,跟着答道:“你等会儿出了店门,接上左手边那条直路,一路往城东走去,过了镇上繁闹街区不远,会瞧见右方一处中古宅院,院门八成未有闭上,院里十成正晒着些透出古怪药味的材料,那便是我所说的老者居住之处。” 程雪映得了答案,感激地向那老板称谢一番,转身便拉着林媚瑶纤手出了店门,口里一阵呼喊:“媚儿!咱们这就找大夫去!” 于是二人领着马匹,依照方才那老板指示,一路往城东行去,连过了几条热闹市街后,到了一处僻静巷道,果见前方一间宅院敞着大门,正从里边扑出浓浓药味。 程雪映自语道:“是这儿了!”,当下也不犹豫,将马匹置在门外,领着林媚瑶步入宅里。 那宅院形式古朴、环境雅洁,后方屋貌矮齐、前头院景简素,院落左侧生着一片树荫,荫下散置着几张石桌木椅,院落右侧铺上一面地布,布上摊晒着成百药材草料。 此时院中别无旁人,惟有一名年约六旬的老者坐于树荫下躺椅上,正持着手中凉扇不住搧摆,口中还哼着小曲儿。 那老者慈眉善目、脸容和蔼,原是一副轻松惬意模样,一见了程林二人步入,面上大显惊骇之色,曲儿不哼了、扇子也掉落地上,慌张地坐了起来,语带颤音说道:“你们…你们想干嘛…?” 程雪映忙拱手作揖,躬身行礼道:“先生不用惧怕,我俩绝无恶意!我这位朋友身上受了奇毒侵害,来此只为寻医求助,盼能获得先生诊治!” 那老者见程雪映目色诚恳、举止恭谨,不似欲行恶事,心下稍宽,又望着了林媚瑶颈上黑痕,知晓他俩来此确为求医目的,于是心头一阵思量:“这漂亮姑娘颈上生了这样丑痕实在可怜,看样子这二人真为求医而来。也罢,便帮了他们吧。若是拒绝,说不准我这老命便没了!” 于是老者定了定神,站起身来点头说道:“好吧老头子帮了你们了” 此时老者话语一顿,朝着林媚瑶招了下手,又再说道:“受伤的是这位姑娘吧!过来让老头子仔细瞧瞧伤处。” 林媚瑶一心想让暗痕消去,于是也不迟疑,举步上前,站定在老者面前,下颔斜斜抬高,让老者将颈痕瞧个清楚。 那老者端详一阵,脸容有些凝重,喃喃语道:“这不知什么毒物造成的…老头子可没见过…当真是奇毒呢…” 跟着老者将目光从林媚瑶颈上伤处移往脸面,开口问道:“妳受这伤多久了?身上这样的伤处还有多少?” 林媚瑶强自忍泪,语带哭音道:“受伤还不满一个时辰。这样的伤痕身上还十五处。”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半晌,终又开口道:“这毒液已蚀入皮肤,以致生了凹痕,又不知其中什么成分作怪,以致伤处皆生如此颜色。我虽不明毒液成分,但想治法不过敷药致生新皮为主。不过…这毒液蚀性似乎不低,眼下伤痕表面已无毒液残留,应是方才妳曾以水浸洗之故,然而…部分毒液恐已渗入深处,几日内将继续往里蚀去,非冲非洗所能尽除,蚀皮急、生皮缓,寻常敷药怕是缓不济急,最终仍会残留暗疤黑痕,顶多颜色稍稍褪去罢了。” 林媚瑶听至此处,一颗心直沉了下去,脸容上哀戚之色更显,几乎便要哭将出来。 程雪映瞧着不忍,急声问道:“老先生!求您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法子可让她身上伤处复愈完全的!” 老者凝神细想一阵,又再说道:“如今惟有一种方药,可能免去姑娘留痕结果。此药名之生肌散,顾名思义,生肌润肤,效果速强,三日可促皮长、五日可使肤润,纵如姑娘身上如此暗痕,若得此药,七日后肌肤也当复生如初。不过这药…一般医家鲜少在用….只因它并非全是好处…” 此时老者语气一缓,声调转为严肃道:“这生肌散利弊同处,优点在它药性强急,缺点却也在它药性强急。因为此药短时内即大起作用缘故,性质上极为刺激,敷上药后伤处会逐渐发起痛痒难耐,半个时辰内其痛痒之感将达极致,足让人发狂欲死,并会持续上数个时辰才得渐缓,这段期间受药者神智处在错乱状态,往往不自主地想往伤处抓去,若是未能适时阻止,其抓力之猛只怕会让伤处皮破肉烂,比之尚未受药前,下场更是凄惨!” 林媚瑶方才一听有药得治,心下稍宽,脸容略现光采,此刻却闻此言,秀脸不禁微微变色,脑中正想象着比起现在还要凄惨者,会是什么鬼样。 程雪映倒是未显担心神色,他语带坚决地一口说道:“这顾虑倒是不成问题,有我在一旁全力护着她,决不会让她有机会抓破伤处,怎么说我的力气也当胜她一截才是!” 林媚瑶一听此言,直以感激眼神望往程雪映身上,心头一阵温暖,不觉淡下了适才惊忧。 那老者仔细瞧了瞧程雪映一番,见他身形修长、体格却精实,暗想他应当足担此任,于是点头说道:“那好!事不宜迟,早一刻治疗姑娘复原希望便增一分,你俩现在便随我到屋内诊间去,让姑娘敷了药后,兄弟你便在一旁全心顾着,直到药性刺激减至姑娘足以耐受时方得安心!” 老者说完了话,转身直往屋内走去,程林二人见状也忙提步行在后头,随那老者入到一处药房,见他往药柜取来一瓶紫色药罐,接着又往药房深处走去,二人跟了上去,同他行至一间以布幔隔开的小房前。 此时老者停下步来,转头对着二人说道:“这小间是我平日诊治病人之用,里头有张床铺,姑娘等会儿敷完药后便坐上休息,让这位兄弟在一旁护着。” 林媚瑶闻言点了下头,嗯的应了一声后,上前掀了布幔,举步行入房里。 程雪映见状,也跟着往前走去,老者一惊,忙横了手来阻止,口中一声呼喊:“你跟着进去做什么?” 程雪映理所当然地回道:“我要在一旁护着她阿!” 老者闻言,没好气地斥责道:“人家姑娘家除衣敷药,你一个大男人的怎能进去!?那药性虽快也没快成这样!等她药抹好了、衣服穿回了,你再进去也是一百个来得及!” 程雪映被斥喝得一阵尴尬,喃喃说道:“原来就算是治伤…我也不当在旁吗…那我就在外边等着…等媚儿敷药穿衣都成了再说…” 老者好气又好笑,心头一阵嘀咕:“莫非这家伙是傻子?” 那布幔隔了人身却隔不住声音,林媚瑶在里头将房外两人对话全给听得清楚,她的秀面上已是飞满红晕,轻声自语道:“大哥也真是…” 羞意退去,林媚瑶开始解了衣衫、取下棉布,开了药罐、敷上药料,片刻后见药料已干,便重新盖上棉布,穿回衣衫,口中嚷着:“媚儿准备好了,大哥可以进来了!” 程雪映闻言便即行入,见着林媚瑶已整好衣衫坐于床边,双手交搓,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程雪映拉了一旁椅凳过来,于林媚瑶前方坐下身来,双掌一围,圈握住了林媚瑶正交搓不已的一对玉手,柔声说道:“妳别怕!有我呢!” 此刻林媚瑶手上源源传入了掌温不绝,心中也滚滚注入了暖流不止,她看望着面前那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程雪映,不知为何,有一种心安踏实的感觉,有一种被呵护疼惜的感觉,更有一种不论什么危难自己都无需惧畏的感觉… 片刻后,林媚瑶身上伤处果如老者所言,逐渐发起了阵阵痛痒之感,初时此异感还算轻微间歇,以林媚瑶心性之强,尚足以忍耐压抑,然半个时辰过去,刺痒之感愈盛、间隔之期愈短,到了后来,更是全无中断。当下林媚瑶全身十六伤处,便同连续不止地遭受上万针刺、万虫钻一般,剧痛奇痒之极! 林媚瑶原先眉目紧蹙地强自忍耐,同时额上汗珠不断冒出,到了后来她再也忍抑不住,猛地脑袋左右摇晃了起来,口中还不住发出尖叫呼喊,竟似发了疯起了狂一般,同时间双手不住用力,极欲挣脱程雪映外予之束缚。 程雪映原先还将林媚瑶双腕握得老紧,哪知濒临疯狂之人力道之强实是超乎想象,这下林媚瑶一对细腕猛力挣扎起来可是绝不含糊,程雪映手上不由连连施劲加力,说什么都要阻止林媚瑶将手脱出,以免她无法自止地抓烂伤处。 “阿~” 此时林媚瑶忽地一声尖吼,身子倏地站直起来,两臂同时奋力向外一甩,欲藉此甩力将手腕自程雪映掌中脱离,程雪映忙跟着站起身来握力紧施,当下虽未让林媚瑶细腕脱出,双臂却随着她一同外展,于是此刻两人皆同个大字形般地贴近站立着。 “放开我!放开我!叫你放开我听到了没有!” “求求你放开我吧!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此刻林媚瑶狂态依然未止,一下狂喊乱叫一下哀求告饶的,程雪映心有不忍,手上劲力却无半分弱下,但感林媚瑶挣扎之力愈发强盛,几乎已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程度,此时程雪映心念一起,双掌忽地一张,两臂奋力向前一围,当下将林媚瑶娇躯紧紧拥入怀中,任由她如何勉力挣扎也不丝毫放松。 林媚瑶上身遭制,两手狂乱挥舞,对着程雪映后背不住搥打,口中呼吼更是尖锐,却依旧动摇不了程雪映那正紧紧拥抱着她的坚实臂膀。 林媚瑶百般使力却无法获得一点儿松脱,她的嘶吼已经转为哭音,哭着要程雪映放了她,她的搥打已经转为刺抓,十指指甲皆狠狠陷入了程雪映背肌当中。 程雪映始终身不移、手不放,却将脸面前倾,双唇凑至林媚瑶耳畔,语调温柔地轻声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再撑一阵子便过去了…” 也许是力气耗完了、也许是安慰生效了,林媚瑶的尖叫哭喊渐渐弱了、挣扎使力渐渐缓了,她不再那么痛苦、不再那么难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弱的感觉、是一种需要依靠的感觉,她的身子软了下来,脸面伏上了程雪映那结实的胸膛,双手抱上了程雪映那坚挺的背肩…… 此时此刻,一男一女,身相依、臂相拥,感觉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 有一种温暖舒服的感觉渐自林媚瑶心底涌起,于是,她轻轻闭上了双目,唇角扬起了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