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江湖 第42章无情教主

程雪映凝视了林媚瑶许久，终于启口缓缓说道：“林统领，妳可知我今日为何找妳前来？” 程雪映这句问语声调冷凛，而且一开头便用上了“林统领”这样疏远的称呼，听在林媚瑶耳里可是叫其大为受伤，一颗芳心不由隐隐作痛，沉默良久后才终于开口，轻声说道：“属下不知。” 程雪映嗯了一声，依旧用那冰冷的声调沉沉续说道：“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烦恼着一件事。这件事…便是关于陶护法退下之日将届，而后继谁属的问题。左护法如此大位，任命用人自是不可轻率，不单能力武功需达一定程度，也要足可让我全心信任才成！我思前想后，始终觉得只有妳林统领才是合适人选，虽然妳年纪尚轻，行事又偶有冲动，可功夫高强、胆识十足，加之江湖阅历不浅，又与我颇有相识，实可说是眼下我所能想及之最为适宜人选。” 程雪映行言至此，词语中好似对林媚瑶能否适任左护法一事多所肯定，本来林媚瑶心怀与程雪映更形亲近盼望，若能当上左护法一位受其重用自是再好不过，眼下理该对程雪映此番言语涌起满心期待与欣喜，然不知为何，林媚瑶目望着程雪映那阴沉的眼神、耳闻着他那冰冷的声调，当下只觉心头一阵惧怯刺痛袭来，竟是无法起到半点儿欢喜。 但闻程雪映语气一顿后，继续以着那不带一丝温暖的语调沉沉说道：“虽然妳的来历我早有知晓，但我既有意提拔妳任上护法之位，对于妳从前的背景遭遇，不能不有更深入的了解认识，于是过去数月来，我一直暗中派人查探妳的过往，包括妳的出身、妳的武学，以及妳曾在江湖上做过的几件大事。” 此时程雪映话语一停，目光闪过一丝异色，又再说道：“查探结果相当符合我的期望，一切确如妳所告诉过我的，妳自小居于香山附近村落中，幼时即遭父丧，曾在香山派习武三年，十五岁时丧母，习得父亲所遗惊雷掌绝学后只身闯荡江湖，寻找害母之人予以复仇。为妳所杀之人中，不乏出自武学名门者，包括了当年凌飞楼之楼主、擎天帮之二帮主皆在其内，由此可见妳武功之强、胆识之足！想妳此等经历实让人赞赏满意，原该无可议之处，不过…有一点让我颇感兴趣的…是妳身负武功之来处…” 话到此处，程雪映冷森森地直望了林媚瑶一眼后，才又续说道：“想妳的惊雷掌武学如此高明，过去却未于江湖中享其盛名，使我不禁对其来历感到一些儿好奇。经我多方探究下去，始知此掌法乃创自于百年前一位当世强者手中，此强者身怀二项绝艺，人称拳掌双绝，拳为狂雷拳、掌为惊雷掌。此一拳法一掌法历经了数代传人之手，虽然威力未曾减下，却是始终无法再得精进，归其原因，原是凡人时力皆有其限，要想将两项武学同时练就至登峰造极境地，非属神人奇才无法达致。于是，此一拳一掌武学传至妳太师公、亦即妳父之师手上时，在其潜心苦究数十载却仍无法得出进境后，终下决定将此一拳一掌分别传于二徒之手，而不再让门下弟子一人同怀二艺，但望其二徒能从此专意于自身所怀之独一绝学，或拳或掌皆能求得前人所不能之创世境界！” 听至此处，也不知怎地，林媚瑶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不安，她不觉微微低下了脸面，两手轻轻扯起了衣摆，模样似乎有些紧张、有些无措。 但闻程雪映接续说道：“过去由于妳太师公潜心研武之故，鲜少在江湖上纵横活跃，是故此一拳一掌武学曾有数十年期间在武林中无名无声。而其中惊雷掌法传入妳父亲手上时，由于他行事一向低调，加之过世极早，以致此掌法绝学依旧名头未显，直至后来入妳手上时，妳凭着施展此刚猛掌法除掉了不少当世有名的中原人士，这惊雷掌才开始于江湖中渐享声名。有关这惊雷掌法一路流传下来的种种经过，其中可说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我所好奇的…是另一项系出同源的武学狂雷拳…” 此时，林媚瑶额上已悄悄地现出了几滴汗珠，身躯微微地有些发颤，目光紧紧地盯着双手，竟是一眼也不敢上视。 程雪映那冰冷的言语仍然继续着，语调更沉更缓地说道：“想这惊雷掌威力如此不凡，那么另个源于同门之狂雷拳也当绝不简单，为何几年来于江湖上却是无声无息，好似从此消失了一般？便因着这番好奇，纵使这狂雷拳下落与妳出身来历并无直接关系，我还是派人好好地追探了一番，始知此狂雷拳法不单并未失迹，甚至近年来还在武林中大有威名…” 程雪映言至此处，林媚瑶全身上下已是不住地打颤，双目中满是惊慌、恐惧，以及一种无法言喻的悲痛… 但望程雪映目光如刃、言词如锋地续说下去：“原来狂雷拳传至妳父之师兄手上后，历经其二十年精研深究，终于创出一番新局，不仅威力更为强悍，其中变化路理也多有增长。故此传人认定自己一身所怀之拳法已非先师所授之武学，而为其自身新创之功夫，于是私将拳法改了名称，从此并凭恃着拳上功夫纵横江湖二十余载。是故，今时武林中再无狂雷拳之名，而只存其改名后之称，亦即名动江湖…十三路的霸王拳…” 闻及此处，林媚瑶额上的汗珠连涌，豆大的水滴沿着发旁滑了下来，但见她并未伸手拭去汗水，也未张口吐出一语，只是紧紧抓住了那随着身颤的衣摆，紧紧咬住了那开始交击的牙关。 程雪映两道眼神如冰如刃，直往林媚瑶此刻那苍白如纸的脸面投去，口中如寒如刺的声音正一字一句地恨恨说道：“林媚瑶！严莫求那狗贼实为妳父之师兄、亦即妳的师伯是也不是！？早在妳入教之前，便与那严狗贼有所认识，妳会投入神天教中并非偶然，不过是受那严狗贼暗中指引，对也不对！？” 当下林媚瑶一语未应，然目光中的惊恐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尽的伤心…是一种深沉的绝望…是一种难以言诉的悲苦…是一种无可道尽的凄凉… 然而，程雪映却是一点怜悯也未露，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以着阴寒的语调继续说道：“妳入我神天教后，表面上装做与自己师伯并不熟络，实际上却一直暗地听从那严姓狗贼吩咐，卧底于辰神众中勉力表现，不断争取上位机会，以求拥有更大的权力、更强的影响力！回想当初，妳刻意与我这教主亲近，只怕也是别有所图，不过想等待时机加害于我罢了！林媚瑶，这一切暗谋，妳认也不认！？” 这时，林媚瑶终把低倾的脸面抬起，她双目含悲、语带伤心地颤抖说道：“大哥…教主…属下…属下从前年幼力薄…为得害母之人下落…不得已才求助于并不相熟之师伯…此事…” 林媚瑶言至此处，但闻程雪映大声怒喝道：“够了！我不想听妳穷词解释！我只问妳，我所言之一切，妳认也不认！？” 方才林媚瑶原是习惯性地想唤程雪映大哥一称，却忽觉如今情景已非昔日可比，于是呼词立时一换，改为这疏离遥远的教主一谓，跟着便欲解释起自己与那严莫求是交情何来，然而林媚瑶话到半途，已为程雪映厉声打断，严词要其莫再辩解，即刻俯首认罪便是。 当下林媚瑶心中满是酸楚，顿觉有种万念俱灰的念头在脑中不住打转。打从五月前她与程雪映外出归来后，林媚瑶便已察觉自己对其思念之紧、情爱之深，每朝每夕，脑海里往来回荡地全是他的身影；日盼夜念，魂牵梦绕地都只这个神天教主程雪映，总是盼望着终能有那么一天，自己不再是他的妹子、不再是他的下属，而是他亲密相爱的情人！而今，完了、什么都完了！一切的希望都崩毁了、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 林媚瑶回想及自己与程雪映曾经是如此友好，然此时身分被揭，她在程雪映眼中就只是个敌人、是个仇家罢了！林媚瑶十分明白程雪映是如何对待仇敌的，她曾经亲眼目睹过…那具高挂示众、凄惨可布的尸躯… 此时，但见林媚瑶全身颤动地离座站起，跟着摇晃不稳地缓行至程雪映面前，又猛地颓然落身跪了下来。她目眶含泪、语带哭音地伤心说道：“属下…属下承认…当初…当初接近教主…确实…确实不怀好意…。可教主…教主对属下实是关怀备至，让属下好生感激，从此再也不存加害之念！属下可立誓言，过去五月与教主几度相会，所怀者尽是真心，今后受教主命令行事，所拥者也必是忠诚！” 程雪映闻言，冷哼一声，语调阴沉地说道：“今后…？什么今后？妳以为我在知悉了妳的身分后，还会留得妳的命在么？” 林媚瑶不由心中一痛，一对迷蒙泪眼直往程雪映那正冷冷透着寒光的双目视去，语带悲痛道：“属下确实曾怀异念，如今不敢奢求教主原谅！教主若肯信我，属下愿意誓言从此一心追随、至死不弃！教主若不信我，属下也绝对不怨不恨，但求教主亲予属下一死！” 程雪映听闻即站起身来，冷言说道：“那好！既然妳已开口求死了，我便成全妳！” 语毕，程雪映大歨迈向前去，最终站定于林媚瑶跪处之前，右掌高高举起，目光中冷现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沉…… 当下林媚瑶身躯一动也不动，不求饶不哀苦，只是直直看望着程雪映那对阴寒的眼朣，她的内心此刻并不感觉到丝毫畏惧，只是满满地怀着悲伤、怀着一死了之的念头…… 但见程雪映目色一露阴狠，当下右掌挟起了一道凌厉劲势，朝着林媚瑶额上就是重重劈去…… 这时林媚瑶的脑海里，源源涌现了五个月前，自己与程雪映共历患难的那一段时日光景…… 一颗晶莹的泪珠，此刻轻轻地溜出了她那水汪的美目、盈盈地滑落了她那秀丽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