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燕江湖 第67章　醒神奇茶

但闻柳馨兰恭谨答道：“二少爷，您练剑辛苦，馨兰替您备了一壶茶，既然您也要歇息，不妨趁温饮用。”一面说着，一面走往了一旁石几，弯身将手捧着的茶盘，连同上置着的杯壶一同放妥。 听得柳馨兰这般贴心，叶沐风心底一暖，跟着走往了石几前，落坐于一张石椅上，温和一笑道：“妳做了一天活，不也辛苦？找我便找，何必这么功夫，还泡茶给我来着？”说话同时，一面摆了摆手，示意柳馨兰一同坐下。 柳馨兰于是坐下于另一石椅，微笑答道：“因为馨兰泡的茶，可以帮助二少爷消除疲劳。”微一顿声，又道：“馨兰知道，二少爷在这叶家庄内，定曾喝过不少好茶，不过……馨兰这壶茶，所用原料是家乡特产，别处没有，虽不敢说是一等极品，可也称得上独一无二了，二少爷喝了肯定喜欢。”说罢，一手握杯、一手提壶，替叶沐风斟足了一杯茶后，恭敬地递往了他的面前。 杯中茶品正温，只见和暖的水气从中缓缓腾起，连同一阵阵清新怡人的茶香，源源扑往叶沐风鼻中。 叶沐风过往于府中，确曾饮尝过不少珍品好茶，可就没任一茶种，有类似于面前此茶一般清新淡雅的香味，于是叶沐风自柳馨兰手中接过杯来，以鼻嗅吸一阵，当场竟觉心旷神怡，有一种通体舒畅之感，忍不住赞道：“这茶闻起来真好！” 柳馨兰微笑道：“这茶在我们家乡，唤作醒神茶，茶如其名，能让人精神大振。单闻味道，可还难知其神奇，若然饮用入肚，定会倍感惊喜！” 叶沐风听得柳馨兰言语自信，又闻这茶香确实诱人，一时不由饮欲大起，于是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罢，手倾杯身，唇接杯口，轻啜了一口茶来。 叶沐风将这口茶含于嘴中，细细嚼尝一阵后，吞饮下肚，心中暗赞：“这茶味道真香真醇，教人喝了一口便十分喜欢！”于是忍瘾不住，一口接过一口地，转眼已将杯中茶水饮尽。 叶沐风放下杯来，大呼一口气，赞道：“这茶当真好！原本品茗该要是慢慢饮来，可这茶香太过吸引人，教我忍不住一饮而尽了！”微一顿声，问道：“馨兰，妳不一齐用上一杯么？” 柳馨兰摇头笑道：“这醒神茶既是家乡所产，馨兰自小便已喝过多次，这一壶茶是为二少爷特地准备，瓷杯也只带来一个，二少爷若觉喜欢，不妨全数喝去。” 叶沐风听言不禁心动，一来这茶风味极佳，本就教人爱不忍释，二来更念柳馨兰一片心意，不愿稍有辜负，暗想自己若将这壶茶喝了见底，自然便表现了心里对这茶品喜爱地紧，那可比说上什么称赞言语，都还叫备茶者欢喜。 于是叶沐风提壶再斟茶来，凑嘴又是喝起，一口一顿地，不觉又是一杯下肚，于是杯尽再添，添而复尽，一壶醒神茶终让叶沐风喝了干净。 叶沐风喝尽了醒神茶后，畅快说道：“好！这茶味道实在好极！教人忍不住一饮再饮，我几乎要觉得一壶不足够了！” 柳馨兰见叶沐风喝得痛快，脸面透出光采，笑道：“我们家乡的醒神茶，可不止味道诱人而已，据从前长辈说法，它还有一种神奇的功效，能助习武之人提神醒脑，功力增进。” 叶沐风闻言一讶，奇道：“这醒神茶品，当真有此神效？” 柳馨兰道：“馨兰不识武功，所以未曾尝试，不过家乡长辈言之笃定，应是不会错了。二少爷武功已有根基，此时不妨一试，照此简易要诀：先聚气于腹，行入胃经，引得茶质发散入气，后再运气四出，缓走全身，感觉有何特异之处，便知传言真假。” 叶沐风心道：“馨兰一片好心，不论有无效果，我试之无妨！”于是点头说道：“好！我这便试试。” 语毕，叶沐风站起身来，行出数步后，落下身子，盘腿端坐于地，凝神专注，定下心思后，按言先聚气于腹，入走胃经，后再运气四出，缓行全身。 当下，叶沐风只觉行气所过之处，源源发热，清畅舒适，好似四肢百体都活络了起来一般，他惊讶之余，又觉一股温暖之息忽自胸中升起，一路沿着颈脖上走，最终窜至了他的头面。 一时间，叶沐风脑中微微发温，感觉自己思考速度正逐渐增快，终至平常的二倍以上。当此之时，叶沐风脑海中一闪而过一道道画面，竟是一柄长刃径自飞梭，上演起了一式式的叶家剑法。 这一式式剑招来去虽快，可此时叶沐风思绪一片澄明，竟是瞧得清清楚楚，正当那长刃出上舞花弄月这一招时，叶沐风不禁暗喊：“下接云中点月！” 那剑刃果如其言，舞花未绝，立时翻剑刺出，换做了一招云中点月。此时，又有另一柄银剑现出，剑身正横于先前那柄长刃的下方。 便在那柄进攻长刃，已要越过那一柄横守银剑的上方时，那横守之剑忽地自尖腾起，绕转着长刃成圆，一面于空中连画数圈，一面不住后退剑身，最终，缩小了圈径，当的一声击上了中心那柄长刃，再凭藉着先前绕转之势，一把将那柄长刃斜往后扯，迫使其远远飞出，后于叶沐风脑海中消失了踪影。 叶沐风猛地一个醒悟，心中惊呼：“原来如此！此一突围而出的云中点月，实际单以流星赶月应对，便可完美破解，只是进退需得反向，且无论起绕角度、圈径大小，都要予以调整！先前我只知墨守成法，始终执意于义爹教予我的剑路，这才没有瞧出端倪，其实义爹早说过，活人使活剑，要想剑法得进，需懂随势而变，这下我真明白了！” 苦思了一个下午不得其解，却在这一瞬时幡然领悟，叶沐风惊喜莫名，一面呼着：“随势而变、随势而变，我懂了！我真懂了！”一面站起了身来，又喊道：“馨兰！馨兰！” 柳馨兰一听叶沐风呼唤，立时起身趋前说道：“二少爷，我在这儿。” 叶沐风感觉出了柳馨兰便在自己面前，一时兴奋下，伸手探着了柳馨兰的纤手，将其一把握住，语带感激道：“馨兰，多谢妳，多谢了妳的醒神茶，我真觉得所有疲累都消除了，而且……而且我感觉自己已经突破了先前遇上的瓶颈了，我现在一身都充满了活力，只想再练上一晚的剑！” 柳馨兰忽被叶沐风握住了手，有些难为情，却也没有挣脱，微微一笑道：“二少爷，您忘了现在已近晚饭时间，您若真练上一晚，可就连饭也不用吃了。” 叶沐风唔了一声，说道：“也是，那我不练上一晚，便将刚刚想着的剑式演练上几遍就好。” 柳馨兰微笑说道：“少爷既要练剑，那馨兰想于一旁观看，可以么？” 叶沐风听言一愣，问道：“妳想瞧我练剑？” 柳馨兰听得叶沐风语带惊讶，略有怯声地答道：“是阿，馨兰对少爷的剑术很有兴趣，想要观赏少爷练剑呢。还是……还是少爷练剑时不喜有人在旁，若是少爷觉得，馨兰会扰碍了您，不妨直说，馨兰不会介意的。” 叶沐风急忙摇了摇头，否认道：“不会扰着我的！我练剑时十分投入，不会为一点儿风吹草动所影响，妳便是在一旁观看，也对我没有妨碍。只是由此妳无人搭理，怕会觉得心闷无聊。” 柳馨兰微笑道：“馨兰不会无聊的，馨兰曾见过几招少爷的剑术，当真是既厉害又好看，所以这会儿，打从心底想要观赏少爷练剑，少爷使剑使得专注，馨兰却会观看地比少爷更加专注，一点儿也不会觉得闷。” 叶沐风听得柳馨兰语含崇拜，虽然颇觉腼腼，却也暗暗感到有些欢喜，毕竟一直以来，他多是一个人独自练剑，偶尔才至武厅与同门交流，虽然平素有妹与己比划，却也只占得一小部分时间，大多时候他仍是孤身一人，仅与长剑为伍，时常他停下剑来，感觉到身周一片寂静，缺少了回应的声音，难免也会有些落寞。于是这当头，柳馨兰的来到与加入，让叶沐风觉得自己象是多出了一个支持者似的，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满足的感觉。 虽然江湖中，久有不瞧他门演武的禁忌，不过叶沐风一当柳馨兰是熟友，二想柳馨兰并不真识武艺，便是让其瞧得几下剑法，也是毫不碍事，于是轻放开了柳馨兰的纤手，温和一笑道：“好阿！那妳在一旁找个位置，莫要让我伤着了。” 柳馨兰点头应声道：“好，馨兰这便去。”说罢，往一旁走去，坐定于石椅上。 叶沐风听得柳馨兰已然行开了，便握剑出鞘，拿紧在了手中，直举片刻后，忽地一个张步出剑，回剑绕过身前，一招舞花弄月已是出手，然正在半途，便突来一个翻剑刺出，已是转作一式云中点月，不过长剑才正刺出三分，突地一个缓势，同时叶沐风足下发劲，身躯乘力跃起，一个前翻下落后，转身便是横剑出手，剑位正处方才那式云中点月之下，如此已是更换自己立场，成为了对向守方。 陡然间，只见叶沐风剑尖一个腾起，引领剑身绕转成圆，一面于空中连画数圈，一面不住后退剑身，最终，缩小了圈径，剑势一个瞬停后，猛地一个斜扯而出，长剑削往一旁，最终剑势止于腰侧。 叶沐风停剑片刻，暗道：“此招果能奏效！不过……似乎又不仅这一种解法。” 于是叶沐风再次动剑而出，先是一个横剑起手，重新回到同一守位，跟着稍停一息，便来一个返身向后，同时挺剑自胁下穿出，击往方才横守之位上方约末一指处，内心暗道：“这一式背月心悬，只消剑路稍变，便得化做另一解招妙着！” 原来此一人剑反向的招式，名为背月心悬，不过原始剑路略有异处，挺剑也非从胁下穿出，然而一经叶沐风随势而变，便成了方才这式妙着，足解那突围而来之云中点月，却不致教己涉入险地。 早先叶沐风苦思不得其解时，只觉手上每一式叶家剑法，都无法适恰应招，这当头他忽有顿悟，竟又感觉所习每一式叶家剑法，无一不可拿来完美解招。 于是叶沐风剑手不停，一式式叶家剑法再度倾巢而出，复解此一云中点月，然每一剑路，皆较原先添上了变化，但感原先之险径，现下皆成了坦途，原以为的山穷水尽，只因拐弯转路，便见柳暗花明。 叶沐风演剑之时，柳馨兰始终坐于一旁观看，凝神而专注，但见叶沐风剑招轻灵，剑势凌厉，出剑好似挥洒随意，剑劲却又迅猛无匹，教她心讶不已。 于是柳馨兰愈看愈惊，愈看愈奇，不由眉间一紧，微微启着唇口，眼瞳透出一种好似难以思议的目光，然那眼神却又不若洋溢崇拜，亦或流露倾羡，反象是充满了苦恼。此时她那副紧绷的脸容，亦不象是一个不识武艺之人观剑之际，所会展现出的表情，却象是一个品武之人，正暗暗打量着演剑者之身手高低。 此时柳馨兰那微张的红唇间，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她的心底深处，正不住地暗暗自语着：“这便是叶家剑法的真貌么？好厉害……当真厉害……我实在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许久以后，叶沐风终于止下动作来，持剑伫立于庭中，此时他的面上表情，已迥异于先前之不甚满意，而显得十分欣喜，他一手握剑直举，一手并了二指上抚剑脊，喃喃说道：“活人使活剑，方才我真感觉到，你是有灵魂的……” 柳馨兰见得叶沐风停剑许久，知晓他已准备收手，原先紧绷的脸容一缓，化做了满面的惊喜，双手合拍，当下大力地鼓起掌来。 但闻柳馨兰一连几下掌声，拍得宏亮作响，叶沐风原先欣喜的表情一改，而显得有些腼腼，他还剑入了鞘，带点尴尬地微笑，却不知如何说话。 此时柳馨兰起身前走，近到了叶沐风身畔，语带惊叹地呼道：“二少爷！您的剑法真精彩！我……我惊讶地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叶沐风摇了摇手，浅笑道：“别把我说得这般厉害，这可是多亏了妳的醒神好茶，教我精神大好，才能有这般表现。我实在该要谢谢妳才对！” 此时，柳馨兰秀丽的面庞上一现喜色，低声说道：“二少爷若不嫌弃，馨兰每天……每天都可以替二少爷备来一壶醒神茶。” 叶沐风听得此言，虽然颇有期待，却又感觉有些劳烦了柳馨兰，于是温言说道：“这茶既是香醇，又有奇效，若能一日尝上一壶，当真为人生一大享福，只不过……要妳每日每日地这样为我准备，实在耗费功夫，馨兰……妳说我该怎样地酬谢妳才好？” 柳馨兰轻声道：“馨兰给二少爷备茶，只是想要二少爷好，并非贪图什么好处，更不需要什么酬谢，若说馨兰心里真求什么，便是盼望二少爷能够准许馨兰，于带茶来此之际，顺道观赏二少爷练剑。” 叶沐风一愣，回道：“妳竟只求这个么？其实不管妳备茶与否，我都会同意妳日日观剑，这实在算不上是个要求，妳再想想，可有什么我能答谢妳的？” 柳馨兰轻轻一笑，答道：“二少爷的救命之恩，馨兰都还未答报任何一分，怎地二少爷却反要答谢起馨兰来？馨兰真不需二少爷回报什么，不过馨兰心里有一请求，确实希望二少爷能够答允。” 叶沐风柔声道：“妳有什么请求，直说无妨，我若能力可及，一定设法帮妳。” 柳馨兰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二少爷……不要把关于这醒神茶的事情，说给别人知道……若有人问起，便说喝的是庄里寻常茶品。” 叶沐风又是一愣，不解道：“答应妳自是无妨，不过这却为了什么原因呢？方便告诉我么？” 柳馨兰道：“因为这醒神茶，是我们家乡特有的珍品，为免受到有心人士利用，制茶秘方从来不予外传，而且自古家乡即有严令，若非当地出生的子女，不得对其透露醒神茶之存在，便是让其试饮一口也不成。所以，还请二少爷替馨兰保密！” 叶沐风闻言一讶，惊道：“既然如此，妳怎么还要做给我喝呢？这样……妳不是违反规定了么？” 柳馨兰声低语细，好似带点儿害羞地说道：“因为……因为二少爷是馨兰的救命恩人，馨兰并不将二少爷视作外人，馨兰既知这茶对二少爷有好处，便是冲着违反规定，馨兰也甘心情愿。” 叶沐风听得此言，暗呼着：“馨兰居然宁愿违背家乡禁令，只因知晓此茶对我有益！”一时间，满心皆是感动与感激，不禁再度握起了柳馨兰的纤手，言语诚挚地说道：“谢谢妳……馨兰……妳待我真好……” 柳馨兰微摇了摇首，轻声语道：“二少爷若非见外……便不必言谢……”话到此处，没再续说下去，只不过脸面一低，目光不自禁地瞥向了叶沐风那只握过来的手掌。 望着望着，柳馨兰的眼神容色，居然有些复杂了起来，其中似含几许欣喜，又似含几许愧欠，似含几许羞怯，又似含几许愁忧…… 同时她的两片朱唇，不知为何原因，正自微微颤动着…… 从此之后，柳馨兰每日下了活来，都会替叶沐风沏好一壶醒神茶，带至其练剑的中庭，让他歇息时饮用。 那醒神茶不知由何秘方泡制，确有莫名奇效，总教叶沐风喝上一壶后精神大振，一身上下便似充满了活力一样，于是每每用完茶后，再度起身练剑，一练便是几个时辰过去，总要到晚餐时间错过已久，庄里有人寻来催促用饭为止。 每一回柳馨兰送来茶后，皆会留于当场，坐于一旁椅上，静看叶沐风连连演剑，并总在其收手之际，大力鼓掌称好。 叶沐风虽非骄傲之人，然其一身剑法，能得一少女捧场欣赏，笑语称赞，也不免暗暗有些欢喜。于是练剑之暇，叶沐风一颗心常是飘飘然的，只觉人生尽是美好，不再有从前之落寞，不再有往昔之孤单。 过往叶沐风于叶家庄中，真正算得上亲熟的，仅有义爹以及义妹二人。然而叶守正贵为一庄之主，日常繁事缠身，而叶可情又年轻天真，人情世故了解不深。因此便是叶沐风心里，有时感觉了些寂寞苦楚，也仅会一头忍下，并不会想找他二人倾吐。因此可以说，叶沐风虽有两名至亲，却无任一知己。 但在柳馨兰入庄以后，这一切便见改变，这名温柔体贴的少女，每日总会出现在叶沐风身畔，时而默默陪伴着他、时而出言鼓舞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不曾有过的自信，让他尝受了一种不曾有过的开心，便似终于获得了生命中的知音一般。 而且，这名少女，还会每日每日地，替他带上一壶醒神奇茶，助他练剑顺畅无比，助他实力突飞猛进，便同得水之鱼一样。 于是，不知不觉地，一点一滴地，叶沐风开始依赖了柳馨兰的存在，开始依赖了醒神茶的存在，只要一朝不听得柳馨兰的声音，一夕不饮得醒神茶的滋味，便浑身都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