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局上,台北象终于凭着姜万国上个半局于满垒的霸气封锁而提起了士气,第七棒的大陆洋将陈烈首球便自信的积极出棒,没料竟形成一颗内野滚地球,劲急的望三垒方向奔去。 只见三垒手陈薪火早已摆开架式,等在原位,来球就象是囊中物一般。 正待全场都以为这球即将冲入套中并传往一垒刺杀时,却见陈薪火一脸茫然,原以为将被球充实的套中,此刻竟空空如也。 陈薪火也不是菜鸟,下一秒即了解状况为何,当下回身向后急探,见那白球已迳往左外野方向去了。 这时左外野手,三垒手,甚至游击手都赶忙朝那白球静止的三不管区域移动。同时陈烈早已上了一垒,见那三人仍在奔行当中,只觉机不可失,没多想便向二垒拔足狂奔。 这会外野三人已近球边,左外野手莱特行进时便察觉陈烈已望二垒开拔,这时三人眉目互相流转,瞬间决定由方向最顺,臂力最强的外野手莱特来处理这球。 莱特便不停下脚步,行进间徒手拾起白球,一个吸吐,振臂急甩,球便如激光束般,望二垒射去。 二垒手陈能裕早等在垒上只等球来,见莱特已展开臂膀,球速飞快,心下一喜,只道这回陈烈是功亏一篑了。他微微得意的向旁一撇,不料陈烈的起步加速度更快的超乎自己想象,整个人已作势要滑向自己。 咚!唰唰唰!尘土飞扬。 裁判没犹豫多久便双手一摊。 哗啦哗啦哗啦!!!这时全场鼓动,喧叫不已。 只见陈烈身子打直,两腿摊平朝向投手丘,左手沿伸至极致,手指最顶端更刚刚好碰触到垒包。而陈能裕的手套是完全扑了个大空,整个人于旁跪倒,情状象是难以置信般,久久还未起身。 “哇!!好厉害的假动作闪躲啊!真是精彩的垒包攻防哪……陈烈先是要假滑向垒包外侧,却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他的动向,跑到了垒包内侧,哇喔!”主播兴奋高喊。 终于,台北象有了首名上垒者,而且一上,就是占上得点圈的二垒。 这时台北象的板凳区顿时沸腾了起来,人人胸口都涌上一股热潮,象是都生起了能扳倒王海硕的力量一般。 “好!”喊声一出,人人都望总教头彭任铭看去,接着互觑了眼,便一个个振臂握拳,低吼欢呼,每个人都被彭总的激情带动起来了。 一旁叶町人见彭任铭反应激昂,轻笑了一声,兀自点头忖道:“总仔也憋了大半场了吧,也不知道多久没看他这样了。” 于牛棚停下热身脚步的王冯燕,见我方终于有人占上得点圏,也是热血胸涌,兴奋异常。 “虽然不是支安打,而是没有弹跳的火车过山洞,但也算是带动起了攻势。接下来的七八九局,就势必要让我接替姜前辈了吧。” 王冯燕想到此,这时只见牛棚偏门微开,一瘦长男子悠哉步入,却是被视为先发的古巴籍洋将卡门。 见是卡门,而不是库瓦多,王冯燕虽是有些疑惑,但想到这大概是彭总的特殊调度,也没再多想。只是见卡门推门进来,竟连招呼也不打,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恍若无人一般,心下有些恼,但想到职棒便是工作,作好自己的份内也就罢了,当下也没多放在心上。 紧接着上场的第八棒,陈彦晨,今天以指定打击的身分出场。由于象队的板凳深度不佳,指定打击这位置迟迟没有优异人选,而指定打击是一种无须顾及防守的位置,因此较倾向于拥有优异进攻的打者担纲。而象队,反而是背道而驰,将这位置用来提拔打击型态被认为有潜力的选手,却不是以成形打者为主。 陈彦晨自知攻击力不强,因此便下意识望板凳区一看,以为教练会下达牺牲触击的指示。 “咦?竟然……要我强攻吗?”陈彦晨见指示是下了,却是强攻指示,这让他有些犹豫。 “强攻吗?我行吗?如果推进的话,让陈烈上到三垒,那么下一棒黄前辈的打击便有很大的战术执行空间。但若我强攻失败,可能就白白浪费了这天赐良机啊。”陈彦晨仍犹豫不定,但军令如山,也不敢违逆,只好稳住心绪,摆出架式。 “任铭,真不短打吗?”叶町人斜眼道。 “嗯。因为我想起阿谅当时的情形,那个捕手是叫作唐嘉贵吧,被人称之为海皇子御用捕手果真不是盖的。他能够完完全全将王海硕的实力发挥至绝顶,对于被动的短打更有一套应对方法。想到这里,不如试着激发出彦晨这些时日磨练出的打击能力看看吧。在一军的这段时日,只叫我们的指定打击重砲不断的点点点,我想你也看不太下去吧。” 叶町人默默点头,喃喃道:“就是怕,彦晨他的心态调整不过来啊。他最需要的,是那挥棒落空后的自信重建。” 二人言谈间,陈彦晨面对首球一颗时速高达150公里的速球便立即来了一记空棒。彭叶二人见状,皆是牙根一咬。 “即便来到六局,他的速度还是不减啊。”陈彦晨喘了口气,球棒轮转,接着便暗暗将棒子握短。 “速球的轨迹倒是看过很多次了,比起其他球路虚虚实实,速球反而是最好掌握的。”陈彦晨心中自忖,额头已不自禁的湿润起来。 接着的二三两球,分别是一颗纵向的滑球压在外角低角度,及一颗横向滑球同样走在外角。这两颗球都没让陈彦晨舞动球棒,球数来到了两好一坏。 捕手唐嘉贵望身前陈彦晨撇了眼,嘴角轻扬,忖道:“不单单是挑速球打,而是将范围缩小到内角吗?这两球都游走在好球带边缘,是好是坏全凭阿硕的控制力和裁判的心情,不过和我预料的一样,抢下了一好球。面对后半段打者,虽说是谨慎了点,依阿硕目前的球威,应是能轻松把他给三振掉的,但……” 唐嘉贵意识到了某些东西,当下便对王海硕下了指示。王海硕一见手势,脸上掠过一丝不解,随即又平淡如初,兀自搓起身旁止滑粉。 这时,一个跨步,钉鞋深深陷入红土之中,旋风刮起,球已劲急望本垒板而去。 陈彦晨手指一紧,牙根紧咬,终于又挥动了球棒。 喀! 万万没料到,这颗球被陈彦晨咬的极为扎实,白球如火箭般直朝左外野上空飞升,见那左外野手莱特不断向后退,向后退,接着,竟转而朝左半边观众席方向拔足疾奔。 “嗯哼!”莱特闷哼一声,向观众席方向卖命一扑,全身更滑行了一公尺远。却见球正好落在自己眼前两公尺处。 喔喔喔喔呜呜呜呜……全场观众唏嘘不已。这是颗左外野越过界线的界外飞球。 捕手唐嘉贵见状不疾不徐,面容也不见丝毫惊异,象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可投手丘上的王海硕就不同了,两只眼睛直直盯着那球越过内野直升外野,直到莱特的那一扑为止,心神才平定下来。未接进手套虽感扼腕,但想来球已旋出界线,已属万幸,便不在意了。 “果然,若不是我试探了一下,可能就中了彭任铭这老贼的奸计。这陈彦晨,一直以来都在一二军浮浮沉沉,一军上场打击,有机会就只是点。先发时往往和先发投手同进退,只要先发投手下场,便会换上老捕手王东陞,一场先发打下来打数折半,安打也是少的可怜。至于指定打击的时候,这却是本季来了超级新人普基赫后才开始担纲的新位置,虽然打击率连两成都不到,但样本数过少,不足为据,这也是他的危险之处。”唐嘉贵如此推断,和投手试用了几球新球后打席重开。 “居然将我的速球咬的那么扎实,虽然没用上十分力,可仍不能掉以轻心。”王海硕望陈彦晨打量去,见他不断轮转球棒,显的信心十足。 唐嘉贵经试探后意识到陈彦晨实际上具备了足以威胁我方投捕二人的能耐,这会自也不敢大意。 “依王海硕的球威来看,质和一局时并不相差多少,而陈彦晨却是少数能将球带到外野近大墙的打者,不论如何,他确实有能耐。像这种时候,就是一般打者蜕变成为强打者的时候,这家伙正在逐渐掌握那种感觉,那种强打的感觉。而现在,我更不能让他在这里,这一打席,越过这道门槛。”唐嘉贵搥了搥手套,两眼登时一亮。 咻! 王海硕加快了投球节奏,在唐嘉贵下达指示后下一秒便将球投出手。 陈彦晨见这球来的快极,甚至比首球还要再快,可奇的是,在他双眼看来,球的行进过程就好比幻灯片速放一般,虽不能说是清清楚楚,却也是将轨迹看的完完整整。 喀!咚! 陈彦晨出棒迅捷,将这颗偏高速球砍到了本垒后方击墙。 陈彦晨出棒后当即愣了两瞬间,他惊异于刚才的挥棒,那下意识为了赶上球速而不暇多想的快意出棒,出棒的当下心中只想碰到球,便真的碰到球了。此时他心中的惊诧不在于结果,而是那挥棒的顺畅感,却是自己前所未有。 “没有多想的挥棒,就这么的……舒服吗?”陈彦晨心中一亮,撇了眼自己手中轮转的球棒。 “什么时候开始的?上一个打席?刚刚的第一球?不晓得,但这种感觉……”陈彦晨吞了吞口水,动作有些犹豫的将握棒长度调整为原本距离。在过去,由于对自己的挥棒速度没有十足信心,一旦遇上速度快到某种程度的投手,便会将棒子握短。这起初只是一种应对策略,后来渐渐成为了自己的习惯,一种封死自己所有打击可能性的习惯。 “这么作……如果被三振……”陈彦晨偷偷望板凳区撇了眼。 “那就被三振吧!” 这个调整棒子握幅的小动作,当然没能逃过捕手唐嘉贵的法眼。他知道陈彦晨正逐渐进入更高的打击层次,而这当然不是一两个打席成就出来的,只是在这个打席当中,陈彦晨经年累月累积的成果,于当前打席正待爆发。 “不能再拖了,下一球就要他死,以绝后患。”唐嘉贵向王海硕下达了绝杀令。 王海硕点点头,这会他也不管身后的陈烈离垒到底多远,只是静在当下,久久没再动作。 正当陈彦晨即将向主审示意暂停时,王海硕捕捉到了这最后一刻,球当即出手,毫无前置动作的利落甩手。 “!”陈彦晨大惊,这却是方才解决许凡昊的无抬腿投球。此时他的节奏微乱,见来球极快,自己却迟迟找不到好的身体节奏。 喀!球落地。 陈彦晨见状旋即甩棒拔足,唐嘉贵见球缓缓向三垒边线弹去,当下脱帽望球冲去。这时三垒手陈薪火,王海硕,唐嘉贵三人皆俯身上前,而身为投手的王海硕下了丘后便放弃追球,只让唐、陈二人去处理。 眼看陈彦晨已过了跑道一半,这时唐嘉贵也放慢了速度,却见陈薪火仍没放弃,手指便要伸向白球。 “阿火停手!”唐嘉贵急喊,但已是来不及了。陈薪火这时已将球拾起,同时向唐嘉贵瞅了眼,接着采了一,单脚为轴,俯身甩臂,球便望一垒疾驶而去。 咚!球进套。陈彦晨奔过垒包后展开双臂,以小碎步稳住身形,接着急忙向后瞥去,只见一垒指导员一个兴奋振臂,他这才安下心,吁了口气感慨一笑。 六局上,无人出局,一三垒有人。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全场一片鼓动。 唐嘉贵啐了一口,拾起护帽戴上,转身走回本垒。 陈薪火见那背影,当下十分内疚。只因那球极有机会滚出界外,若如此那便算是无效攻击,但若在那之前拾起球作处理,不但难以赶上刺杀,极忙之下甚至有可能发生暴传,由其在那难度极高的姿势下出手。唐嘉贵心知以陈新火的身手俯身传球是家常便饭,但棒球场上不怕别的,就怕万一。 “内角速球挤压球棒形成的三垒方向软弱滚地球,如果陈薪火不急着处理的话,我看这是很有可能出界的,可惜了。现在的局势,对王海硕来说真的麻烦了。”球评黄盅易讲解道。 这时,海龟队的日籍总教练丸山贯太终于踏入场内,身形单薄的他躬着背,缓缓朝本垒板而去。 这个投手丘上的小型会议开了许久,久到裁判已上前斥了两次,丸山这才摸了摸鼻子,退了下去。 比赛继续进行,投手丘上的仍是王海硕,更不象是有替换的意思。 “刚刚那球,是没有变化的快速指叉球吗?还是失速的快速直球?总之王海硕这小子是失投了,看来所谓的绝对假象,对他而言还是存在时效性的嘛。”姜万国于板凳区边揉着手臂边笑忖道。 “第九棒,右外野手,背号三十三号,黄,世佳。”场边播报员播报道。 于牛棚,王冯燕持续练练停停,只因场上的瞬息万变太过精采,让他无法静下心神,再说方才教练已打过电话,指示阿国接下来的投手是卡门,因此王冯燕也没必要过于消耗自己的体力。 倒是隔壁练投区的卡门已来到最后热身阶段,只见老捕手王东陞已矮下身,将手套摆了出来。 “卡门这家伙倒是很沉的住气,自己球队就快突破僵局了,他还能这么镇定。这或许也是职业精神的一种吧。”王冯燕自忖。一想到今天这战可能会首次以终结者身分登板出场,心中就无法平静。为缓和自己波涛翻滚的内心,王冯燕随手拿起身旁一罐瓜子就是狂嗑。 “啊……”他盯着萤幕,见王世佳突袭短打欲强迫取分,无奈竟点成一个本垒上空高飞球被接杀,心下惋叹不已。 “才一出局,接下来又轮到第一棒了,只要强攻,这一分应该拿的下来。” 但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顺利,转眼间,面对第一棒陆鼎全,王海硕已取得两个好球,陆鼎全面对那两球,却是一动都不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冯燕心中纳闷,要是不强攻的话,就只有任凭宰割了。 只见王海硕没给陆鼎全任何喘息的机会,接过捕手回传球后没几下,他便将球出手,又是一次的无抬腿投球。 白球望内角急窜而去,但见这时,陆鼎全却意外的摆出短棒,并且成功的将球击于地面。 这一招让唐嘉贵有些意外,见投手王海硕已急忙下丘,他向旁一看,见陈烈几乎快和王海硕平行了。 王海硕虽情急,但投手于静态到动态的加速度远远不比随时准备发动的跑垒者,王海硕见自己已快被超过,无可奈何,只好向前奋力一扑,截下那滚动不已的白球,接着用手套奋力将球铲起,抛向本垒。 白球软弱的呈抛物线扬起,实际上也不算多慢,但这时对唐嘉贵来说,就好比一世纪那么长。 就在这时,陈烈已展开身法,准备滑向本垒,而唐嘉贵见球力度不够,只好自己迎上一步,徒手抓下白球。他一回身,见陈烈已伸出左掌,身体腾于半空中飞跃而起。 唐嘉贵暗叫不妙,自己也顾不上许多了,即便一步之遥也跟着扑了上去,方向却不是本垒板,而是距本垒板旁一步的地方,目的便是用身体截断陈烈的路径。 二人皆扑了下去,几乎同时,肉身的强碰,已管不上疼痛或是死活,两人都豁出去了。这时本垒掀起一阵尘土飞扬,全场屏息。 半晌,尘埃散去,只见陈烈和唐嘉贵两人竟交迭在一块,陈列在上,唐嘉贵在下,而球呢?手呢? 本垒板仍是空荡荡一块,陈烈的手仍距本垒板一个手掌的距离,确凿无误,关键在于唐嘉贵是否护住球并触碰了陈烈。 裁判矮身一看,见脚边滚来一白色事物,正是那缝线球,同样距唐嘉贵约一个手掌的距离。 唐嘉贵见裁判判决未下,心知陈烈手掌并未触碰垒板,他便吸了口气,身体向旁推挤,将陈烈带离垒包。 陈烈身形偏瘦,这一推他也知道捱不住,当下灵机,一个翻深向旁一滚,落至地面。此使二人再次分开,陈烈不放弃,趴在地上继续匍匐前进,而唐嘉贵这时已摸到了球,却不知陈烈动向,只有翻身望本垒板滚去。 “阿贵后面!”趴在地上的王海硕高叫。唐嘉贵会意,仰起上身,第一眼便见陈烈手掌大张,便要摸上白板,唐嘉贵也赶忙用手套去触陈烈那大手。 “糟!”唐嘉贵暗叫不好,意识到身前隔了一片护挡板,虽能弯身,却远不及一般状况。只见他两手前伸,却在空中打住了。 “S……SAFE!”裁判双手一摊,认定安全上垒。 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全场几近暴动,表现却分为数派。一派人是振臂高欢,另一派是抱头惋叹,也有的无法接受判决故因大肆谩骂,更有的差点将手头加油棒掷出。 终于,象队在六局上半一人出局的情况下,靠着对方三垒手陈薪火的一次失误,一次误判,让跑垒者陈烈上到了三垒得分大门,进而出乎意料的连两次突袭短打强迫取分,攻的海龟队猝不及防,兵不血刃的情况下,拿下了这一分。 一比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