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无骇见状,只觉萧百龙带有愤恨的双眼充满威压,直压的自己不禁渗下几滴冷汗。 “我会让你知道,挑衅我的下场。那天,我会再次以王者之姿君临一切。”萧百龙一番话,冰冷中夹杂带几分怒意,这不仅少见,更是绝无仅有。若是张之仲在场,一定能深切感受这股愤恨有多么高涨。 丁无骇随后转身,望树上纵跃,没再留下任何话语,也没再望萧百龙撇下最后一眼。虽然如此,他依然能深切感受到萧百龙那慑人心魂的凝视,直到他奔出比自己预计更远的距离,甚至进入黑林,他才感到压力消失。 待丁无骇于黑林中没行几步,便感到后头有某种气息流动。 就在他以为是萧百龙追上来要与自己搏个你死我活,右手已按上刀鞘的同时,那人声叫住了他。 “骇儿!” “仲叔?” 丁无骇一听,顿时放下戒心,回身朝声原望去。果不其然,正是丁仲奉来了。 “仲叔,你……身子还能负荷吧?”丁仲奉怔怔道。 “不碍事。”丁仲奉淡淡道。 丁无骇点点头,这便将刚获得的解药递给丁仲奉。 丁仲奉一见,手头在空中晃了晃,最后还是收下了。 “无骇……”丁仲奉欲言又止。 “是。”丁无骇静心听道。 “你在外飘荡了这么些年,也该是时候……回来了吧?”丁仲奉缓缓道,两眼流露出对待家人才有的温情。 丁无骇闻言,先是大惊,后又回复镇静,淡淡道:“原来那时你还没走。” 丁仲奉点点头:“我见到你为申明丁家大义而拔刀,也见到你为救师叔铤而走险。光是这两点,我认为足以弥补你当年被逐出师们的罪过。” 丁无骇摇摇头:“家里的人不会同意的,何况……”丁无骇转过身,没再回答。 “何况什么?”丁仲奉皱眉道。 “你没听到我说的下一句:我的刀,是杀人刀。我之所以会来救你,全是因为黑爵,还有小师妹。”丁无骇在心中默默道。 “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早已不配称为丁家弟子。再者,我也过惯了流浪生活,每日早起干活的规律作息,我是熬不住的。”丁无骇难得笑道。 丁仲奉见丁无骇执意不肯,也无法多说,只有默默点点头:“萧百龙的毒,这回下的并不刚猛,甚至比我的龟麻杀还弱了点。他这回胜我,我无可辩驳,实在是因为我老了。难怪你这回激他,他会如此愤怒,今后你一人流浪在外,还需多加提防。” 丁无骇一听,不禁眉头深锁,道:“仲叔你……一直待到了最后?” 丁仲奉笑着点点头:“我一直在树上调息,就是生怕你一个失手,我还留得一口气拉你一把。哼,我只道你我能够两不相欠,看来,这次是用不到我这老家伙了。” 丁无骇一听,内心不禁动容。原来丁仲奉听到了他那些背门的话,也见到自己在一剎那动了杀机,可如此竟还愿意让自己回归丁家师门,这不禁令丁无骇两眼微热。 丁仲奉见状,微微一笑,再次问道:“你还是不考虑吗?” 丁无骇吸吐了一口气,接着抬起双手端详,沉吟数秒,这才淡淡道:“还是不了。丁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以这副染血之躯回去玷污丁家宗庙。” 丁仲奉一听,便又叹了口气。 “不过,哪天,等我将自己整理干净,等我身心再次洁净的那天,或许我会回去。”丁无骇转过身面望丁仲奉,微笑道。 丁仲奉不禁一愣,后也报以一个微笑,并拍了拍丁无骇的肩头道:“我们会等你的。” 丁无骇点点头,随即转身,便要离去:“对了,小师妹的父母,还有他哥哥,那些我听她提过,相信仲叔和黑爵自有办法。那么,仲叔,多保重,骇儿这就去了。” 丁无骇说罢,一个蹬脚便倏的跃上竹竿,接着好似乘风而去了。 * 月肃,星沉,夜渐深。 黑林中,一人直挺而立,手握的两柄明晃单刀直架在另一蹲跪在地者的两肩上。 然而跪地者并未跪以待毙,只见其右手以掌心虎口处勉力扛起右肩单刀,左手则是簌簌颤抖的持以钢扳夹住刀锋。 简尹西明白,一旦自己稍有不慎,焦大朗的刀便会直接利落的将其两臂削下。 眼见鲜血从右掌流窜,喷冒,直达手肘,滑落,汇聚成滩;肩头也早已深红,腥发。简尹西仍咬牙苦撑,此刻为的已不是能否保住人,而是自己的双手。 “你……究竟只是为求杀戮的快感罢了……”简尹西咬牙道。 “我不否认,但我也确实在执行任务。”焦大朗冷冷道。此刻他已没有先前的戏谑感,而是回归到杀手既有的冷酷。 “杀人吗?”简尹西说着,右手一颤,只觉刀锋又望掌里陷了几毫。 “排除障碍,带走目标。” “你……的目标是?”简尹西苦顿道。 “嘿,死到临头,你还在盘算什么?”焦大朗这回微微软下了几分力。 简尹西一察觉到交大朗松下,左手扳子便奋力架开单刀,右掌迅速回抽,接着一个后跃,远离焦大朗。 “你又想改变剧本吗?”焦大朗微笑道。 简尹西撕下裤管一角,迅速替自己右掌包扎:“我只是想厘清你编这齣剧的本意,你非得带林子长走的原因是什么?” 焦大朗熟练的舞动左手单刀,将刀上血渍甩去:“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呢,既然你好奇,我便在你临死前大略说明一下。咳嗯,事实上,我一直在等有人会问这个问题,一般人只道自己会死,却不知道为何而死,甚至连问都不问,真是纳闷。” “只怕你连给他们发问的时间都没有。” “说得对。”焦大朗双目一亮:“说起来,你已经知道我混入五常香,光是这点,你就该死,但这不是你问题的重点对吧。你的问题应该是,我贵为杀手联盟盟主,为何会亲自出马劫掳荒南商会的头目这件事吧?”焦大朗说着,手中双刀互磨了两下,并发出铿铿声。 简尹西肃然颔首。 “我若说了,你会乖乖就死吗?”焦大朗诡笑道。 “不会,之后就各凭本事。但我若能清楚我在保护这人远离什么事情,我想我的动力会更充足,亦或,我干脆任他随你去,自己尽管逃命。”简尹西淡淡道。 “高明,高明的战略,你的确很聪明,也很识时务。”焦大朗垂下头,后道:“你不断拉抬原本的局势,的确让剧本越来越有趣了,好吧,我说。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之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喘息的空间。” “很公平。”简尹西苦笑道。 只见焦大朗将双刀陷于泥地,平静道:“市区有个人委托我,要我务必剿灭荒南的龟山商会,并且活捉其中任一名头目,如此而已。” 简尹西一听眉头微皱:“不对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要的就一个人。这句话,当时在场可都听到了。也因为这句话,充分显示出你的情报远多于其他四人,更说明你清楚知道为何要剿灭商会,否则,就不会说出你只要一人的话了。也就是说,你知道我们的秘密-保住第一针任务。” 焦大朗一听,眉头不禁紧皱。 简尹西续道:“不论你是如何得知,但既然你清楚任务,却又将焦点放在林子长身上,而不是另一人。此举,不是说明另有隐情,就是你对我们的计画解读错误。而我好奇的就是这点,究竟你是为何不将焦点锁定在已经跑掉的那小子,而是这个无关紧要的林子长?”简尹西说着,边望一旁林子长撇了眼。 焦大朗望简尹西打量去,凝肃的神情又逐渐松软下来:“我想,你心中已有底了对吧?” 简尹西冷笑道:“你毕竟身为杀手联盟的老大,对任务的执行一定有其准要。然而从刚才到现在你不断的让步,这说明你并不是非常积极的想带走林子长,我们也知道林子长并非重点,你却执意要带走他。如此矛盾,我只想的到一个理由--你此次的任务并非带走任何人,而是来确定一些事情,换言之,你只是来调查情报。” 焦大朗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讶异:“你相当擅于看破以及话术引导对吧。就武力而言,你并不够构成危险,但就你这张嘴,以及你那个脑袋而言,你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然而这也是我此次来的目的,我必须趁早排除像你这种人。” “哼哼,这么一来,你的目标便从林子长换成我了是吗?”简尹西苦笑。 “我从来都没说过我的目标只有一个。”焦大朗狡笑道。 简尹西边悄悄望林子长移步边道:“虽然你这么说,但行动却不是那么回事。我刚刚只猜测出一个问题,至于另一个,那是我猜不出的,还想向你请教。那就是,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计画,你为什么,不打算捉那小子回去?”简尹西望焦大朗挑了挑眉道。 焦大朗冷哼一声,两眼锐利的直盯着简尹西:“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只是来调查的。” 简尹西没多理会焦大朗的话,续推道:“不,不对。既然知道就一定会想除掉,可究竟有任何理由,让你焦大朗亲征却只是做调查?究竟主子,他盘算的是什么?” 焦大朗闻言脸色一沉:“看来杀手联盟和主子结盟的消息几乎已传遍道上每个角落了,哼,我不意外。至于你的问题,我想依你的头脑,答案很快就会出来。看在你将死的分上,我只告诉你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就是你指的那小子,我们不会继续放任他活动的。嘿嘿,你说得没错,主子既然知道了谁是黑面传人,那么又怎么可能放着不管?” 焦大朗说罢,手中双刀便立即停止磨蹭:“好了,都鬼扯完了,该让我杀了吧。”语毕,简尹西当即一愣。只因焦大朗在下一个瞬间便以超乎常理的速度来到自己跟前,当自己意识过来时,扳子和逼近胸口的双刀仍差了十数公分。 这时,简尹西彷彿见到了来自天国的白光。 “这就是死亡吗?” “不是你的。” “什……” 只见刺眼白光退去,简尹西缓缓睁开双眼,但见焦大朗两眼狰狞的瞪向一旁,而逼近自己胸口的双刃却止于半途。简尹西知道停下他的不是自己的钢扳,而是…… “反掌神印。”焦大朗冷沉道。 简尹西一听,当下才反应过来。但见两片刀刃交迭,离胸口不过两吋,然而左侧却多出一只黑手,硬生生夹住了双刃,并且纹丝不动。 简尹西见状,这才回神,慌忙退了数步。 焦大朗见手上双刀不仅无法动弹,自己双手也无法抽离,着实古怪。 “你这什么招……”焦大朗狠狠望古镇涛一瞪。 “这叫易如反掌。”面罩之下,古镇涛的嘴角彷彿微微上扬。 焦大朗原本瞪大的双眼这回又更加狰狞。但见他双臂颤抖,却如何都无法挣脱。 这时简尹西见古镇涛耳上近太阳穴处竟冒起一缕轻烟,虽感纳闷,心下却已有了底。他这便赶忙跑向林子长,将他背上身,随即胡乱择了条路拔足奔去。 临走前,他望身后古镇涛撇了眼,见他这回是用上了双手,不过仍是丝毫不动。他于是放下了心,同时也放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