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暮光 第17章　专业课的暗自较量

黎暮卿她们读的是艺术系，专业课自然是所有课程的老大哥，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他身上。 艺术系学生大都生性不爱受约束，专业课的无拘无束和尽其所能的自由发挥，特别符合搞艺术的人的天性。上起专业课来，一个个都是磨拳擦掌，精神比平时好百倍。 两个班的专业课没法在一起上，这么一大堆人，就是一个大教室也挤不下，老师也不好挨个传道授业解惑。于是，给安排在了同一栋楼的最顶层，两班各占一边，中间有很大一块空地。估计，也是为了让两班更好的进行艺术上的比拼和交流，以确保两班的专业成绩共同进步，蒸蒸日上。 实践证明，艺术系的领导和老师还是有远见的。这么多爱画画，和画得比较出色的人聚集在一起，在艺术上的交流和比拼非常频繁。大家都想着比别人画得更好。1班跟2班比，每个班自己内部还得比。也真是为难大家了，画着画的同时还得精神高度紧张，时刻要分清内敌和外敌。 其实这种竞争挺好，形成了良性影响。当通过比较，发现自己技不如人时，同学们都更拼命的互相学习，提高水平。 黎暮卿也是自诩不凡的。从她学专业的那天开始，她的专业水平就一直很出色，大概就是那种人们常说的——比较有天赋。即便是放下画笔好多年，当她捡起的那天开始，也都是一群人里出众的。虽然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黎暮卿始终相信自己的水平到哪也差不了。 大阵仗她也是见过的，专业高考那可是大浪淘沙。一个学校只能发有限的专业通过证，去考的那可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 评卷的时候，把所有的画铺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入不了评卷老师法眼的，一扫把就扫走了。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多年的心血，就是一张废纸。要让自己的作品在那么一堆中凸显出来，是要费心思的。 经过了专业高考残酷的洗礼，留下来的人，没有差的。估计那阵所有的人跟黎暮卿的想法一样。 虽然是经过了专业高考残酷洗礼，但到了大学学习专业，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有段时间也让各路高手痛苦得想揪掉满头乱发。 之前是为了考试，做的都是模式化的训练，即便你是没有天赋和一点基础的人，经过长期模式化的训练，只要照着老师教的一步一步练习，也是可以出成绩的。在那个模式里，有优劣之分。 到了大学以后，却是要你摒弃模式化的东西，用你自己的思想去画。也就是说，同样的东西，十个人看到的是十个不一样的方面。 在这种摒弃模式化的教育下，很多人苦不堪言，无从下手。估计那阵连他们自己都迷茫，画了这么多年的画，突然不知道怎么画了。 老师也很幽默，鼓励同学的方式是：“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打破了以后，重新塑造。” 黎暮卿想笑，要不说搞艺术的都是抽象派，艺术造诣越高越抽象，她们老师艺术造诣确实挺高，就是苦了一群孩子了。同学听了这句话后，更想哭了，老师啊！你倒是说句我们能听得懂的行么？您这样，臣妾真的做不到。 黎暮卿比较庆幸，因为自己比他们虚长几岁，所以很快能悟透老师传达的中心思想和精髓，画起画来，如行云流水。她觉得这比以前好画，因为她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黎暮卿觉得，大学专业课的较量，不是单纯的较量画画技巧，还较量你的理解力、领悟力、想象力和抗打击能力。是一个更深远的层次。 那天，老师提来了一辆老式的28单车。斜斜往地上一放，让它躺了个最优美的姿势，以便各位同学瞻仰。然后拍了拍手，说了句：“好了，开始画吧。” 同学们开始抢占地盘，各个角度仔细观察，恨不得以最快速度找出它最优美的角度，以便完成他们的这次作业。 好的位置基本都被抢占了。黎暮卿一直以来就对抢位置这件事情不是很热衷。虽然她以前的老师也说，抢个好位置，可以帮你更好的构图和顺利完成作品。但是他也告诉她，如果你实在抢不上也没关系，你可以主观修改物品的位置，让它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不得不说，她在专业路途上确实遇到了好导师，从以前就灌输了她用主观去画画的观点。以至于她在今天才能从容自若。 这幅画画了好几天。最初，黎暮卿的画并不受同学重视，大家都在拼命学习另一个女孩的画，因为，那才是他们心中的好画标准。 在老师第N次进出教师之后，他站到了黎暮卿身后，看了很久，看得黎暮卿也发麻了。亲爱的老师啊，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您说句话，搞得怪紧张的。一般老师看很久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太好，要么就是太差。 在又观察了一阵后，老师发话了：“大家都停一停，把你们的画都摆到前面去。” 同学们争先恐后的把画放到了显眼的位置，当然这仅限于认为画得比较好的同学，以便老师能看到他们的画，进行讲评。 老师观察了下同学们的画，最后拿起黎暮卿的画板，直接放在正中间，盖在了另一个同学的画板上。又用了他的惯用伎俩：“你们大家说一说，黎暮卿这幅画好还是不好。好，好在哪，不好，不好在哪。”语气听不出喜好。 黎暮卿觉得她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之前老师虽然会经常指导她的画，但这么特别“关照”她还是头一回。那等待讲评的时间，就跟煎熬了她好几个世纪似的。 老师就是有这个本事，每次讲评画时，不到最后一刻，你绝对不知道他对一幅画的评价是什么。所以大家只能猜，也都猜得战战兢兢，要是猜对了，就跟中了大奖似的，能美上好半天。 黎暮卿后来想通了，其实，老师是在培养他们各自独特的观察能力和鉴赏能力。要不说是权威呢，能把教学思想以实际方法贯彻到平时的教学中。 教室里寂静了半响，没有人敢说话。估计也是在猜，实在看不出是好是坏。以黎暮卿的水平来说，不应该是坏，但是他们又确实看不出好在哪。 最后，裴若辰先开口了。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对待专业课是非常认真的。“她这个构图不太好，有点太靠下。” 黎暮卿心里翻翻白眼，裴若辰，你只是想打破这寂静吧，这构图真的没问题，能有点别的不。“型比较准。”又补了句，然后没有下文。 有他开了头，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发表观点：“她这个车把有点歪。”“她画的跟实物的质感有差别。”…… 他们说一个，黎暮卿就翻次白眼，因为他们真的说的都不是重点。也许能在老师面前表现下自己，得到老师的肯定，也是大家暗自较量的一种手段。 “好。”在各自发表了看法后，老师发话了，黎暮卿竖起耳朵听。“你们刚都说了自己的观点。现在我来说说我的观点。” “你们刚说的那些构图啊什么的，我认为没问题。有人说了质感问题，这恰巧是我要说的地方。她处理得比较陈旧，你们认为是好还是不好？” 没有人回话，老师继续说：“她把她自己对这个单车的感觉处理出来，凸显出它的老旧，让人看了知道这是一辆老自行车。我认为这是她最成功的地方。”听到这，黎暮卿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噗通落了回去。 果然老师就是老师，一眼看出了她的想法，看来她还得更信任自己，也更信任老师啊！ 她的画入了老师的眼。他们的老师是艺术系的权威，能被他认定的东西那跑不了。 “她画出了她对这辆单车的感受，我希望大家也是这样。它哪个部分能给你强烈的感觉，你就画它的哪个部分，不见得要把它的全部都画出来，强调的是表达你对它的感受。”老师说完后，很多同学纷纷撤下了画，换了张纸，从头开始。 老师对黎暮卿说：“不错，继续，把细节处理好。” “恩”黎暮卿点点头。老师的肯定给了她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黎暮卿的这幅画成了留校作品，挂在了美术教室外的墙上。 从那堂课后，专业课上同学都爱来看她的画。后来，她还有好多幅不同风格的作品也留在了学校。 很久后，黎暮卿觉得那堂课老师上得很生动，把理论融入到了实际，让同学们开了窍。后来，她又想，或许正是她的画让老师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才有了那堂课。 人生，有很多时候，很多东西，并不是别人不知道，不想对你表达，而是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人生，有更多的时候，也许是一辈子，那个人也等不到这个时机，也许这就成了我们常说的——遗憾。 千千万万个遗憾背后，藏着千千万万个故事，也许只有那个人才知道。